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上青云(科舉) 第77節(jié)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橙33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hfss要我狗命 10瓶;東文西達 8瓶; 第75章 武德司 ◎過除夕度新年◎ 一無所知? 不僅皇帝滿心狐疑, 就連身后的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心中也疑惑不定, 不敢輕信。 姜逐元喉嚨一緊,他是皇長子, 序齒下還有兩位皇弟,一血脈不純,二年歲尚幼, 就算皇父生前不立他為太子, 仙逝之后,還能由誰繼承大統(tǒng)? 江山遲早緊握他手,他又何必弄出這樣拙劣的把戲。 “父皇,兒臣所言句句屬實,請父皇明鑒!” 姜逐元說著雙膝蓋一曲,正要跪下自辯,就被皇帝一把扯住,父子倆相距咫尺, 姜逐元望見皇父眼中深深一抹狠厲, 那是龍顏大怒的征兆。 “譽王, 給朕站穩(wěn)了?!?/br> 而宮門外的王蕭岳等人,不僅看不清圣上與譽王之間的暗流涌動, 相反, 倒覺父子攜手扶持, 是好個父慈子孝君臣和諧的感人畫面。 “躬請圣上早立譽王為太子,以安臣民之心?!?/br> “躬請圣上早立譽王為太子, 以安臣民之心” 士子們繼續(xù)齊聲高喝, 在寒風中, 在夜色里,在飛雪滿天之下,他們不畏懼嚴寒,不畏懼天子之怒,也不畏人言,此刻提著一口氣,擰做一股繩,心中翻涌的,是為大乾江山社稷犧牲小我的悲壯。 士子階層中最受推崇的,便是此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錚錚風骨。 殿前軍統(tǒng)帥黃一鳴帶著軍士前來護駕,跟隨皇帝多年的近侍低聲道:“陛下,可要差黃將軍將這些鬧事者抓起來?” 皇帝輕輕搖頭,幾百士子,如何抓得盡,大乾朝又以讀書人為尊,今日若對士子大肆抓捕,恐怕將引天下讀書人震怒,士人階層的怒火燒起來,毀滅的是大乾安寧。 想到此處,皇帝再次深深看了大兒子譽王一眼。 有人江河日暮,有人如燦如朝陽,他老了。 皇帝在近侍的攙扶下,邁著虛浮的步子,緩緩往宮門外走去,他深深凝視著面前年輕的文人們,開口道。 “爾等心意朕已明了,速歸家去?!?/br> 王蕭岳跟隨父輩曾參加過好幾次宮中大宴,他幼時皇上還曾抱過他,彼此間不算生分,因此對于皇帝的話,王蕭岳下意識的有聽從之意,就在他即將開口,答應先散去的剎那,身旁另有一人開口了。 那人垂眉斂目,緊繃唇角,正是林月賢,他聲沉如鐘。 “躬請圣上早立譽王為太子,以安臣民之心?!?/br> 一語再激千層浪,數(shù)百士子齊聲再喝,一封血跡斑斑的千人書,由林月賢雙手奉上。 上有千百人的血,干枯氧化后,凝結成觸目的烏黑。 皇帝略掃一眼,如觸閃電般往后退了半步,心猛糾成一團刺痛難當,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他迷戀修道,千人血書這等極陰污物,會折損他的道行。 眼見皇父搖搖欲墜,老近侍一人攙扶不住,姜逐元一個大跨步來到皇父身邊,一把扶住皇帝的同時,對跪地不起的士子們言辭懇切,近乎哀求般說道。 “立嗣之事,自有皇上圣裁,何至爾等如此?跪列宮門,乃當大罪,圣上寬仁,恕爾無罪,請諸君盡早散去,莫要耽誤了大寒祭祀之要事!” 