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音睫毛顫了顫，道：“不急?！?/br>
    嫁衣，她等到訂婚之后，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誰，再動針線。

    孫五娘知道她一向有主意，沒有追問，而是道：“顧兄弟會中的。寶丫兒，你心眼好，一定有好福氣，到時候嫁個舉人老爺，以后成為官太太，一輩子榮華富貴！”

    陳寶音看向她，柔聲道：“多謝二嫂?！?/br>
    顧亭遠又一次坐在貢院內(nèi)。

    考題與記憶中一般無二，他從頭看到尾，皆是記憶中的題目。

    一時間，他有些恍惚。前世種種，當(dāng)真存在嗎？該不會是他做的一場夢？

    夢也好，前世也罷，此生他都應(yīng)全力向前。摒棄雜念，提筆蘸墨，開始答題。

    前世他乃第一名，這些題目難不倒他。秀韌字跡落于紙上，這一次，他會交上一份更完美的答卷。

    轉(zhuǎn)眼，三場考完。

    走出貢院，顧亭遠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長長出了口氣。

    終于考完了。

    等到張榜，他的名字出現(xiàn)在榜上，就可以向她提親了。思及此，嘴角浮現(xiàn)淺淡笑意。

    與他不同，另一道身影從貢院出來后，卻神情憔悴，失魂落魄。

    “顧兄?！鼻埔婎櫷みh的身影，李舟走了過來，難掩失落，“你答得如何？”

    “李兄?！鳖櫷みh拱手還禮，沒有回答他，而是關(guān)切道：“我觀你面色不佳，可是……”

    李舟苦笑一聲，面露不甘：“若無意外，當(dāng)是落榜?！?/br>
    他答得不好。這一年來，發(fā)生了太多事，他疲于應(yīng)對，根本靜不下心讀書。

    “李兄不必如此悲觀，結(jié)果未必如此?！鳖櫷みh勸道。

    看著他平靜中帶著關(guān)切的面龐，李舟猜他答得不錯。說不出羨慕還是嫉妒，勉強拱拱手：“提前祝賀顧兄了。”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顧亭遠看著他走遠。

    眼前浮現(xiàn)出前世他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人的命運，原來很輕易就能改變，他心想。王小姐嫁了別人，李舟極有可能落榜。而他，jiejie跟方晉若退了婚，好好兒活著，寶音也沒有被他帶累，還會歡歡喜喜地嫁給他。

    不，她還沒有嫁給他，他不能大意。命運輕易就能改變，他不能讓她失望。

    陳家村眾人也很關(guān)心結(jié)果。

    “顧先生中了沒？”

    “顧先生是個好人，老天爺保佑他一定考中！”

    “若他中了，咱陳家村就出個舉人老爺了！”

    “應(yīng)當(dāng)考完了吧？”

    “顧先生幾時回來？”

    村口的大柳樹下，聚著老老少少，談?wù)撝e人老爺。

    “若是顧先生考中，這下有福家的該點頭了?！?/br>
    “唔，有福家可是賺大了，有個舉人老爺女婿?！?/br>
    “還不知顧舉人會不會再提親呢。”

    “為啥不會？從前花嬸想截胡，顧先生親口說過，非陳寶丫不娶?！?/br>
    “嗐，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說不定顧先生成了舉人，就忘了呢？”

    說什么的都有。

    這些話當(dāng)然也傳到陳寶音一家的耳中。雖然他們都很忙，忙著炒瓜子，忙著做買賣，忙著教書，但家里斷不了串門的人，還是學(xué)給他們聽了。

    “哼?！倍沤鸹ò逯樀溃翱疾豢嫉闹?，還不知道呢！說那些做啥？”

    他考中了，他們一家子都恭喜他！

    若他還來提親，就說明是個好的，她高高興興把女兒許給他。若他不來，那他就是個壞的，她更高興了，沒把女兒推火坑里！

    陳家村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關(guān)心著顧亭遠的成績，也關(guān)心著他跟陳寶音的婚事。隨著秋闈結(jié)束，關(guān)心愈演愈烈。

    “回來了！回來了！”

    一日，驚喜的叫聲在村口響起。

    “顧先生回來了！”

    “顧先生！你回來啦？考中沒有？”

    陳寶音在教室里，正教著書，就聽到外頭傳來熱鬧的聲音。頓時，聲音一頓，下意識往外看去。

    腦子有一瞬間的斷弦，看著身穿藍衫的書生從遠方而歸，走進村子，被圍住。

    抿抿唇，思緒回籠，她收回視線接著剛才的講。剛講一句，就看到孩子們打不起精神，一個個魂兒都飛了，不停往外看。

    “很關(guān)心顧先生？”她問。

    孩子們紛紛點頭：“先生，顧先生考中沒有？”

    “我們會有一個舉人先生嗎？”

    顧亭遠教過他們，就是他們的先生。如果他考上舉人，孩子們與有榮焉。

    陳寶音不由笑道：“想知道？你們?nèi)枂査?。?/br>
    一瞬間的靜默后，孩子們“嗷”的一聲，站起身往外竄去，一轉(zhuǎn)眼教室就空了下來。

    外面，顧亭遠根本沒能進村子，才走到大柳樹的位置，就被老老少少們圍住了。孩子們跑過去，又圍了兩圈，更加讓他寸步難行。

    顧亭遠絲毫不惱，臉上掛著溫煦的笑容：“多謝大家關(guān)心。顧某不負眾望，榜上有名?！?/br>
    他自己不覺得有什么了不起，但村民們和孩子們都覺得他了不起，激動得臉上都紅了，紛紛恭喜他，還要拉他到自己家吃飯。

