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亂臣 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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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早不是從前的那個薛家了?!?/br> 在蕭闕的步步緊逼之下,薛照年終是頹然開了口。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他自從查清真相那日便就知道,只是那日到底是來的太快了些。 “什么意思?”蕭闕皺了皺眉,垂下眸子看著案首上的人。 在那后面的一切波折都還沒有發(fā)生之前,他也曾同薛鳴岐一道來過兗州,去瞧過兗州大營,也見過那時的薛照年。 他那時當真是威風。 出兵剿滅猖狂到無官府敢輕舉妄動的山匪,在災年開放城門用自己積攢的俸祿接濟難民,能在戰(zhàn)場為救一個小小士兵的不惜受傷,也能親自在城門口支起攤子布施清粥。人人知曉他身份都必定巴結,唯有他對自己不卑不亢,對他說這里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剛襲承了定國公的封號外加車騎將軍統(tǒng)帥兗州的實職,身負多少的人期望自是不言而喻,當時的風頭又有幾人能勝,也的確是叫他發(fā)自內心的敬佩跟向往。 瞧著當年的人如今垂垂老矣,就連那心氣兒都磨平,能叫人變成這般的,那究竟是個什么天大的秘密? 兗州地勢高,初秋的就已經有了些涼意,檐下的窗戶大開,透進來的風沒帶一絲溫度。 燭火噼啪之間,薛照年想起了最后纏綿于病榻之上的父親,一切真相大白之后他方才懂,臨終之時父親的眼角溢出的淚,究竟是何故。 現(xiàn)下想想,那種神情大抵就是悔恨吧。 看著蕭闕一雙似是要將人都洞穿的眸,他復而又瞧了瞧手里的信,緩緩開口:“我也是后來慢慢調查才清楚,時雨同塵岱身隕安定縣這其中竟還有這般曲折。當年先帝調兵之事泄露,應當是家父的手筆。” 他話音剛一落,“唰”一聲,手邊的劍已經被他挑起橫在自己的跟前,動作快到他看不清,若是再進上一寸,他性命不保。 想來他當真老了,若是再年輕幾歲如今情形或可還能應對一二,只現(xiàn)在若說交起手來怕是毫無勝算。 現(xiàn)在看來這個事實即便是叫他也都難以置信,因為握住劍柄的那人已經快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反觀他如今將話脫口,就像是找到了一道了一條宣泄的口子,橫豎都只能如此,倒是沒什么好顧慮。 薛照年還算是能穩(wěn)得住沒亂,話匣子既然打開,那必定就不能不清不楚了事,免得徒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大齊立朝至今,薛家深受皇眷提攜,世代效忠陛下,也算是為后代拼出一片蔭庇,只是久經沙場的人也未必能做到全然看輕生死,昔年敵國在兵力強盛之時進犯,在戰(zhàn)場上薛家兒郎前仆后繼拿命去抵,最后家中幾位兄長最后也只剩下我僥幸撿回了一條命,才不至于最后落得個薛家最后繼無人的下場,噩耗傳來后母親也于悲慟中病故,這中間橫著這么多的人命,我們同北狄的深仇算是結下了,父親乘勝追擊想戰(zhàn),先帝卻欲要休養(yǎng)生息想停,最后還接受了敵國和親的條件訂立了合盟的契約,最后人人歡慶只有我們薛家守著長階上的一排靈位悼念英靈。 看著父親守著靈位越發(fā)寡言,我也曾經怨過,只后來便就也想明白,我們鎮(zhèn)守沙場不也就是為了守護一方安定,比起更多的人陷入如我們一般痛苦,用最平和的方式達到最后一樣的目的許才是最好的方式。只是我想通了卻忽視了身邊的人也來越深的心結。 后來天下太平,父親退位留在上京,我襲承爵位遠赴兗州駐守,想來就是那個時候,父親同先帝之間生了嫌隙,永曦帝為了尋得父親助力,允了繼位出兵北狄之事,所以同是求援,洛家直接就被永曦帝扣上了反賊的帽子,而塵岱只是先被圍困,當時只怕以他才智許是已經猜到,只是最后仍寧為玉碎都不肯叫永曦帝得逞,永曦帝過河拆橋對時雨夫婦下手,自此釀成了這般大的悲劇,只當真是報應,父親造下的孽,最后還是由得薛家自己來償。” 薛照年嗤笑著收聲,仿佛一時間就又突然蒼老了幾歲,想起瑞陽王造反之際,時雨家書中又瞧出些出端倪,永曦帝見逐漸差使不動薛家,隨即攤牌相要挾,他才驟然知曉原來一直苦苦尋求的真相也曾離得他這般近。 他更是活到如今這般年歲才知曉,這忠心二字可以是最好的嘉獎,也可以成為最沉重的負累,他忽然就有些懂了父親為何自己作下這些決定不同他們任何一人商量,便就是最后臨走前欲言又止,還是將那秘密爛在肚子里。 那薛家滿門榮耀,戰(zhàn)死的英靈,祖輩的功績,可以被高高捧起接受贊頌,卻不能沾染一點污泥。 若是不顧及這些,父親當初將心中所想之事和盤托出,他興許就能阻止釀成如今的大禍。