說完,姜逐元對士子們深深鞠躬,作揖,若不是顧及皇室尊嚴,他寧肯下跪,跪下請走這群一根筋的書呆子! 王蕭岳、林月賢因跪在最前,正與姜逐元目光相觸,王家、林家、文家,都是公開站隊支持譽王的家族,因此私下姜逐元和王蕭岳林月賢二人,見過多次,只是沒料到這兩個人是豬腦子,半點城府都沒有! 姜逐元拼命的給他二人使眼色:“走??!” 他狠狠咬著牙,用口型道。 王蕭岳整個人沉浸在即將留名青史的喜悅中,可譽王殿下陰森狠厲的眼神又叫人膽寒,林月賢眼神清明,在觸及譽王時涌出幾絲疑惑不解之意,好像在用眼神詢問:“怎么了?是我等做的不夠好么?” 譽王簡直如芒在背,他捏緊拳,很想一腳踹翻眼前兩個蠢貨,但皇父和文武百官等都在背后看著他,他只好再次好言勸說,并繼續(xù)眼神示意他們離開。 “立嗣之事皇上自有定奪,何必苦苦相逼?請歸家去。” 林月賢露出一副豁然恍悟的神情,然后是做錯事后的懊惱,他轉身對后方的士子們高聲道:“譽王殿下言之有理,我等即刻散去吧?!?/br> 王蕭岳此刻亦從夢中驚醒,急忙跟話道:“對,譽王說得對,散去歸家吧?!?/br> 千人血書,數(shù)百人跪拜宮門,是以王蕭岳林月賢在內(nèi)的十幾位世家子,以及十幾位寒門學子,一齊號召組織的。 王蕭岳和林月賢在士子中很有號召力,他們起身退開后,不少士子跟著離去。 剩下一部分仍堅持著,但同伴陸續(xù)離去后,他們也沒能堅持多久,紛紛起身離開。 最終跪立在宮門外不愿離去的,只有區(qū)區(qū)六人。 鬧了這一場,天已蒙蒙亮,因靠近宮門,又有殿前軍驅(qū)趕,百姓不得近看,但隔著御街,仍往這邊指點瞧看。 殿前軍強制‘請’走了剩下六位堅持不肯離去的士子,宮門前的人終于肅清,譽王長舒一口氣。 “請父皇回宮休息,兒臣這就領百官出城祭祀?!?/br> 皇帝強撐著一口氣,站立在寒風中,狐裘鹿靴加身,仍覺渾身發(fā)寒,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老了,老得對座下江山失去了控制。 “譽王,你在士子中的威望,比朕高?!?/br> 皇帝留下一句話后,在近侍攙扶下緩緩回宮。 身旁的老近侍眼圈一紅,內(nèi)心無味雜陳。 “陛下,宣轎輦吧。” “朕走得動!” 而姜逐元心中一驚,反復琢磨著皇父方才的話,他們是父子,更是君臣,臣子的威望怎能蓋過主上? 幸好,老天有心助他,只有他一人最宜繼承大統(tǒng)。 幸好,幸好啊…… 沈長林沈玉壽晨起后,準備去書局街買些書籍。 因知大寒這日恐有事發(fā)生,二人特意走了靠近御街的路,果不其然,還未走到御街旁,就聽得百姓們議論紛紛,說宮門前發(fā)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殿前軍已經(jīng)戒嚴,無關人等不得從附近經(jīng)過。 事情發(fā)生在四更天,彼時已至辰時,宮門前跪地血書請愿的士子,實則已散去了九成。 待沈長林沈玉壽走到附近,見到不少著深衣的士子三三倆倆,結伴離去,其中還有不少熟人面孔。 “喂,沈宣瓊沈若云!你們怎在此處?“ 王蕭岳正好在人群中,望見沈家兄弟,急忙拉著林月賢朝他們跑來,并向他們介紹道。 “這位是林月賢林公子,乃工部尚書之子,與我王家是世交。”言罷又介紹沈長林沈玉壽給林月賢認識,“這二位是親兄弟,沈玉壽乃平南布政司今歲秋闈之亞魁,沈長林乃解元,同時被姜大師收為關門弟子,前途無可限量?!?