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有些作用，起碼談不上是壞事。

    “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安?！?/br>
    離得遠的陳貴嬪和姜貴嬪略晚片刻才趕來向趙崇行禮。

    她們才經(jīng)歷過一場比試，兼之被迫騎馬在馬球場繞過兩圈，被那么多人瞧著，被日頭曬著，雙頰已一片緋紅。尤其皇帝陛下出現(xiàn)在馬球場，更令她們臉頰guntang。

    “免禮?！?/br>
    趙崇一面說一面不動聲色瞥向云鶯，頓一頓，道，“看起來陳貴嬪和姜貴嬪冰釋前嫌了？”

    一句話叫陳貴嬪和姜貴嬪愈發(fā)漲紅了臉。

    之前的事情鬧得大，甚至鬧出一場馬球比賽，她們本清楚趙崇知曉此事。

    然而這些時日，皇帝陛下未曾提起，良妃、云鶯也沒有提起，且她們彼此兩看相厭之余心思都在馬球上，的確忽視這么一個淺顯的事實。

    “臣妾失儀，請陛下息怒！”

    深知在宮中大打出手會被降罪的陳貴嬪和姜貴嬪連忙深福請罪。

    雖然云鶯這會兒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但趙崇已經(jīng)領(lǐng)會到她的心思，于是只說：“知曉失儀，便當握手言和，往后更不該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圣人有言，‘禮之用，和為貴’?！彼聪蚋浇腻鷭鍌?，“你們都應當銘記于心。”

    “是，臣妾（嬪妾）遵旨?！?/br>
    良妃同云鶯便領(lǐng)著妃嬪們福身應下趙崇的話。

    起身之際，良妃微微偏頭，朝云鶯望去，見她嘴角微翹，很快收回視線。

    陛下對陳貴嬪和姜貴嬪沒有任何懲處……

    放在以往會是這樣么？

    良妃心下清楚，不會的，放在以往，她們定會被處罰。

    陛下這般反應也毫無疑問同云鶯有關(guān)系。

    尤其是陛下這么湊巧趕在陳貴嬪和姜貴嬪共乘一騎時來了馬球場，分明……像同云鶯一唱一和。

    那么，云鶯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恐怕遠遠比她們以為的還要更重了。

    良妃想著，垂下眼去。

    本以為會被降罪，卻只得三兩句訓斥，陳貴嬪和姜貴嬪怔一怔。相繼領(lǐng)命后，姜貴嬪和陳貴嬪不由得朝對方望過去，偏偏視線撞在一處，又迅速移開視線。

    清河公主看著這一幕幕，哪怕談不上是什么大事，亦使得她確信自己皇兄當真有許多變化。

    而這些變化也和云鶯這位寵妃很難脫了干系。

    趙驪記起靜安太妃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她抿一抿唇，心底真正有決斷。

    崔婕妤內(nèi)心卻是五味雜陳。

    久違得見皇帝陛下的歡喜被那記望向云鶯的溫柔眼神擊碎，她埋著頭，一顆心不知多少次沉沉往下墜去。

    第92章 念頭

    臨近晌午, 妃嬪們離開馬球場回去用膳休息。

    崔嫻卻沒有回碧霄宮，讓大宮女留在遠處，她獨自走在御花園。

    如今已是夏天，春日的姹紫嫣紅褪去, 御花園中草木葳蕤, 湖中零星有粉荷在萬里晴空下綻放。

    冬日凌寒傲雪的梅花自也無影無蹤。

    崔嫻一直走到梅樹下。

    她仰面去看枝頭一片片翠綠的葉，看藏在枝葉間一個個小小的綠白色的果, 心中無限悵然。

    在御花園偶遇皇帝的情形, 仍記得一清二楚。

    卻也是僅此一次。

    那個冬天，她時常冒著風雪來御花園賞梅, 因為不得寵, 只能用這樣笨拙的方式去賭有機會和皇帝陛下偶遇。她似乎賭贏了, 畢竟她當真幸運偶遇了陛下。

    “春庭月午，搖蕩香醪光欲舞…”

    伸手撫過眼前的梅樹枝, 崔嫻禁不住又吟誦起當時的那一首詞。

    “這首詞的頭一句便是‘春庭月午’，而今尚是臘月隆冬，晌午也無皓月當空，崔婕妤便不覺得不大合時宜？”

    “崔婕妤既喜歡詩詞, 這些日子便待在庭蘭軒好生研習詩詞罷……”

    陛下那日在這個地方對她說過的話，她一字一句牢牢記在心底。

    甚至離開御花園的時候也是歡欣鼓舞的。

    她以為有些事情會變得不一樣。

    因為這場偶遇，因為陛下對她說過的這些話。

    可是當她回到庭蘭軒以后，一日又一日，陛下依舊沒有踏足庭蘭軒。

    直至今日，也不曾踏足過。

    那日在御花園的幾句話便是全部了。

    是她入宮以來與陛下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唯一的一次。

    回想起這些舊事, 崔嫻眼底泛起酸澀, 她閉一閉眼, 腦海卻浮現(xiàn)起方才在馬球場的一幕幕。

    皇帝陛下那樣溫柔的眼神，憑她，只怕是永遠沒有機會擁有了。

    畢竟她不是云鶯。

    對云鶯而言唾手可得的來自陛下的垂憐，她即便費盡心思也得不到。

    “崔婕妤？”

