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姐妹對視一眼，噗地一聲都笑了。

    邵女看著邵萍，感覺自己好久沒有見過jiejie這么笑了。

    邵萍看著邵女，好像自己這meimei有些變了。

    可兩人誰也沒說，只是心里默默為對方開心。

    四個(gè)人一起走，先到的是邵萍家。

    邵萍請邵女進(jìn)去坐坐，邵女說下次吧，出來時(shí)間不短了，得回家了。

    邵萍知道小兩口久別新聚，也沒再留，說明天再見。

    邵女和東東走了沒幾步，一陣車鈴聲響起，汪樂眉立刻跳起來叫爸爸。

    汪子康騎著自行車，臉色十分難看。

    在樂眉連連揮手和叫聲下，他才停下車。

    也沒說別的，汪子康直接就問：“你們?nèi)ツ膬毫?？?/br>
    “我們……”邵萍還沒開始說，汪子康便質(zhì)問道：“洋洋姥姥和我說的時(shí)候，我還不相信。我說邵萍對洋洋可好了，怎么不給他做飯呢?？赡苁怯惺碌R了。今天中午我回來拿東西，洋洋自己在家里煮面條呢?？匆娢?，什么話也沒說。我一看孩子那碗里，稀湯寡面的。你說你……”

    汪子康倒水一樣呼嚕嚕倒了個(gè)干凈，絲毫沒注意到邵萍的神色。

    原本染了頭發(fā)，還吹了發(fā)型，邵萍真的覺得她好像又變回邵月亮了?？赡欠N愉悅剛剛開始，這一刻又轟然倒塌。

    “爸爸！”汪樂眉在一旁氣的跳腳，然后看向邵女。

    汪子康這才轉(zhuǎn)頭往后看一眼，見邵女站在不遠(yuǎn)處，正往這邊瞧著。

    “哦，和二妹出去的啊?！蓖糇涌祵擂涡α诵?，沒想到自己這一通脾氣，正好被邵萍的娘家人看見，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原本一只腳點(diǎn)著地，用力一蹬道：“我還有事，先走了?！?/br>
    汪子康走后，邵萍才抬起頭。

    邵女定睛看著她，只見她輕輕勾起嘴角，稍稍擺了擺手，對邵女無聲道：“回吧?！?/br>
    繼而，邵萍牽起樂眉的手，兩個(gè)人頭也沒回地往家走。

    昨兒個(gè)汪子康讓她去染一下頭發(fā)。

    她去了。

    她不但去了，還做了發(fā)型。

    原本邵萍想著晚上汪子康下班回來給他一個(gè)驚喜。

    可沒想到，他沒看見。

    不，他看見了。

    他只是不在乎。

    邵萍原本一直翹著的嘴角，此刻火辣辣地疼。

    抬眼看見那個(gè)熟悉的大門，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有一種想嘔吐的沖動(dòng)。

    張德福在家里等著，在想如何和邵女說這件事。

    他原本就是回來看看邵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順便打個(gè)石膏?？蓻]想到竟然趕上了黃靜的生日。

    原本他以為邵女就是要他來共聚生日宴才打的電話，所以上午的時(shí)候才說了，那就過完生日再走。可沒想到，和德柱談了之后，才明白邵女真正的意圖。

    張德福把車間的機(jī)器一個(gè)個(gè)對好，表格上交了，這才匆忙回來。

    回來的路上想好了，和邵女談一談，讓她放心，順便再向她辭行。

    他要回礦上了。

    張德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打著石膏的腿搭在四角凳上。旁邊的張德鳳一直拿眼瞥他，看著她哥一直不說話，好像在想什么，也不敢打擾，就在一旁坐著。

    張德福過了好久才發(fā)覺德鳳正盯著他，問：“有事？”

    德鳳見機(jī)會(huì)來了，立刻說：“大哥，你什么時(shí)候走??？”

    張德福沒直接回答什么時(shí)候走，反倒是問她：“怎么了？”

    “沒什么?！睆埖馒P雙手搖著，“真的沒事，我就是問問?！?/br>
    “聽咱媽說你準(zhǔn)備參加招工考試了？”

    “嗯?！睆埖馒P說，“我還是想站柜臺?！?/br>
    張德福知道，這兩年在供銷社上班，尤其是站柜臺的同志，那就是最體面最好的工作。女孩子一旦考上，媒人能立刻把家門口的門檻給踏破咯?？墒?，每次招工考試，都是錄取前幾名。那都是人尖上的尖尖。

    至于張德鳳，張德福還是了解她的。

    不能說不學(xué)無術(shù)，也差不多了。

    什么都愛，就是不愛念書。

    “上次考上酒廠，直接去上班了多好?！睆埖赂Ｕf，“現(xiàn)在的酒廠效益越來越好，以后會(huì)比站柜臺強(qiáng)?！?/br>
    “怎么可能。”張德鳳站起身，不服氣道：“大哥你又沒在酒廠上班，你怎么知道。我一個(gè)同學(xué)就去了酒廠，你不知道，她在那里干什么?！?/br>
    “干什么？一個(gè)小姑娘能讓她做什么？”