/br> 聽完介紹,林月賢高昂著頭,脊背繃的筆直,就差將世家貴子的驕矜寫在臉上,冷冷點頭:“幸會?!?/br> 連聲音都是冷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表現(xiàn)。 沈長林沈玉壽齊步拱手:“幸會?!?/br> 見此場景,介紹人王蕭岳有些尷尬,湊到沈家兄弟耳畔小聲道:“他就是這種古怪性子,莫要見怪?!?/br> 言罷身子往后一靠,對著林月賢高聲道:“林公子,你當年隨父去平南布政司待了好些年,沒準與二位沈兄還有過一面之緣呢?!?/br> 話說到一半,就被林月賢冷冷打斷:“說這些作甚!” 體察到林月賢的不快,王蕭岳只得訕訕住嘴,王家逐漸勢微,平日里需巴結著林家,見林月賢匆匆走遠,他對沈長林沈玉壽歉意一笑:“我先行一步?!?/br> “嗯,再會。”沈長林淡淡答道。 待二人走遠,沈玉壽輕笑著調(diào)侃:“沒料月賢竟還有演戲的天分?!?/br> 話說完后,卻是一抹苦澀,好友相見而要假裝陌路人,甚荒唐。 相較之下,沈長林看得開些:“罷了,緣分使然?!?/br> 還有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到底沒有說出口,因為沈長林自己也無法確定,林月賢究竟想走怎樣的路。 那日見面,聽他所言,似乎對譽親王頗有輕視之意,并且憎惡家人,對世家大族也有說不出的怨恨,可他為何又與王蕭岳攪合在一起,看他與王蕭岳交往甚密,也是千人血書請立太子的發(fā)起人之一。 人前人后,究竟哪副面孔才是他? 沈長林想到此處,不由的駐足回望,只見林月賢和王蕭岳已并排走到街口,正要登上一輛豪華的馬車。 伺候人的小廝不知說了什么,似乎惹得林月賢不快,踩著小廝的背登車后,他還泄憤似的踹了一腳。 車簾落下的剎那,二人隔著十幾丈的距離,遙遙對視了一眼。 林月賢身處暗處,五官和輪廓皆模糊一片,但那銳利的目光,卻能穿透晦暗的光,透出兇獸般的攻擊性。 只一瞬,車簾落下,什么都看不見了。 沈長林沐浴在暖暖的晨曦之下,修長的指節(jié)猛一抽動,電光石之間,瞬間悟出什么。 “長林,怎么發(fā)起呆來了?!鄙蛴駢蹟堊∩蜷L林的肩,“走吧,我們還得去書局呢?!?/br> 沈長林點點頭,輕聲道:“走?!?/br> 他有一種直覺,京城里的這個年,怕是過不安順了。 除夕夜很快便到了。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烹煮佳肴,大人小孩都穿上了新衣新鞋,預備迎接新的一年來臨。 然出門在外的游子,便只能簡約過節(jié)了。 沈長林沈玉壽以及文平憲抽了半日時間,將小院內(nèi)外灑掃一遍,然后貼上了窗花對聯(lián),再往門頭上挑掛一雙大紅燈籠,便是趕上了過節(jié)的氣氛。 年夜飯是在酒樓提前定的酒菜,雞鴨魚rou俱全,加上一壇女兒紅,好酒好菜,邊吃邊聊,也是極自在的。 至于趙悲煦,被京城趙家,也就是他家那門遠親請過府共吃年夜飯,預計初一才回小院這邊。 天色漸漸暗下,一層層烏云籠罩在華京城上空,云壓得很低,往內(nèi)城逼近。 沈長林挑了一卦炮仗點燃,噼里啪啦一陣熱鬧后,三人對著平南布政司的方向祭拜了祖宗,接著便準備開飯了。 “看這天色,又是一場朔雪啊?!?/br> 沈玉壽收貢品的時候,隨口嘆道。 三人渾不在意,雪夜酌飲,烘爐暖鍋,也挺自在的,況且雪下得大,反倒有過節(jié)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