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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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道飛升?” 玉生頷首輕笑:“陛下可曾聽過心證道?” 葉征道:“不曾聽聞?!?/br> “那畢竟是失傳多年的秘密了……”玉生不愿多談,卻也道,“幾百年前,曾有一位朝臣,他活到了一百三十歲,面目依然俊秀如年輕之時,陛下應(yīng)當看過這一則卷宗?!?/br> 葉征頓了頓,低聲道:“此事為真?” “自然是真的,史書里寫得分毫不差。此人復姓有琴,名喚弘和,本是武林人士,竟能在新朝建立后步步高升,最終官居一品,位居相位。這般奇人異士,又活到了一百三十歲,長生不老,豈不古怪?” 玉生眸光璀璨,意味深長:“不過自薛蘭令與傀儡夫人之后,所有秘籍失傳,世上自然再也沒有人談及什么長生不老、永生不死。得不到的東西,那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br> 葉征道:“你在圖謀永生?” “何止是圖謀,”玉生道,“貧道已經(jīng)快成功了?!?/br> 葉征深吸口氣,不解道:“永生不死有何意趣?” “哈……”玉生輕笑出聲,“陛下竟也問了和謝相大人一樣的問題。貧道還是那個答案……人各有志,陛下以為不如何的,未必然貧道就也要如此認為。” 葉征道:“所以你想在功德碑上刻下你的名姓,即是為了此事?” “是?!?/br> “你……”葉征似有什么話語想說,只話到唇邊,他搖了搖頭,“罷了?!?/br> 林作雪忙得腳不沾地。 他身為禮部尚書,此等祭祀相關(guān)的大事,本就該是他來負責??纱舜畏鞘瞧砀G笥?,而是陛下要為一個自立為帝的逆賊在功德碑上刻下名字,還要敬告天地。 ——這太荒唐。但林尚書從沒有多大的膽量去諫言帝王。 他硬著頭皮將這樁事攬下,實在不知該怎樣應(yīng)付這位“新上加新”的帝王。 好在謝紫殷知曉此事后特意來偕陵山走了一趟。 林尚書委委屈屈地向他說罷。 謝紫殷微笑道:“林尚書何必想那么多呢?無論這是什么,歸根結(jié)底,都不是林尚書該擔心的事情。” 林作雪眼前一亮,心中大石落地,道了謝,立刻歡天喜地地走了。 謝紫殷還站在廊前。 他看了片刻雪,直到霍皖衣站在他身后道:“夫君在看什么?” “看雪?!?/br> “夫君喜歡雪?” 他道:“我不喜歡雪?!?/br> 霍皖衣便道:“我不喜歡雨?!?/br> 謝紫殷忽而道:“正好來到此處,不如我?guī)闳ヒ娨粋€人?!?/br> “見誰?” 謝紫殷不答,只伸手牽住他的手指,他順勢與之十指相扣,跟在謝紫殷身后。 他們繞行一條山路,漸漸走到荒無人煙的地界。 然而將將停步,霍皖衣就有些怯了。 因為他看到一塊新作的石碑,立在荒蕪的山間,孤零零的,挨著一座墳塋。 ——這是安小侯爺?shù)穆窆侵亍?/br> 霍皖衣看著那塊石碑,抿了抿唇。 謝紫殷道:“當時安侯府的大火被先帝竭力推責,他又是以逆臣的身份被處置……是以一直沒有人敢為他立碑。這塊石碑,還是我著人才為他做成的?!?/br> 霍皖衣偏頭看向他,睫羽顫抖片刻,微微一笑,道:“夫君也放不下安小侯爺?” “故友一場,若說忘便忘,豈不是涼?。俊?/br> “是我的錯,”霍皖衣淺淺吸了口氣,悵然道,“他含冤而死,我卻什么都沒為他做到?!?/br> 提及此事,霍皖衣忽而想起重建而成的芊織坊:“夫君,你為何要讓莫公子重建芊織坊?” 