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嬌 第80節(jié)
杭實(shí)在馬車的車轅上,一整路上,沒有再聽到馬車?yán)飩鞒鍪裁凑f話聲。 “今日累了吧, 走了那么多路?!?/br> 就在馬車入了宮門,寧妍旎準(zhǔn)備回承禧宮時, 寧子韞再度開了口。 聽得寧妍旎和杭實(shí)俱是一愣。 寧妍旎心下總覺著有些異樣。她不知道后來的寧子韞到底是怎么回事, 做事說話間總透著股遷就的意思。 沒錯,可能就是遷就。 明明寧子韞應(yīng)該憤悶著氣, 讓她跟著他一起不痛快, 抑或直接甩袖憤而離去。但是寧子韞現(xiàn)在竟然反常地遷就她, 還問她累不累。 寧妍旎反而有些害怕這樣的寧子韞。 就像剛才在廟市上,寧子韞低聲說出那話時,一個荒謬得不行的想法就從寧妍旎心底冒了出來。 寧子韞好像對她動了什么心,或是動了點(diǎn)情。 她不應(yīng)該這般自作多情地冒出這個念頭。 寧子韞是什么樣的人,君權(quán)滔天,偏執(zhí)狠戾。許多女子,興許會夢寐著無上君王的喜歡。只是這于現(xiàn)在的她而言,實(shí)在是一個很可怕的災(zāi)難。 寧妍旎很想跟自己說,沒那么一回事。 但寧子韞,這些日子好像一直在克制,反常得讓她不安心。 寧妍旎回宮的腳步突然停頓了下,“你,今夜宿在哪里?” 這話讓寧子韞黯了一路的眼底掃掉了層霾,他問著,“你想我宿在哪里?” 他這話的意思,是她說什么他都聽。 寧妍旎說了句,只要不來承禧宮,你宿在哪都無所謂。 寧子韞也沒多說些什么,他又默了半會。 看著她到了承禧宮前,寧子韞才把一個吹糖人遞給寧妍旎,“那兒沒有小犬模樣的糖人,下次我再尋給你?!?/br> 這個琉璃糖漿皮的糖人,是小兔子的模樣。不知道寧子韞是什么時候買的,那會他不是應(yīng)該正悶氣著。 像是知道寧妍旎習(xí)慣性地會拒絕,寧子韞也習(xí)慣性地加了句脅迫的話語,“你若不要,我今夜就宿在承禧宮了?!?/br> 這副堂而皇之的無恥模樣。 寧妍旎懶得回他話。 她也沒說不要,其實(shí)是挺可愛的憨兔子。她也不是就只喜歡小犬,寧妍旎伸手接過這個吹糖人。 寧子韞卻從自己的話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壞毛病又犯了,他甕聲說了句開玩笑的。 最后跟寧妍旎再道了句早點(diǎn)休息,寧子韞就轉(zhuǎn)身離去了。 月光透著稀薄的云層,星星亮亮的,明日的天氣應(yīng)該是很好。 但是。 寧妍旎蹙眉看了下手里的吹糖人。她回了承禧宮,將這吹糖人擱在案上,不再看它。 翌日的天氣也確實(shí)不錯。 碧藍(lán)的高空晴朗萬里,風(fēng)輕,木綠,花香。 在太后差人來詔寧妍旎去見她時,寧妍旎身上正落滿了和煦的日華。 “太后,詔我過去?”寧妍旎看著太后宮里的孫嬤嬤,有些將信將疑。 孫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上溫藹,“是的,長公主?!?/br> 上回寧妍旎見到太后時,已是冬末那會,哭喪太上皇的大斂日。 不知道太后現(xiàn)在詔她何事。寧妍旎未再多想,示意了下阿梔,起身就隨孫嬤嬤前往慈寧宮。 慈寧宮和先皇后的肅寧宮很是不同。 之前先皇后的肅寧宮,宮門主道上一整路長長的香蘿藤廊,宮內(nèi)園院里也許多的牡丹芍藥。 但是慈寧宮里,孫嬤嬤引著寧妍旎,一路走下來。過了寧影壁,只見松柏萬年青。滿宮的墨綠青綠,太陽高掛時,樹影深深。 青磚因著些許年月,望上去還有些斑駁。 跟青磚上站著的年青公子一比較,更顯滄桑了許多。 那年青公子好像在那候了好一會,此時見到了她們,便往上迎了幾步,“孫嬤嬤,我有幾句話,想與長公主說下?!?/br> 孫嬤嬤像是早就知道他等在這里。此時一聽,當(dāng)即會意地點(diǎn)了個頭,緩后退了幾步,行到廊下,不再去看他們。 倒是寧妍旎,一時怔得反應(yīng)不過來,她指微緊,“余公子?” 余還景怎么會在這,寧妍旎怎么也想不出,余還景會有什么事需要來找太后。 “長公主?!庇噙€景此時面上的神色也很復(fù)雜。 那夜之后,直到現(xiàn)在,事情也快有個落定了,余還景現(xiàn)在才敢與寧妍旎提起,“長公主,我請中書令老大人保媒。老夫人也去尋了太后,請動太后賜婚?!?/br> “賜婚?”寧妍旎有些不清楚他的意思。 她有些疑惑,眉間也輕蹙起來,“余公子,你這是,想與哪府的姑娘定親?” 想與哪府的姑娘定親,也不用特意來告訴她呀。他們還能是朋友,那寧妍旎便也覺得可以了。 況且余還景此舉,還請動太后賜婚,看來是真喜歡那姑娘。否則,余還景登門去那姑娘府上提親便是,還這般大費(fèi)周章。 眼見寧妍旎誤會了他的意思,余還景緊接著解釋,“不是其它府的姑娘,是長公主。我是想,請?zhí)鬄槲液烷L公主的婚事賜婚?!?