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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種玩家的人生模擬器 第346節(jié)

    奧德利心中一驚,不敢與舉世聞名的世界樹為敵,哪怕它只是一枝還在生長中的“小小”枝干。

    她毫不猶豫,飛出窗外,退出大樓的停車場,不甘地四處張望,但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身影。

    “該死!”奧德利啐了一聲,“我就知道這家伙靠不?。 ?/br>
    奧德利心中滿是事件脫離掌控的憤怒,但卻也來不及想更多了。

    因為下一秒,一個身上燃燒著熊熊血氣如同一團火焰的人瞬息間來到奧德利的面前,一拳直擊她的面門。

    “低頭!”一聲暴喝。

    低頭!

    睜眼去看你那些你眼里看不到的“塵?!?!

    ——轟!

    巨大的拋物線從密密麻麻的智能械仆中飛出,擊破風聲,在無數人們的驚叫中轟然落地。

    第135章 凡人歌57

    塞門圣山上, 今夜無人入眠。

    當名為世界樹的舊神之軀被喚醒前,或者更早一些的——在戈頓集團的掌權者奧德利自以為勝券在握之前、在鋪天蓋地的智能械仆升上高空化作機械風暴前,塞門圣山內就已經有人隱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就像是風暴來臨前被濕重的水露壓低翅膀的燕子, 就像是地震來臨前慌張搬家的螞蟻。

    在災難到來前, 最先察覺到不對的, 永遠是那些好似“背景板”一樣的人物。

    ……

    夜, 18時50分。

    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小時了,但艾米仍然坐在她狹小的辦公室里。

    她兩眼放空,直勾勾地望著這座被光污染的城市, 腦中可能是在思考著自己還未完成的工作,也可能是思考自己看不到未來的未來。

    從本心上來說,艾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

    艾米是一個中產階級出身的孩子,從小她就懷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拿下記者的最高榮耀——莫利斯新聞獎。

    她想要成為一個記者, 一個針砭時弊的人,一個會用自己鋒銳的筆來揭露政治的黑暗與民生的艱辛的人, 一個心懷大愛的人。

    但當艾米的年齡與物價一同增長后, 艾米驚訝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家庭原來根本背負不起名牌大學的高昂學費,而她其實也沒有什么出眾的天賦:她既沒有半工半讀的毅力, 也沒有壓榨自己畢業(yè)后十年的未來和薪水以償還貸款的決心,更沒有去當脫衣舞娘掙學費的本錢。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從出身到天賦都很普通, 或許未來的人生也會一直這樣普通下去的人。

    所以艾米只能退而求其次, 選擇了一個中規(guī)中矩但至少出過幾位名記者的學校。

    而似乎也就是從此開始,她的人生開始走向一次又一次的“退而求其次”。

    她想要成為記者, 想要報考新聞傳播學, 但在雙親的苦口婆心下, 她的名額被讓給了另一個人,而她則稀里糊涂地進入了普通的播音主持專業(yè),還得到了一筆她至今都不清楚是誰送來的“贊助款”。

    畢業(yè)后,她投遞的無數簡歷都石沉大海,面試屢屢碰壁。無數人告訴她她并不適合成為一個主持人,于是她思考良久后,決定破釜沉舟,重拾夢想,寫出了一篇她最滿意的稿子投遞了出去,想要以此成為自己的晉升之本。

    久久的等待后,艾米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稿子的確登上了某家的報紙,但遺憾的是,這篇稿子的署名卻不是她,而是一個她從沒聽說過的名字。

    后來艾米去查了這位大人物,知道這家伙大學時期學習成績爛得掉渣,但家中卻頗有背景和人脈,所以才在畢業(yè)后成功進了報社。而更巧合的是,這家伙的長姐就在艾米投遞稿子的那家報社當主編。

    最后,艾米走投無路,錢財耗盡。就在她不得不夾著尾巴低調回鄉(xiāng)下時,一群滿臉自信滿口夢想的人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并以教導她做自媒體的名義將她介紹進了這家公司,令她成為了一個說好聽點是“自媒體人”,說難聽點是“某個短視頻制作團隊里負責露臉的”那個人。

    她這張還算不錯的臉,成為了她十數年寒窗苦讀后唯一有用的東西,并以此為工具,向世界輸出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拍完后她根本不想點開的垃圾視頻,以此換取勉強在塞門圣山這個大城市里維持生活的三瓜兩棗。

    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艾米不知道。

    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走偏的?

    艾米說不出來。

    但就在艾米以為自己的人生早已跌到了低谷、認為自己哪怕不是世界上最慘的人但在“慘”這條路上也絕對算是排得上名號時,半個多小時前,負責清掃這棟辦公樓的清潔工推開了門。

    清潔工很年輕,他應該是十六七歲左右,正是在讀高中的年紀——事實上,艾米也的確在偶然下看到過他的校牌,只是在這之前從沒有跟他交談過而已。

    但在這一天,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艾米亟需一個情緒的發(fā)泄口,又或許是人在跌落和寂寞到一定程度后總會做出一些自己都想不到的事,于是艾米跟對方搭話了。

    “內瓦·郝默爾,是嗎?”

    對方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點上竟然還有人逗留辦公室,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搭訕,一時間有點緊張。

    “是,是的,女士?!?/br>
    “你應該還在讀高中吧?幾年級?這么早就出來打工攢大學學費了嗎?”

    對方先是愣了愣,而后神色平靜地回答:“不,女士,我沒有在讀高中?!?/br>
    艾米一怔:“是嗎……”

    艾米本來是想要質疑的,因為這年頭怎么還會有人不讀高中?

