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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濯嬌在線閱讀 - 濯嬌 第11節(jié)

濯嬌 第11節(jié)

    碗是反著放的,他往窗欞旁走近了一些,并沒有聞見酒味。

    酒味是姚蓁身上的。

    他問:“碗里的酒呢?”

    問出這話時(shí),他便猜到了結(jié)果。

    姚蓁遲鈍的看向他,睫羽輕顫兩下,道:“……啊,是酒嗎?!?/br>
    她覺得自己此時(shí)踩在軟綿綿的棉花之上,天旋地轉(zhuǎn),怎么也找不到站穩(wěn)的角度,便搖搖晃晃朝眼前人邁步。

    “那里面的……酒,”她輕聲道,“我太口渴了,以為是水,便……便將它喝了。”

    說完這句,她又小聲嘀咕,不知是說給誰聽:“原來是酒啊,怪不得這樣辣,辣得我喉嚨痛……”

    她說了好多話,有些能聽清,有些聽不清。

    宋濯盯著她,緩緩皺起眉頭,目光幽深,好似極其不耐煩,再看時(shí)卻又不大像。

    若是皇帝在此,瞧見宋濯這樣的神情,必定會大吃一驚。

    畢竟他輔政時(shí),面對一些令人焦頭爛額的策論、奏折時(shí),也從未露出過這樣……這樣為難、猶疑的神色。

    他一向不怎么外露自己的情緒,待人雖疏離,但也還算平和。

    而今晚,面對姚蓁時(shí),他的神情變了。

    ——不止一次。

    –

    姚蓁看不清他的神色,或者說,此時(shí),酒勁漸漸上來,她又不勝酒力,已經(jīng)沒什么能讓她看清了。

    她能感受到一個(gè)人站在自己面前,也隱約聽到宋濯的聲音,可她就是覺得,眼前人不是宋濯。

    她的鼻端前縈繞著酒香,聞不見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氣,五感遲鈍,也沒有察覺到宋濯身上那樣強(qiáng)勢的壓迫感。

    姚蓁知曉,自己是有些畏懼宋濯的。

    具體緣由,她也說不清楚,如果非要說來——

    她可沒有忘記,去年宋濯替陸夫子在宮中授課,因她走神,未能聽清他講授的內(nèi)容,他拿出戒尺,當(dāng)著諸多兄弟姐妹的面前打了她一尺,教訓(xùn)他們要以此為戒。

    戒尺打在手心里,好痛。

    她因此丟了好大的面子,還被母后斥責(zé),禁足宮中十日。

    她那時(shí)便覺得,宋濯此人,實(shí)在呆板刻薄。

    縱然她沒有聽課,但他講授的內(nèi)容,她早就熟然在心。

    若是他重復(fù)一遍,他提出的問題,她必然可以對答如流。

    可他沒有,冷著一張臉,在眾人矚目之下,非要逼她說出來。

    姚蓁支著混沌的、一團(tuán)醍醐一樣的腦袋,思索眼前這個(gè)人是誰。

    他似乎很關(guān)心自己,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詢問一些細(xì)致的、關(guān)懷的話語。

    這樣的一個(gè)人。

    ——應(yīng)該是秦頌。

    就像那時(shí),她被宋濯懲戒后,沒有像旁人那樣譏笑她、議論她,反而送來溫暖慰藉的,也是他。

    她便放松下來,欲朝他靠過去。

    然而此時(shí),她混沌的腦中,閃過一個(gè)疑問:“秦頌和自己同行了嗎?”

    她停住腳步,思忖,隱約記得秦頌駕著馬,跟在自己的馬車旁。

    那這個(gè)人應(yīng)該就是秦頌無疑了。

    借著酒勁,她放心地?fù)溥M(jìn)他懷中,雙手圈住他的腰身。

    她感覺到,懷中人渾身一僵。

    她眨眨眼,仰起頭,踮起腳尖,貼近他的臉龐,努力辨認(rèn)他的臉。

    然而燈光太暗,她的視線中一片搖晃,蒙著一層波光粼粼的霧,她看不清。

    于是她將踮起的腳尖放下來,踟躕一陣,仍舊貪戀他懷中溫度,便貓兒一樣,柔弱無骨地鉆進(jìn)他寬闊的懷抱中。

    她紅唇如火,氣若蘭香:

    “你為何不回應(yīng)我……”

    宋濯喉間凸起,上下來回快速滾動。

    他沒有在她撲上來的第一時(shí)間推開她,此時(shí)她的人、她的發(fā),緊緊纏繞在他身上,他無從下手,推不開了。

    他眸光晦暗,沉聲問:“什么?”

    姚蓁的耳朵上也蒙上了一層霧氣,覺得他的聲音朦朦朧朧,忽遠(yuǎn)忽近。

    但十分好聽。

    她將臉龐貼近他的胸膛,聽到了強(qiáng)有力的、略微有些快的心跳。

    她忽然覺得好委屈,忍著哭腔,柔聲道:“骰子呀,我給你的骰子,你為何不曾回應(yīng)我,是不曾收到,還是不曾懂得其中含義?”