/br> 太后賜婚? 太后是能以懿旨直接越過寧子韞賜婚,但是,寧妍旎怔了怔,“余公子,你,你。” 余還景接下了她的話,繼續(xù)說給她聽,“長公主,那日之后,我想了很久。長公主你深陷在此,我無力援手。但若是太后賜婚,借此放長公主出宮,實(shí)在是名正言順,順理成章的事——” 這事?lián)Q她出宮是順理成章,寧子韞應(yīng)該也是阻攔不得的,但也是謬誤百出。 那日踏青之后,寧妍旎還以為,自此應(yīng)該余還景就會與她斷了來往。卻沒想到,余還景回去之后,還為她想了法子讓她得以出宮。 她對余還景可能是有些許的好感,也可能是感激他的相幫,欣賞他的才學(xué)人格,但那不能讓她再這么心安理得地利用他。 寧妍旎忍不住打斷余還景的話,“但余公子,這是一樁婚事,并非是尋常兒戲。若是太后賜婚,這將會昭告在百官之間,今后余公子你的夫人又該怎么自處?!?/br> 余還景還想說些什么,但看著寧妍旎,千萬的話他最后只說出了兩句,“長公主,可是不喜歡還景?” “其實(shí)也無關(guān)系,長公主若在意這門親事來日的束縛,屆時一紙和離也是方便的?!?/br> 現(xiàn)在盛都的風(fēng)土人情俱佳,女子和離再嫁都是常事,并不算稀奇。 寧妍旎是無所謂的,對她來說,現(xiàn)在她的不由自主才是最煩憂不堪的事,她自然不在意屆時是否多一紙的和離書在她身上。 但是,寧妍旎不住地?fù)u頭,“余公子,若是我說,我現(xiàn)在對你確無男女之情。即便是這樣,余公子你也要幫我么?” “余公子,你實(shí)在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可憐我。” 她的話音落下,兩人俱是沉默了一會。 “其實(shí)對我而言,并沒有什么損失。”他怎么會是可憐她,余還景掩了下心里無端的澀意。 他來這之前,便想過寧妍旎會拒絕他。 但一想到她現(xiàn)在每日許是都過得忐忑難安,余還景便強(qiáng)自無謂地笑了笑,“我家世清白,長得也算端正,到時就算長公主真得要與我和離,還景也不會孤寡到老的?!?/br> “長公主,世上本就沒有無暇的人,我做此事亦是別有心思。長公主不要現(xiàn)下拒絕,且先進(jìn)去,聽聽太后之言,長公主再決定也不遲。” 余還景怎么會沒有什么損失。 太后又會同她說些什么。 這事若是讓寧子韞知曉了,寧子韞還不知道會不會對余還景做出些什么事來。 想起近日寧子韞的反常,寧妍旎心里就止不住地生起了慌亂。她本覺得,半年之期快到了。但是日子越臨近,她卻越覺得不安。 且再說,余還景現(xiàn)在話里說的心思,她若是無法回報呢。 寧妍旎看向余還景。 余還景卻是怕她再拒絕,他制止了她想開口的心。向她行了禮之后,余還景便自慈寧宮離去了。 他的背影走進(jìn)深深淺淺的綠蔭之下,越來越遠(yuǎn)。 “長公主,請罷,太后還在里頭等著呢?!睂O嬤嬤復(fù)而上前來。 孫嬤嬤繼續(xù)走在左前方,為寧妍旎引著路,去見太后。 - “主子,阿棠的情況,太醫(yī)說恢復(fù)得還算不錯?!焙紝?shí)向?qū)幾禹y匯稟著。 阿棠自從從九皇zigong中接出來,這些日子,杭實(shí)都把她安置在太平軒里。 這陣子太醫(yī)不敢懈怠,用了許多的藥,跑了好多遍去細(xì)瞧阿棠的傷。 杭實(shí)忖著,他家主子當(dāng)真是不一樣了。 就算現(xiàn)在寧妍旎冷言冷語對著他家主子,他家主子過一會都能自動平復(fù)心情,還試圖再融解與寧妍旎之間的關(guān)系。 現(xiàn)下,走過幾樹的青松,映著明凈的碎光,寧子韞和杭實(shí)便來到了太平軒。 阿棠早已退了燒。 前些日子她燒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誰把她接了出來。期間杭實(shí)來看過她幾次,也什么都沒對她說。 現(xiàn)在看到寧子韞與杭實(shí)一同前來,阿棠便氣憤得手都開始抖著,“我們家公主呢。” 阿棠在九皇zigong中過得怕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杭實(shí)不由出言更正,“你們家公主,現(xiàn)在已是長公主了?!?/br> 阿棠沒聽到她所關(guān)心的,再想想阿梔也不知去哪了,更是不依不饒地問著杭實(shí)。 “閉嘴。”寧子韞聽得不耐煩。 他能對寧妍旎有諸多忍耐,也能留著她身邊的人,但都是為了她。寧子韞沉著聲,“伸出你的手。” 寧子韞說話的時候是很有威勢的。 他平時說話的語氣,和對著寧妍旎時是截然的不同。 此時的他眉峰擰著,說出的話沒有了往日對著寧妍旎時的溫和。這話一出,阿棠便有些恐懼,很是迫不得已地伸出了她的手。 她的手,能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