    “她搬酒糟！”張德鳳說著就皺起眉，“前一段時(shí)間她回來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說每天干活搬酒糟不說，天天還頭疼的要死。每天早晨也就進(jìn)去的那十幾分鐘是清醒的，越到后來越受不住，難受的啊?！?/br>
    “頭疼？”張德福問。

    “對，就是頭疼！”張德鳳用力搖頭，“都是熏得！”

    張德鳳用力捏著鼻子，“我想想都要醉了?！?/br>
    張德福無奈看著她，“那你就好好考試，走一個(gè)好點(diǎn)的工。”

    “我知道?！睆埖馒P不肯放棄，“大哥，你什么時(shí)候走？”

    張德福自然不知道張德鳳為什么要問他這個(gè)問題，只想著是在關(guān)心他，便回：“今天晚上的車?！?/br>
    “啥？”張德鳳差點(diǎn)從椅子上滑下來，“今天晚上的車？”

    “對?！睆埖赂Ｖ钢概P室里的一個(gè)綠軍包，“東西都收拾好了。今天廠子有井隊(duì)要去上工，我正好搭個(gè)順風(fēng)車?！?/br>
    “你和我嫂子說了嗎？啊，不對，你和咱媽說了嗎？”張德鳳立刻問。

    “還沒有。你嫂子回來我就和她說。”

    張德鳳得到了答案，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我祝你一路順風(fēng)。”

    張德福覺得自己這個(gè)meimei十分不靠譜又好笑，只能說：“我也祝你考試順利?！?/br>
    張德鳳急匆匆跑了出去，跑出堂屋右拐就進(jìn)了魏橙花的房間。

    魏橙花正焦急等著她。

    “怎么說？”魏橙花見德鳳來了，立刻問。

    魏橙花一伸手，眼睛提溜溜轉(zhuǎn)。

    “知道了！”魏橙花蹲下身，從桌子下面掏出一個(gè)盒子。

    把盒子遞給魏橙花后，魏橙花立刻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你快說啊?！蔽撼然ㄟB連催促。

    “你急什么！”

    張德鳳回橙花一句，打開盒子，一雙嶄新的回力就擺在眼前。

    “你說怎么就那么巧，咱倆腳都一樣大?！蔽撼然ㄐξ陌研哟┥?，反過來復(fù)過去的瞅，“真好看?！?/br>
    “你，你愛惜點(diǎn)穿啊?！蔽撼然ǖ男亩荚诘窝?。

    這鞋她買了之后就穿過一次，穿完鞋底子都拿布擦干凈了。自己今天托橙花去打聽大哥什么時(shí)候走，沒想到魏橙花就一個(gè)要求，穿一次她的回力鞋。

    這真的是要了她的命。

    魏橙花花了半秒鐘的工夫決定命不要了，什么都沒房子重要。

    所以這雙鞋現(xiàn)在就在德鳳腳上了。

    張德鳳穿上回力鞋，感覺自己都要飛起來。白白的鞋面，火紅的標(biāo)致，嘖嘖，真的要飛起來了。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她要穿著出去在生活區(qū)轉(zhuǎn)上一圈。

    魏橙花連忙小聲喊：“你還沒說呢！”

    張德鳳此刻已經(jīng)走到門口，轉(zhuǎn)頭笑著看她：“今晚的車?！?/br>
    “真的？”魏橙花愣了兩秒鐘才追出來，探頭就問：“真的是今天晚上？”

    可回答她的不是張德鳳，張德鳳穿上能讓她飛起來的回力早就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剛剛回來的邵女。

    東東跑的快，這一會(huì)兒已經(jīng)在和德福聊今天的事情了，邵女因?yàn)槎亲哟?，走的慢很多，所以正好聽到魏橙花那一句?/br>
    “什么今天晚上？”邵女看向魏橙花，“你今天沒上班嗎？”

    魏橙花想縮回頭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今天晚班?！?/br>
    她立刻又加一句，“換班了?！?/br>
    魏橙花說完，笑著縮回頭，轉(zhuǎn)身就哼起了歌。

    那歌邵女也聽過，德鳳經(jīng)常哼唱，“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墜落……”

    德鳳經(jīng)常哼唱，橙花卻很少。

    這是有天大的好事了，這么開心。

    邵女默默想著，抬腳進(jìn)了堂屋。

    張德福正在和東東說著什么，東東轉(zhuǎn)頭看見邵女回來，豆大的淚珠兒就噙不住了，撲噠噠往下落。

    第24章 最后幾句話

    邵女看見東東豆子一樣的淚珠兒滾落, 站在門口定睛瞧著張德福。

    她一語未發(fā)，直接走向臥房。

    果然，臥房里放著那個(gè)熟悉的綠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