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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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皖衣將匕首推得更近。 他依舊凝望他的神祇,放低了聲音,引頸就戮:“我不知該如何還你,也唯有這般償還?!?/br> 謝紫殷眸光淡淡,聞言冷笑:“你的命難道十分寶貴么?” “我的命不值一提?!?/br> “你用不值一提的東西來還我,是因?yàn)槲乙惨粯硬恢狄惶釂???/br> 霍皖衣眨了眨眼,他道:“不。是因?yàn)槲页诉@條命,別的東西,都不算什么?!?/br> 謝紫殷側(cè)首去看窗外飛雪白霜。 良久,謝紫殷說:“我不需要你還我任何東西?!?/br> 霍皖衣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要。” 謝紫殷竟也微笑:“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來。人生在世,總有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br> 他還是執(zhí)著。 手指緊緊握著刀柄,如握著一顆真心。 霍皖衣抿了下唇。他道:“是……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對于謝紫殷來說,我便是這人生中的三大悲。我是你痛苦的根源?!?/br> 他往前走了半步,忽而又道:“那為什么我還要活著?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為什么走到現(xiàn)在,我什么都愿意聽你的,我知道我不好,我做錯(cuò)了事……可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讓你失望。” 他望來的眼睛好似盈著淚。 “我不配?!?/br> 他重復(fù)了一遍這三個(gè)字,然后握著他的真心,五指緊扣刀柄,轉(zhuǎn)而往自己的肩下刺去。 這一刀太快。 快到見血之時(shí),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也有這一天。 霍皖衣忍著痛,將悶哼咽在喉間。 他神色蒼白許多,看來的眸光璨亮,沾滿了光芒。 “……這是我刺你的第一劍?!彼⑿Φ?。 他飛快眨了下眼,仿佛有滴眼淚從這瞬間落下,無聲無息,更看不見行跡。 他說:“夫君,我沒有在騙你。我真的知道錯(cuò)了?!?/br> 四年前,他刺下的九劍,在哪些位置,刺得多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可以一劍又一劍還給謝紫殷。 但他想要的是謝紫殷回心轉(zhuǎn)意,那般,他才甘之如飴的去償還。 ……可他求不到回心轉(zhuǎn)意。 他顫抖著手,拔出扎在肩下的匕首,又抬起往第二劍的位置刺下。 刀刃刺下,如一片清輝映空,萬千飛雪盡入刀光。 “?!?/br> 謝紫殷反手執(zhí)劍,那把久未出鞘的佩劍,便如此截住了他刺下的匕首。 他抬眼看向那雙眼睛。 希冀什么呢?從中看到憤怒,或悲傷? 霍皖衣想:我已不知該想要什么才好。 他只看到幽深的黑,如同不見底的深淵,一瞬差錯(cuò),即是粉身碎骨。 他無聲動唇:“……” 謝紫殷問他:“你在做什么?” 他無話可說,好半晌才答:“我沒別的可以還?!?/br> 除卻身體性命,剩下的東西,他得到了,也注定會失去。百年之后,亦或轉(zhuǎn)瞬之間,人世走到盡頭,這些東西,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他只有身體,和一條早就該死在天牢里的性命。 謝紫殷自他手中接過那把匕首,刀刃上還沾著血色,紅得刺目。 長劍收劍回鞘,謝紫殷向他步步走近,居高臨下地看他。 “霍皖衣,你在威脅我?!?/br> “我不敢威脅你?!彼f,“我還有什么能威脅到你?” 謝紫殷卻微笑:“你在賭。” 霍皖衣的神色依然蒼白,聞言,他不閃不避,迎上謝紫殷的目光。 他道:“是,我在賭。賭還完這九劍我還活著,或賭還完這九劍你就原諒了我,亦或者賭更多?你覺得呢?我還有什么能賭?” “我還配賭嗎?”他問,“我已經(jīng)是這樣的下場,已是這樣的人,我還配賭什么東西?不……應(yīng)該問我,時(shí)至如今,我算是什么東西?” “你已經(jīng)后悔遇見我。四年前的霍皖衣,你也不要了。” 屋外枝椏覆雪,終究被壓折身軀,砸落在地,連同落下的匕首一起,發(fā)出聲沉悶的響。 他痛得發(fā)顫。 可語聲平靜,不顯端倪:“你不要現(xiàn)在的我,也不要當(dāng)初的我,那我還配什么,算什么?還能賭什么?” 謝紫殷沒有說話。 他只感覺到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臉龐,從上至下,撫摸到他的頸前,指腹掠過喉結(jié),帶起灼燙的熱意。 謝紫殷掐住他的脖頸,將他抵在門前。 力道撤回時(shí),他雙腿發(fā)軟,險(xiǎn)些跪倒在地。 謝紫殷用劍鞘擋在他膝前,淡淡道:“霍相大人莫要跪我,謝某受不起?!?/br> 他終究癱坐在地,伸手去拉拽謝紫殷的衣擺。 一觸即分。 衣擺在他的手中如流沙般滑走。 霍皖衣怔怔的,他睜大眼睛,眼眶里結(jié)滿了淚。 劍鞘抬起他的下頜。 謝紫殷居高臨下地注視他,一如幽淵般不見波瀾,深深無底。 “你再刺自己多少劍,你我之間,都是如此?!?/br> 他癡癡凝望,眼淚無聲從頰側(cè)滑落。 他該是秾艷昳麗的,而此刻卻如在枯萎。 “你不要我…”他呢喃哽咽,“……謝紫殷不要我了。” 這是他想過的無數(shù)種辦法中最好的一個(gè)。 可這卻也無用。 他這二十來年過得是個(gè)什么日子?又到底求了什么東西。 榮華富貴嗎?名利地位嗎? 他竟比任何時(shí)候都更覺空虛。 四年前世人以為他權(quán)傾朝野,而他兩手空空,無力反抗。 四年后世人依舊看到他高居相位——他卻連心都開始空。 他不斷得到,又反復(fù)失去。 謝紫殷撤開劍鞘,提劍欲走。 他回了神,又伸手去拽一晃而過的衣擺,他沒能碰到,身軀一重,栽倒在地上,趴著動也不動。 他又哭又吐血,整顆心都被謝紫殷三言兩語擊潰了,粉碎得要命。 “……夫君?!?/br> “別不要我……” “求你了……別不要我……” “我錯(cuò)了,夫君,我知道錯(cuò)了?!?/br> 他好痛啊。 他只受過一刀。 四年前的那九劍,又會痛徹心扉到什么地步。 夜風(fēng)吹得屋中冷意深深。 霍皖衣倒在地上,容色蒼白,唇色卻殷紅刺目。 他心疾發(fā)作吐了這許多血,卻半分也覺察不出心痛。 痛到極致,原來就不會再痛。 身體不覺痛了,心也不痛,唯有望向謝紫殷時(shí)的眼神,無底絕望。 眸中光亮湮滅。 謝紫殷幾步走回他身前,低首道:“自那以后,我殺過的人不知凡幾。” “我流亡人間,卻覺身處煉獄?!?/br> “霍皖衣,”他聽謝紫殷輕聲發(fā)問,“你憑什么以為你不值一提的性命,還得清你欠我的債?” 可他不知該如何還了。 霍皖衣無聲無息地趴在冰冷的地上,眼淚流干一般,眼尾紅得泣血。 他怔然仰望,眼睜睜看著謝紫殷提起長劍,劍鋒出鞘剎那,刃光照室,向下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