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96節(jié)
那人生的很張揚,與周渡差不多的身量,穿的卻像只花蝴蝶,即便是束手束腳的騎馬衣裳,也非得佩上玉佩和月牙鐵牌。 周渡與她一齊回頭,看見來人之后便微微頷首:“巧?!?/br> “上回聽周侍郎的話,將禇家那群廢物一舉拿下,實在多謝周侍郎了,不過周侍郎說的要我自己自請去嶺南歷練的話,恕我還不能參透,不知周侍郎近日可否有空與我仔細詳說?” 他們好像要聊官場上的事。 瑜珠通常聽到這些事都是自己回避,但今日周渡卻叫她不用走。 “近來我與妻子正新婚休沐,不談公事,抱歉?!?/br> “啊?!蹦侨怂苹腥淮笪?,終于發(fā)現(xiàn)周渡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且與他正手牽著手。 “想必這位便是嫂夫人了?”他說話好像是客氣的,但又不是那么客氣,話里話外的聲音仍舊是透露著一股子囂張。 瑜珠這幾日見多了稱她是嫂夫人的人,都是微微帶著笑意頷首,今日也不例外。 那人遂繼續(xù)道:“在下北威侯府沈淮安,聽聞嫂夫人同周侍郎的這樁婚事還是我姑母親自指婚,今日瞧來,實在良緣佳配,天作之合。” 他的姑母? 瑜珠想起來了,當今的皇后娘娘姓沈,出身北威侯府,眼前這人,叫沈淮安,同樣出身北威侯府。 原來是皇后的侄子。 她剛想明白過來,還未答話,便聽周渡先道:“皇后娘娘賜婚,是天大的福氣,我們這些日子也正打算進宮,謝過娘娘好意?!?/br> 她便忙跟著頷首,表示贊同。 沈淮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行,那我也不打擾周侍郎同嫂夫人新婚,祝二位百年好合,天長地久?!?/br> “多謝?!?/br> 望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瑜珠本還是微笑的,但卻在回頭的剎那,不知為何,心下突然抽痛了一瞬。 她立馬回頭,又去看那道身影。 可那人消失的極快,不過片刻,便已經(jīng)淹沒在了馬球會洋洋灑灑的人堆中,叫她再也難辨認出。 “怎么了?”一旁的周渡問她。 她道:“適才那個人,我好像在哪見過。” 周渡眨了下眼,面色平靜:“你對我可也是說過這種話?!?/br> 瑜珠立馬嗔:“那不一樣?!?/br> “沒什么不一樣。”周渡握緊她的手,“世上的人那么多,不論你見沒見過都不稀奇,若實在眼熟,也許是夢中曾夢見過他許多次,也許,是前世與他曾有過遺憾,但無論如何,都不影響你如今是我的妻子,不該將目光過于長久地駐留在別的男人身上。” 聽他說著說著就開始不正經(jīng),瑜珠忍不住又要嗔他。 新婚的兩人,正是情誼最濃的時候,任何打罵都是恩愛的證明。 周渡由她惱羞成怒地錘著自己的肩膀,攬緊她的腰肢:“所以為了不讓我吃醋,今夜就不要做夢好了?!?/br> 因為她夢里會是其他的男人。 瑜珠終于受不了,捂住他的嘴,叫他趕緊為自己挑選合適的馬匹。 而遠處,瞧見小夫妻倆打情罵俏的五公主趙懷儀同黎陽侯府的五姑娘黎容錦正說著悄悄話。 “真是稀奇,這周明覺婚前婚后竟是兩個樣,他那位妻子,聽聞是皇后親賜的婚事,瞧著可有意思,不若稍后我們?nèi)フJ識認識吧?” “正有此意!” (if線,完)! 104 江昱升初到瑜珠身邊的時候,便得知她曾有過一段婚姻,她與那個男人,已經(jīng)和離三年了。 他因為失憶無家可歸,被送進公主府當面首,公主卻因為他長的肖像她曾經(jīng)的丈夫,而將他指給了她。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個替代品。 他瞧著她,雖然與公主打趣的時候有些不正經(jīng),但到底還是個不會豢養(yǎng)面首的正經(jīng)姑娘,不會真的將他當做那種東西使喚,便也先放心地叫她做自己的主人,跟她回了家。 而在跟著她的第一日,他沒想到,自己就撞見了那個男人本尊。 那個被她拋棄的男人,眼角眉梢都的確與他相像極了,除了身量體型有略微的不一樣,其他方面可以說是神似。 難怪公主一定要他跟著她。 即便是她不真的將他當做面首,就叫他站在她身邊,便足夠惡心這個男人了。 公主也在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他仔細觀察著這個男人,在乍一看的相像過后,發(fā)現(xiàn)自己與他其實是有差距的。 他下頷冷冽,比他的弧度更加的不近人情,天生透露著一股天之驕子的高高在上;眉眼和鼻峰,無一不是濃墨重彩的雕琢,生就一副青天相,叫人見了贊嘆完老天爺?shù)木窦氉吝^后,便要恐懼于他的威嚴。 是的,他天生官樣。 而他,如今只是個卑賤的面首,連籍戶恐怕都還沒有。 醒來后在面首堆里待了這么些時日,他從不知曉什么叫自卑,但在與他本人對峙上的那一刻,他完完全全地知道了,這兩個字該怎么寫。 