謝紫殷道:“因而我當時想要你什么都有。”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已失去的。 霍皖衣道:“可那么多想要里,夫君唯獨沒有算上自己?!?/br> 謝紫殷道:“誰能知曉我竟是霍相大人最想要的呢?” 他語帶調(diào)侃,好似一如往昔,仿佛這四年來的苦痛都未曾經(jīng)歷,他們還在年少之時,他還是謝氏最有才能的子孫,將一肩擔起這龐然大族。 他那時總是直白。 霍皖衣已許久許久沒有聽到他這么不掩深意的說話了。 那雙眼睛閃了閃,霍皖衣眼尾發(fā)紅,有些哽咽地笑道:“是啊,我最想要夫君。” 為玉生刻下功德碑的日子定在一個良辰吉日,也順應(yīng)天時。 那日,的確也是個晴日。 陽光灑落間,玉生的道袍好似水墨連篇的詩畫,不見半分帝王貴氣,只有超脫塵世的恣意逍遙。 葉征敬告天地,執(zhí)著酒樽,也遞過去一盞。 玉生接過了。 他含笑看著眼前的帝王,嘆道:“陛下,你有真龍之相,必然萬載千秋,流芳百世?!?/br> 又是這一句話。 葉征只當他在恭維。 功德碑成,玉生干脆利落交出十萬私兵,宣告自己歸順葉征。從此不再為帝。 他如玩笑般自立為帝,又輕易歸順。 所有前來偕陵山見證功德碑刻字的官員都是面面相覷。 他們誰也料想不到,玉生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居然就只是為了要功德碑。 梁尺澗也在偕陵山上。 玉生去見他時,他正在擦拭那把玉生送給他的匕首。 “你居然還留著它?!庇裆垌l(fā)亮,“梁公子,你真是讓貧道意外?!?/br> 梁尺澗已平靜許多,聞言道:“你也很讓我意外?!?/br> 玉生道:“為何今日取出了它?” 梁尺澗抬眼看來,靜默片晌:“因為我要將它退還給你。” 玉生臉上的笑意一滯。 “什么?” 梁尺澗道:“我要將它退還給你?!?/br> 玉生問:“為何要退還?” 梁尺澗道:“你我糊里糊涂,曾有過一段過往……如今想來,那不算什么。所以我決定歸還你送來的信物?!?/br> “玉生道長的命何其寶貴,不可系在梁某的身上?!?/br> 他語氣認真,不似作偽。 玉生臉上已無笑意。 “送到你的手中便是你的,不可退回。” 梁尺澗道:“可我總不能轉(zhuǎn)送給別人,那豈不是將你的性命也交到別人手中?” 玉生道:“你留下它?!?/br> “我不愿?!?/br> 梁尺澗搖了搖頭:“我從前留下它,是我以為玉生道長或許是……” 他未將話語說完,只淡笑道,“到底有緣無分,又何必強求?!?/br> “何必強求?” 玉生冷笑一聲,忽而越過桌案傾身而至,低語道:“我就算強求了又如何?” 梁尺澗怔然間,那雙手已伸了過來,將要解去他的衣衫。 他揮手推拒,玉生施加的力道便也更重。 梁尺澗道:“你別這么無恥!” “貧道從來不是好人,自然也就無恥?!庇裆粸樗鶆?,只專心致志去揉皺他的衣物。 他向玉生扔去毛筆。 那毛筆在將要砸到玉生的時候就驟然落地。 他又試著丟去枕頭、茶盞,包括椅子,但那些東西一概不能近身。 錯愕之間,他衣衫盡解,整個人被玉生壓在身下。 就這剎那。 他忽而福至心靈般,手中摸到那把玉生贈來的匕首。 玉生垂首吻來。 他便握著刀,一瞬刺下。 刀刃穿過皮rou,透過心臟,梁尺澗似清晰感受到這份難以言喻的感覺。 ——方才什么也無法近身的玉生,竟在此刻被一把匕首輕易刺穿了胸口。 他瞪大雙眼,渙散無神。 玉生卻突然縱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