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說是一團亂，可能還太輕描淡寫了。楠風看著已經(jīng)快要看不出來是自家客廳的客廳，腦海里只有三個字：垃圾場。

    原本掛在墻上的電視被搬走了，沙發(fā)和茶幾也不翼而飛，柜子可能因為已經(jīng)很老舊，討債集團覺得賣不了錢，就給留了下來，可是柜子里頭，一些他跟外公外婆出去玩的照片，外公特地印出來用相框裱著，原本是放在柜子里的，現(xiàn)在全被拿出來砸在地上。楠風在美術(shù)課上做的手工相框被摔得四分五裂，相框里的照片也被拿起來撕個粉碎，連同柜子里面其他的，所有楠風在幼兒園時，用蠟筆畫的看不出來在畫甚么的涂鴉，美術(shù)課黏的亂七八糟的勞作，體育大會上拿的獎盃獎牌，不是被敲碎，就是被砸碎，或是被撕碎，全部撒在客廳里。

    不只是原本柜子里的東西，地上還散落著燒給死人用的冥紙，和遍佈著整個客廳地板和墻上的鮮紅色的油漆。

    quot;小楠?quot;巍巍顫顫的聲音從客廳后頭的廚房傳出來。

    quot;小楠，是你嗎?quot;外婆沒有從廚房出來，又問了一次。

    quot;外婆，我回來了。quot;楠風朝廚房喊著，一邊試著找可以落腳的地方。

    quot;小楠!quot;外婆確定回來的人是寶貝孫子，立刻晃著身子跑了出來：quot;小楠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quot;

    quot;外婆我沒事。quot;楠風還抬著腳沒落處。quot;他們沒找到我的。quot;

    quot;那就好，那就好。quot;外婆提了一整天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來，她緊瞅著楠風那快要踏下去的腳，趕忙阻止：quot;等等，先別踩上去了。quot;

    楠風差點收不回那快要踩到地上的腳，結(jié)果整個人一個踉蹌，腳是沒踩到任何東西，手卻因為扶墻而沾了滿滿未乾的油漆。

    quot;這里，拿去。quot;外婆跑回廚房里，拿了一桶水，幾罐酒精及幾條抹布出來，遞給楠風。

    quot;我們來把客廳清一清吧。quot;說罷外婆便蹲了下來，開始收拾地上的紙屑與殘渣。楠風則蹲在外婆旁邊，用抹布清理地板上的油漆。

    quot;外公呢?quot;楠風才抹了幾下而已，整桶水就已經(jīng)紅的不得了。

    quot;外公跟那幫人出去了。quot;外婆聽到楠風問起外公，眼里頓時有些酸酸的，但還是強顏歡笑的安慰楠風：quot;外公會沒事的，那幫壞傢伙還需要外公的錢呢，他們傷了外公，可就不能得逞了。quot;

    楠風不清楚討債集團是怎么運作的，也就信了外婆的話。清理的過程中，外婆小心翼翼撿起楠風的作品與獎狀，問著楠風：quot;這些東西，外婆待會清理一番，再黏起來，你覺得怎么樣?quot;

    楠風瞅了瞅外婆手上的碎紙屑，嘆了口氣：quot;這些東西就丟了吧?quot;

    quot;那怎么行?quot;外婆轉(zhuǎn)過頭，狠狠瞪著楠風：quot;這些可是我們小楠的作品，怎么可以說丟就丟?quot;

    說完也不再理楠風，逕自站起身去找膠帶去了。

    楠風蹲在地上，看著外婆的背影，外公跟外婆的身體本來都頗硬朗的，每到周末還可以帶著自己出門找景點郊游，自從討債集團找上了門，外公外婆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理上，應(yīng)該都有不小的打擊。剛剛蹲著收拾了一會兒，現(xiàn)在外婆起身的樣子卻如一個佝僂老人，一點都沒了以前的神采。

    趁著外婆在處理手上那張獎狀的時后，楠風敢緊把地上其它亂七八糟的創(chuàng)作摟到一邊丟掉，免得外婆又要撿起來說，小楠啊，你去找找有沒有可以黏合的東西，我們把這些東西黏回去吧。

    兩人清理到月亮星星都升上天了，也才清了一半左右。外婆回廚房做晚飯，楠風繼續(xù)擦拭墻上的油漆。擦到一半，大門突然打開，是外公回來了。

    quot;外公!quot;楠風回頭道：quot;你回...quot;

    楠風才看到外公的身子探進門里，沒等到楠風把話說完，竟是身體直直倒下，跌在地上。

    quot;外公!!!quot;楠風衝上前，把外公翻正躺好，仔細瞧瞧外公有沒有受傷。

    quot;陸振!!!quot;外婆聽到楠風的喊聲，立刻從廚房跑了出來。

    兩人合力，一起將外公搬到房間的床上。楠風上下左右的看，沒見外公身上有任何外傷，外婆拿了盆水進來，解開外公身上的衣服，這才看到，外公身上滿滿的瘀青，像是被人用悶棍打出來的。外婆心疼的用溫水給外公擦身體，楠風在一旁問道：quot;外婆，我們快將外公送醫(yī)院吧?quot;