是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叫她無論如何也要與他決裂,獨自出來討生活,他想不通。 他只瞧見他身上大紅的官服,惹眼的很,大抵是每個男人都想要的樣子。 他一路沉默著,跟她回了家門,聽她給自己安排住處,問自己會不會識字看書。 他會。 但是他不曾想過,自己還有給自己親自取名的機會。 便是失憶了他也知道,買回家的奴隸,是沒有資格自己做自己的主的。 他如今是面首,這名號聽起來,甚至還不如奴隸。 但是她給了他機會,就像是給了他一個重生再造的可能。 他在那一刻才堅定地相信,自己跟對了人,被公主指給她,他是幸運的,即便他只是個替代品。 后來,又不出他所料,她要他去定籍戶、明身份,告訴他即便是失憶的人,也該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能夠存活于世。 她甚至還問他愿不愿意去科考,她可以出錢資助。 那對于已經(jīng)將自己代入進了奴隸身份的他來說無疑是驚喜的,也是意外的。 她的過于善良叫他不敢相信自己遇到的竟是這樣美好的主顧,那日在公主府,差一點點,差一點點他就會錯失這樣的機會。 他是真的茫然,亦是真的會抓緊機會。 沒有人生來愿意做奴隸,他想科考,不過不是文試,而是武舉。 他雖然會識字,但這幾日看詩詞取名的過程下來,他已經(jīng)很明白自己對于詩詞歌賦的學(xué)習(xí)其實是很困難的,識字歸識字,理解歸理解。 武舉則不同。 他的力氣,他自己心下有數(shù)的很。 所以他想去參加武舉,用她給自己搭建的平臺慢慢往上爬。 他想起她那個正經(jīng)前夫的樣子,這幾日他似乎纏她纏的很緊,他知道自己不該有妄念,但每每看到他出現(xiàn)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去遐想,若是自己也做到了她前夫的那種高度,是不是也有可能,他可以不再是替身,而成為她實實在在的枕邊人。 是的,他心儀她。 用他卑賤的,沒有任何功名,甚至差一點就要淪為奴隸與面首的身份,默默不敢宣之于口地心儀她。 他每日勤加練武,風(fēng)霜雨雪都不敢怠慢,一天恨不能有十三個時辰,只為了能在下一次武舉的時候,拔得頭籌,一鳴驚人。 但他好像來不及。 他悶頭在校場與人學(xué)習(xí),每日赤.裸著臂膀練習(xí),但還是擋不住,那日夜里回去,瞧見了他們在墻角相擁的畫面。 那時候還沒入秋,他剛從校場回來,一身汗臭味,甚至都不敢走近了打擾他們,生怕他們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存在,笑話自己是個跳梁小丑。 可他實在多慮了,他知道,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那種人。 心頭有什么東西堵得慌,那日他跨進了家門,但是又走了出去,徹夜在校場練習(xí),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肆意揮灑自己的汗水。 再后來,他聽聞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她每日都要去他的家中為他送湯喝,還要給他做糕點。 那是他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 再再后來,她幾乎住在了那里,連這邊的家也不怎么回了。 他默默地看著他們從分離,到和好,再到她肚中孕育出了他們的孩子,一家三口,和諧美滿。 他拼命練習(xí)的武藝,卻好似被她扔在了看不見的角落。 等他終于武舉得中的時候,她已經(jīng)隨她的丈夫去了西北,那里正缺一個正式的統(tǒng)帥,當年在他面前身著四品官服的人,如今已經(jīng)躍居正二品,是他拍馬也趕不上的程度。 但他還是給她寫了一封信,希望她能知道這件事。 西北路途遙遠,他不知道這封信多久才會送到她手里,但他知道,她那樣的人,看見他武舉高中的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門為他感到高興。 那便足夠了。 他本來就擁有不了 她,那樣皎皎如明月般的人,他何德何能與她并肩。 “江,這個姓不錯?!?/br> 他第一次去皇宮點卯、被安排進皇城守衛(wèi)的那日,有人拿著他的籍冊,看了又看。 “江昱升,這個名字也不錯,可是父母取的?” “不是?!彼谛南履?,這是當年他初跟著她的時候,她叫他自己取的。 他對詩詞天賦不高,取這兩個字,是期望自己也能如每日升起的太陽,總有光明的時刻。 “那是誰取的?”那個人果然問他。 而他答:“恩人取的?!?/br>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