    耳朵里驟然闖入的聲音讓崔嫻一驚。

    覺察到臉頰濕意，她連忙用帕子擦去淚痕，便聽那道不陌生的聲音又說：“奴婢見過崔婕妤。”

    半晌，崔嫻收起帕子轉(zhuǎn)過身，勉強扯出點笑問：“你怎么在這兒？”

    ……

    本該回月漪殿的云鶯被趙崇帶去勤政殿用膳。

    當他們從轎輦上下來，行至廊下，御膳房已經(jīng)將午膳準備妥當。

    入得殿內(nèi)，在馬球場折騰過半日的云鶯先行去梳洗，待她回到側(cè)間，一道道菜肴被小宮人擺上桌。看得兩眼，便發(fā)現(xiàn)多是她平常愛吃的菜式。

    “先喝點兒牛rou羹?！?/br>
    宮人們在云鶯回來之前已被趙崇屏退，他興致勃勃取過碗碟為云鶯布菜。

    云鶯看一眼趙崇，一面在桌邊坐下一面微笑道：“多謝陛下?！?/br>
    趙崇也笑，為云鶯盛過牛rou羹，又遞過去一雙干凈的銀筷，卻問她：“朕方才表現(xiàn)如何？”

    云鶯便明白這分明打的向她邀功邀賞的主意。

    陳貴嬪和姜貴嬪會再起沖突雖可預料，但畢竟無從提前得知會是在今日，而她也從不曾和趙崇商量過這件事。

    命碧梧來勤政殿遞話，馬球場發(fā)生的種種自會被知曉。

    論起方才的表現(xiàn)，不在旁的……

    在于他相信她能妥善處置，所以全心全意配合。也在于他對她的寬容，不會認為她在胡鬧。

    其實何嘗不像是胡鬧？

    只是剛剛短暫而簡單的一場比試，她同樣看著陳貴嬪和姜貴嬪兩個人從別扭不自在到愿意嘗試互相配合。

    可惜沒有那么多時間供她們對彼此不計前嫌。

    之后她們能否真正握手言歡端看她們二人，但應能避免再大打出手。

    略略沉吟，云鶯再看趙崇一眼，在趙崇的期待中認真點頭，語氣肯定：“陛下表現(xiàn)得極好?！壁w崇聽言雙眼一亮，云鶯只提筷為他夾一筷子羊rou作為嘉獎。

    趙崇笑，迫不及待品嘗，只覺得這一口羊rou美味異常。

    嘗過之后意猶未盡，眼巴巴望向云鶯，可沒有再得她“垂憐”。

    “陛下用膳吧?！?/br>
    云鶯佯作不知趙崇的小心思，嘴角微翹說著，捏著瓷勺專心喝起牛rou羹。

    趙崇想爭取，尚未出聲，見云鶯如有所覺抬了下眼：“用膳?！?/br>
    他不得不收斂心思，乖乖用起午膳。

    在勤政殿用過午膳又和趙崇一道小憩一場，下午的時候，云鶯獨自離開勤政殿，乘著轎輦?cè)ヱR球場。出乎意料的是，陳貴嬪和姜貴嬪這一次是一起過來的。雖然誰也沒有刻意多言，但先前她們兩個人之間僵硬冷漠的氣氛消失不見，便知她們的關(guān)系當真緩和了。

    反而崔婕妤身體不適，派大宮女來請示想要休息半日。

    云鶯允準了，并讓碧梧代她隨崔婕妤的大宮女同去庭蘭軒探望。

    顧蓁蓁對陳貴嬪和姜貴嬪關(guān)系緩和之事好奇不已，少不得想法子打聽一番這個晌午發(fā)生過什么。

    打聽到消息后，她便笑吟吟說給云鶯聽。

    “娘娘，嬪妾問出來了，原是姜貴嬪今日中午主動去向陳貴嬪道歉，陳貴嬪接受她的道歉，兩個人把話說開，解了心結(jié)，因而一道用的午膳又一道來馬球場。”

    “姜貴嬪主動道歉的？”云鶯挑眉。

    顧蓁蓁點頭：“是?！闭f著壓低點聲音補上一句，“她們關(guān)系變得疏遠，最初應當與陳貴嬪被降分位有關(guān)?！?/br>
    陳雪珍被從德妃降為貴嬪，姜貴嬪有心投靠其他妃嬪尋求庇佑，這是她們兩看相厭的根源。

    姜貴嬪愿意先低頭，冰釋前嫌便也是可能的。

    “換作你呢？”云鶯扯了下嘴角，問顧蓁蓁，“顧美人會如何做？”

    顧蓁蓁一愣，連忙搖頭：“嬪妾絕無二心！”

    云鶯笑，驅(qū)馬往前，轉(zhuǎn)而對顧蓁蓁說：“顧美人上午的馬球打得不錯?！?/br>
    顧蓁蓁愣怔過后便又一喜，追上去樂呵呵道：“多謝娘娘夸贊，嬪妾會繼續(xù)努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