    這時外公咳了兩聲，悠悠轉(zhuǎn)醒了。

    quot;陸振!!quot;外婆焦急地喊著：quot;你現(xiàn)在感覺還好嗎?quot;

    quot;外公!!我們送你去醫(yī)院吧!!quot;楠風也拉著外公的手，不斷晃著。

    quot;不...不用...quot;外公的聲音有些虛弱：quot;不用送醫(yī)院，我沒事的。quot;

    他試圖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坐起來，卻被外婆壓了回去：quot;你沒事嗎?你沒事的話就好好躺著休息，不要隨意起來，聽到?jīng)]有?quot;

    外公看向自家老婆，竟是笑了出來：quot;好，你說甚么，我當然都聽著的。quot;

    外婆看外公聽話的樣子，心里又是一陣酸，她站起身來，給楠風交代道：quot;小楠，你看照著外公，我熱好了飯菜就端進來。quot;

    離開房間前又付囑了一次：quot;別讓你外公起來，知不知道?quot;

    quot;知道。quot;楠風從善如流回道。

    等外婆出去了，外公立刻對楠風說：quot;別看你外婆這樣，剛看她都要哭出來了。quot;

    雖然外公滿身是傷，可是臉上卻笑得跟剛?cè)⒘诵麓竽锏男吕梢粯印?/br>
    看外公笑成那樣，似乎身體真的沒甚么大礙，楠風稍微松了口氣，這才問道：quot;你跟著那伙人出去之后去了哪里?quot;

    quot;去了他們的公司啊。quot;外公躺在床上，讓楠風給自己擦身子。

    quot;去了那里之后，他們就一直打你嗎?quot;楠風動做很輕，深怕弄痛了外公。

    quot;齁，他們打我，我才沒在怕的。quot;外公神氣起來：quot;跟你說說你外公有多厲害，到了那里，他們就要我拿出存摺印章出來，跟我說加上這次利息，要我還三千萬。你外公我可不順他們的意，我就直說，老子戶頭里就是這四百萬的養(yǎng)老金，沒有多也沒有少。你們要加利息，那就是甚么都沒有，不然就是這四百萬給了你，就只有這樣。quot;

    quot;然后他們就打你?quot;楠風問。

    quot;哼，打就打啊，你外公我還會怕他們打?quot;外公兩眼瞪著天花板，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幫集團的人一樣。

    quot;他們逼我交出這間房子的地契，我就給他們打，打到后來我才裝，裝出一副受不了了，地契給你們就是的樣子。quot;外公朝楠風眨眨眼：quot;其實我在別處還有另一片土地，他們不知道，以為我被打了就全招了。quot;

    quot;你這樣...quot;楠風不知如何開口比較好：quot;你這樣被打真的完全沒事?那你剛剛進屋子怎么昏倒了?quot;

    quot;那是因為被打了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很餓，才會貧血昏倒的。quot;外公撇撇嘴，接著又抱怨道：quot;小楠你動作那么輕，你外公我很癢啊!quot;

    結(jié)果這句話剛好給推門進來的外婆聽到，外婆把飯菜放到一旁，接過楠風手里的毛巾，重新沾了沾水，邊用力擰著毛巾邊問：quot;陸振啊，你剛剛說你怎么地?quot;

    quot;嗯?沒有吧，應(yīng)該是你聽錯了。quot;外公的求生慾很強。

    quot;我聽錯?我怎么會聽錯?我分明聽到，你剛剛說你身體很癢啊?quot;外婆抓著毛巾，對著外公疵牙裂嘴：quot;我們倆擔心你擔心的要死，你居然給我躺在床上，抱怨你身體很癢?quot;

    quot;真的是你聽錯啦!quot;外公無助地看向楠風：quot;我剛剛分明是說，那水有點冷掉了，身體很涼，對不對，小楠?quot;

    quot;呃...quot;楠風看著瞪過來的外婆，一個字都不敢說。

    quot;還敢給我說謊!!quot;外婆氣得用手指往外公身上的瘀青戳下去。

    quot;啊!!!好啦!!!對不起，我錯了!!!很痛，真的很痛!!quot;外公被這一戳，痛的噙出了淚水。

    這天晚上，一家三口第一次窩在臥室里吃飯，竟是比在平時在客廳吃飯還要感到溫暖許多。到了睡覺時間，楠風死活賴活，吵著要跟外公外婆睡同一間房，雖然他嘴上說著他會怕那群人半夜又找上門，其實是擔心外公會不會突然出狀況，外婆也很害怕那些粗魯無禮的人，便同意了楠風。

    楠風喜孜孜地把自己的床搬到外公外婆的臥室，時間早就過了半夜十二點了，隔天一大早還得去上學(xué)呢!

    楠風躺在床上，轉(zhuǎn)頭看外公外婆躺在床上，只希望他們睡得安穩(wěn)，自己便也沉沉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