    宋濯濃長睫羽輕顫,眼眸中覆蓋著一層沉郁的陰翳,靜靜地看著她,想聽她如何說。

    她道:“是前朝溫飛卿的詩句呀?!?/br>
    “玲瓏骰子安紅豆,”她踮起腳尖,湊在他耳邊,溫?zé)岬臍庀姙⒃谒亩股?,緩聲念,“入骨相思……知不知……?/br>
    宋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一時(shí)不知作出何反應(yīng)。

    唯有眼神愈發(fā)黑沉晦暗,緊緊盯著她,好似要將她整個(gè)兒人都吞噬進(jìn)去。

    她抬起頭,衣著單薄,衣不蔽體,肌膚滑膩。柔順的長發(fā)滑了他滿手,一向清冷的眼眸中,氤氳著瀲滟的水色,曖./昧的情愫,紅唇如焰火,翕張欲語:

    “頌郎……頌郎啊……”

    在說完話之后,她喃喃輕語,溫?zé)岬拇桨?,不小心擦過他衤果露的脖頸皮膚,輕輕一觸,如同一只蝴蝶落在指尖。

    她同那些迷戀他的女子一般,聲聲喚著他,喚他宋郎。

    聲調(diào)溫軟,隱隱帶著一點(diǎn)媚意,像涂滿蜜糖的蒲陶,嬌艷欲滴,嫩的仿佛他手中微微一用力,便能將那柔婉的嗓音掐出水來。

    屋舍中并沒有燃燒著的地龍。

    已經(jīng)是春天了。

    雖然春寒料峭,拂曉時(shí)尚且有些寒意,但已無需燒火取暖。

    宋濯卻無端覺得,自己心頭燃著一團(tuán)火,灼灼烈焰,自他懷中蔓延,要將他整個(gè)人囫圇吞并。

    仿佛身處盛夏的烈日之下,出了許多汗。

    那團(tuán)火的名字叫姚蓁,撲在他懷中,棘手而不知如何處置。

    宋濯的眼眸破天荒地出現(xiàn)了冷清之外的情緒。

    他死死盯著她。

    卻分辨不出,她究竟是真醉,還是借著醉意而肆意妄為。

    她喝醉了。

    他這樣告誡自己。

    于是他猛然推開她,又匆匆將她柔軟搖晃的嬌軀扶穩(wěn),褪去身上外袍,披在她身上,將她牢牢裹住。

    姚蓁不滿,小聲嚷嚷:“熱,好熱!”

    宋濯眼神冷了幾分,滿是不耐煩,寒聲道:“熱也忍著。”

    清冷出塵的容華公主或許會忍,但飲醉酒的姚蓁不會。

    她為表達(dá)自己的熱與不滿,用力扯開宋濯為她裹上的外袍的領(lǐng)口。

    不小心將自己原本的領(lǐng)口也扯散了一些,露出半弧皎潔滿月。

    她敏銳的發(fā)覺,面前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陡然變得危險(xiǎn)起來,便停下手中動作,遲疑地看向他。

    宋濯確實(shí)變得很兇。

    她紅唇開合,以身做餌,步步引/.誘,他竟有些難以招架。

    他猛然將她的衣領(lǐng)緊緊束好,將她搗亂的雙手手腕單手抓在手心,拉著跌跌撞撞的她,放倒在床鋪上。

    姚蓁反抗不成,待還要再說些什么。

    ——被褥當(dāng)頭罩下來,將她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她察覺到一種奇異的情愫,在這個(gè)狹窄的屋舍中,在她與這個(gè)人之間,緩緩彌漫。

    她無端覺得冷,縮了縮身軀,開口,縮在被褥中。

    她飲了酒,頭沾上枕頭,很快入眠,沉穩(wěn)規(guī)律的呼吸聲緩緩響起。

    穿堂風(fēng)拂過,吹得油燈跳躍搖動,宋濯的影子在光影躍動中,拉長、變形,猶如涼絲絲吐著信子的蟒怪,又像許多條纏繞的麻繩,緊緊將床鋪上的姚蓁束縛住。

    她翻身朝向他,雙目緊閉,口中仍在輕聲喃喃。

    火光映在宋濯臉上,他半張臉因鼻梁和眉骨高挺,隱在黑暗的陰影之中。

    他瞇了瞇眼,打量著她,眼神幽深,猶如一道深淵,又像一潭死水,一片死寂,好似狩獵時(shí),蹲守到了瘦弱的獵物,獵物不知死活的靠近,他優(yōu)雅地舔舐著爪尖,預(yù)想到了獵物驚恐的神情,滑稽可笑的逃脫手段。

    他無需廢多么大的力氣,便能將她牢牢按在掌下,戳斷公主高傲的脊骨,看她無謂地掙扎。

    然而不看他的眼神時(shí),他的神情竟還算得上是淡然平和。

    濃沉的夜色中,這樣的割裂的神色,格外詭異。

    他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緩緩打量著她。

    陰云漸漸聚集在天幕上,星光隱去,急風(fēng)一卷,油燈驟然熄滅。

    黑暗中,緩緩響起宋濯一聲低笑,又有些像冷哼,伴隨著沙沙風(fēng)聲,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背脊生寒。

    “公主還真是……手段高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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