    是被學校勸退的嗎?是因為不想學習嗎?是因為太過懶惰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自甘墮落的原因?

    可內瓦的表情太過平靜了,以至于艾米自己反倒有些訥訥:“那……那你為什么沒有讀?”

    “因為沒錢?!?/br>
    艾米大感驚訝,直起了身:“高中學費應該不貴吧?”

    西奧雷王國是不存在自然分娩的,而只有在通過資格考察后,才能從神圣之木求到孩子。這一舉措是為了優(yōu)生優(yōu)育,也是為了保證每個誕生在西奧雷王國里的孩子都有良好的成長環(huán)境和教育資源。

    既然內瓦的雙親都通過了資格考察,怎么還可能送不起孩子上高中?

    是因為之后出了變故嗎?

    艾米知道,有些人的本性是很懶惰的,比如說那些街上的流浪者,比如說貧民窟里的那些人。

    她們本來可以擁有自立自強的美好未來,因為西奧雷王國有非常高的、令艾米這樣收入不高的打工人都嫉妒不已的社會保底福利,但她們卻不思進取,成為了瘋瘋癲癲的流浪者。

    對于這樣的事,艾米是十分鄙夷的。她認為,這些人的墮落只有這么四個原因:黃、賭、毒、懶。

    簡而言之,咎由自取。

    所以內瓦的家庭也是這樣的嗎?

    正想著,內瓦回答道:“高中學費的確不貴,但擁有四個孩子的破產家庭的確供不起?!?/br>
    “破產?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發(fā)生什么,只是普通的裁員而已,女士?!?/br>
    “為什么裁員?”

    “因為戈頓集團擴展太快了,吞并了這個行業(yè)的所有公司。那些干不下去的人除了加入就只能轉行。我母親一輩子都是做的編程,但她的公司被戈頓集團吞并后,戈頓集團認為她的能力不夠,將她裁掉了,所以我們家就破產了?!?/br>
    艾米越發(fā)訥訥:“那……那應該有補貼的吧?戈頓集團的裁員補貼和當地政府的失業(yè)補貼呢?”

    “都還給銀行了?!?/br>
    “什么意思?”

    “信用卡債務,女士。在沒有了正經收入后,我們家的所有補貼都用來還信用卡了,而當信用卡還完后,我們的補貼也差不多用完了。”

    信用卡債務?

    艾米恍然:也對,這年頭誰還沒有點信用卡債務?

    高收入的城市也代表著高消費,想要維持一定水準的生活,多多少少都要刷點信用卡的,就連小鎮(zhèn)居民都不例外。

    在現(xiàn)代,預支信用卡這種事幾乎成了人們的日常,因為只要有工作有工資,這點兒小小的債務都會被順利還上。

    ——只要還有工作。

    內瓦繼續(xù)道:“我們沒有在政府規(guī)定的時間里找到工作,所以后來,我們也想過要申請更低一檔的政府補貼,不過這一檔的補貼我們家不夠資格,因為我們家還有勞動力——我的母親和父親還沒有到不能工作的程度?!?/br>
    “那就去工作啊?!卑酌摽诙?。

    內瓦點頭肯定:“是的,所以我母親負責一樓到十樓,我父親負責十一樓到二十樓?!?/br>
    這一刻,艾米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內瓦說了下去:“我是母親介紹進來的,負責打掃二十一到二十三樓,這是一個比較輕松的工作,所以等打掃完這幾層后,我就要趕快去接我還在讀中小學的三個meimei。”

    “……你有想過自學嗎?”

    內瓦搖頭:“這不太可能。在做完家務后,晚上十二點,我要跟我鄰居一塊兒去北太陽大道打掃街區(qū),一直到凌晨五點。這是個報酬非常豐厚的工作,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所以我不能丟掉它,否則幾年后我的meimei們也會像我一樣上不起高中了?!?/br>
    內瓦的話語始終平鋪直敘,沒有半點怨天尤人,這代表著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現(xiàn)在的一切。

    但艾米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之后,內瓦安靜地轉身去打掃樓層,而艾米則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

    她感到自己好像在思考,可仔細想想,她卻又很難說出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

    艾米覺得,這一刻的自己可能是想到了這么多年來一次又一次的“退而求其次”,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大學時期怎么都想不通的“贊助款”,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屢次失敗的求職,還可能是想到了自己那篇被人搶走署名的稿子,以及這么多年來向網絡和社會輸出的視頻垃圾……

    艾米曾經以為自己就是苦難的一員。

    但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正苦難的人是連聲音都不會被人聽到的。

    可是——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艾米想著。

    ——這個世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錯。

    艾米肯定。

    但到底是哪里錯了呢?

    艾米想不明白。

    她在工作室里久久沉默,整個人都像是跟椅子黏在了一塊兒。

    數十分鐘后,打掃完這一層樓后的內瓦在離開樓層前看到這間辦公室的燈還在亮著,便走回來好心提醒她。

    “女士,如果你沒有別的什么計劃的話,最好早點回家?!眱韧哒f,“最近這段時間可能不太安全,第六區(qū)那邊已經失蹤很多人了,而且有很多人表示自己在夜晚的地下水道里聽到了怪音……女士,就算你是使徒,但也最好還是提高一點警惕吧?!?/br>
    第六區(qū)就是塞門圣山貧民窟的官方叫法,但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大家心中一清二楚。

    艾米作為“自媒體”,當然也聽過最近的貧民窟失蹤案,不過地下水道的怪音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確實挺詭異挺危險的,于是她在感激地向內瓦點了點頭后,終于起身,決定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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