    顧亭遠拗不過，衣衫發(fā)冠都有些亂了，還笑著說：“怎能讓您請？改日顧某設(shè)宴，請大家賞光。”

    說著話，他往人群外看去。

    住在他心尖上的姑娘，站在不遠處，眼睛亮閃閃的，朝他看過來。一瞬間，顧亭遠覺得自己醉了。

    他考中了，喜歡的姑娘在等他，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阿遠！”顧舒容最后得到消息，驚喜地跑來，“你回來了！”

    顧亭遠分開熱情的村民們，往外走來，來到j(luò)iejie跟前，深深拜下：“jiejie，我考中了。”

    沒有jiejie，就沒有他。他考中了，要實現(xiàn)曾經(jīng)的承諾了。

    “好，好。”顧舒容喉嚨哽住，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扶起他，不住哽咽。

    顧亭遠看著她，笑了笑，然后移開視線，輕聲道：“寶音?！?/br>
    陳寶音抿抿唇，沒糾正他的稱呼，說道：“恭喜。”

    “同喜。”顧亭遠道。

    同喜？同什么喜！陳寶音沒忍住，瞪他一眼，然后扭身跑走了。

    顧亭遠比送喜報的人先到家。等到送喜報的人來到，大家才知道他不僅是考中了，還是考中了頭名解元，大大熱鬧了一番，堪比過年。

    趁此時機，顧舒容再次請來媒婆，又一次求娶寶音。

    這一次，杜金花沒拒絕。

    中了舉人，顧亭遠還要求娶她閨女，那是真稀罕她閨女?？尚牡墓脿?，讓杜金花了卻心頭的一件大心事。女兒后半生有著落，她再高興也沒有了！

    顧亭遠中了舉人，變得忙碌起來，拜訪村正，去鎮(zhèn)上拜見先生，拜訪王員外，與同窗們互通消息。顧舒容則cao辦婚事，陳顧兩家開始走禮。

    家里來拜訪的人變多了，有些是顧舒容不認得的，都是因為顧亭遠中了舉人來交好。還有人送漂亮女孩兒來，要給顧亭遠當(dāng)丫鬟，顧舒容嚇得不行，立刻拒絕了。

    還有人想跟顧亭遠結(jié)親，得知顧亭遠已經(jīng)在議親了，便想把女兒給他做妾。顧亭遠自然是不肯收，但村里因此議論紛紛。

    “為啥不收？三妻四妾，左擁右抱，豈不是美？”

    “收啥收？他敢收，有福家的敢把他腿打斷！”

    “給她厲害的！她敢打舉人老爺？官府給她抓起來，蹲大牢！”

    花嬸已經(jīng)給女兒青青說了親事，此刻得瑟起來：“哼，當(dāng)初我就說這不是門好親事，懸崖勒馬，沒把我家青青推進火坑。寧為窮□□，不為富人妾。男人發(fā)達了就會變壞，我可舍不得我家青青遭罪?！?/br>
    村里人都知道當(dāng)初是怎么一回事，嗤之以鼻：“是，是，你最精明?！?/br>
    但私下里，花嬸便換了副臉孔，教訓(xùn)閨女：“你看看！當(dāng)初讓你爭氣點，你就是要臉，不肯爭！現(xiàn)在姓顧的考中舉人了，便宜陳寶丫了！”

    青青輕聲道：“娘，壯哥是老實人，他不會欺負我?！?/br>
    花嬸“呸”了一聲，道：“他也得有本事欺負你！”絮絮叨叨，說著后悔，當(dāng)初沒有堅持把顧亭遠搶過來。

    什么窮□□富人妾，能過上好日子，多幾個女人又有什么要緊！如果顧亭遠肯收，她現(xiàn)在就能把青青給他做妾！

    第92章 抽打

    這些話傳到杜金花的耳朵里。

    按照杜金花從前的脾氣, 誰敢說她寶丫兒閑話，非得撕了那人的嘴！

    但這一回，她只是啐了一口：“小人！上躥下跳！我才懶得搭理她！”她是誰？舉人老爺?shù)奈磥碚赡改铮∮猩矸莸娜?！同那般長舌婦一般見識，抬舉她了！

    花嬸一開始很得意, 覺著杜金花不敢跟她嗆聲, 直到有人看不過去，把杜金花的話說給她聽。

    “什么？！”花嬸跳腳, “誰是小人？她說誰呢？”

    “誰應(yīng)說誰！”孫五娘碰巧遇見了, 不客氣地啐道：“少嚼我家寶丫兒舌根子！再讓我聽見，跟你不客氣！”

    花嬸還是有些怵孫五娘的, 之前就被孫五娘堵著門罵過一次，只是拉不下臉, 嘴硬道：“咋不客氣？你想咋不客氣？”

    “老娘不上工了！把你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說上一百遍！”孫五娘叉著腰道。

    花嬸如果不想變成十里八鄉(xiāng)的笑柄, 她最好識相點！

    聽了她的話，花嬸果然被嚇到了。她之前囂張，是因為不怕杜金花, 想趁機為上次的敗仗出一口氣。誰知, 杜金花沒跟她對上，倒是孫五娘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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