塵封的秘密最后到底還是要見光,誰能三言兩語就輕飄飄將自己從漩渦中摘出去。 如今那段不堪的過往又被永曦的握在手中當作把柄以作威脅,他才知道種種榮耀加身,各種視線注視之下,但凡行差踏錯,必定就要釘在恥辱柱上,不僅僅是他,乃至這個薛家,麾下的薛家軍,沒人能抬得起頭。 所以他不能將這些錯認下,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瞧著作惡的人逍遙,還要受其驅策替他賣命。 他刻意拖著不作為的消極態(tài)度反抗,可是又能拖得了多久,只怕今夜這封信,就是永曦帝下的最后通牒。 薛家哪里還是從前滿門的忠烈的薛家,脊梁早就斷了,之前斷在父親手里,現(xiàn)在又斷在他手里。 脖頸上橫著的劍身在顫抖,那人似是早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這件事還關于他的親人,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實屬不易,現(xiàn)在真相大白,也該有仇報仇,他都認下,只唯有一點叫他放心不下。 良久,蕭闕似是才從盛怒和震驚中回神,他現(xiàn)下心中遠沒有表面瞧起來這般淡然,他在極力克制著自己此刻嗜血想要殺人的沖動。當初事發(fā),調兵之事的確只有皇爺爺幾個心腹知曉,只是于那件事上,他從未疑過薛家,懷疑過那位薛老國公。 想不到英明一世了的皇爺爺最后臨下時反倒落得了個最是凄涼的下場,親子背叛,心腹插刀。 “你是何時知曉的?”他淡聲問薛照年。 薛家被分權避退兗州,若是他沒有記錯,就是因為薛照年一直對薛時雨的死耿耿于懷,想要為其討一個說法之故。 “也就比你早些時候,世子送回時雨家書,他們又吃了敗仗,尋不到得用之人,永曦帝想要我們出兵,才露了底牌,若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世子清算,他死也會拉上我們墊背?!?/br> 語罷,他其實也慶幸此刻蕭闕還愿聽他申辯一二。 他哂笑:“這件事的確是我們薛家有錯在先,我沒有借口辯解,要殺要剮都隨世子定奪。只是阿音她父母當初立場沒有一絲退讓,她流落在外才剛回來相認,沒受過薛家什么蔭庇,實在不該受我們牽連,還請蕭世子高抬貴手莫要遷怒她?!?/br> 蕭闕沉著眸子打量他,這是故意提她來威脅他么,可是見他眼中的慎重又有些不像。 若是他此刻殺了薛照年,她會恨他么? ... 蕭闕獨身慢慢沿山路向竹苑走,竹林太過茂密陰翳,月光透不進來多少,一路上視線都很暗,黑夜而已,于他而言其實早就算是習慣,只時不時會有幾只忽明忽暗的流螢飛過,已經時至初秋,大抵再活不了幾日,縱是這般,但還是會不留余力的發(fā)亮, 流螢片刻就沒了影,他摸著黑走了極漫長的一段,風也慢慢停歇,再抬眼時就瞧見了前面的點點燭光,那是他從方才至今瞧見過的最明亮的東西。 他先是瞧見了竹苑前的那一支燈籠,后才瞧見燈籠后面處在有些暗處的她,自后就再沒移開過眼眸。她散著發(fā)沒梳好,更深露重的還曉得披一張斗篷,還不算太笨,可若是不算笨又怎會大晚上的在門口傻乎乎等他,倘若他不回來,可是還要等上一夜。 還沒走近,那人反倒是先提著燈籠迎了出來在他跟前停下,離近時他才瞧見了她眼眶紅紅,還來不及問,她先開了口:“你大晚上去了哪里?” 方才在他還沒抬眸之前,她遠遠就瞧見他,像是有些頹然,垂著頭像是哪家犯了錯被遺棄的小狗,孤寂又可憐,見他慢悠悠也沒有個想要搭話的意思,她伸出手去牽他,不知是吹了多久的冷風,體溫難得有比她還低些的時候,明顯察覺到他微頓,后來才慢慢反握住她。 “你怎么來了?”他捏捏她手心,自方才瞧見她起,就恢復了如常神色。 倒是慣會隱藏情緒。 蘇苑音默不作聲地打量他,隨后才開口:“睡不好,想來瞧瞧你?!?/br> 其實她方才是魘著了,夢見一片尸山血海,硝煙漫天,他倒在血泊,身上的血越流越多,怎么喚他都不醒。 他就瞧著她面部紅心不跳的扯謊:“怎么睡不好了?” 甫一問完,那人倒是連手里的燈籠都不要了,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徑直往他懷里湊,隨即又被他反手習慣性的抱住。 她踮了踮腳,將下巴抵在他肩上,感受到他脖頸出傳遞出來的熱度,破除方才在夢中留下的陰霾。那夢實在好真切,不是什么好兆頭,她不再提那事。 “你要好好的?!彼稚喜挥傻厥站o,無端來了一句。 他清晰感受著她傳遞來的依戀,輕輕嘆口氣,隨即將人抱的更緊,恨不能融進自己骨血中。 像是已經知道她在怕什么,又恰巧也正是他怕的。 “別離開我?!彼麊÷暤?,帶著似不易聽出的脆弱。 是變相的答應她,也是想要對她說的話。 今夜他做下的這個決定,皇爺爺會怪他么? 澄輝堂里人已經走了許久,薛照年還仍舊保持方才的坐姿沒動過。 從方才的那種泛著寒意的壓迫感從脖頸上消失,又看向被人隨手丟棄在地上的劍。 他還猶記得方才蕭闕說過的話。 “過去功過是非我無從評判,但是我也沒法子替皇爺爺原諒任何人。薛家的犧牲,搏得功績任誰也無法抹除,只明知真相沉默不發(fā)同做永曦帝的幫兇又有何異,既是知道做錯了事,我倒是覺得比起想法子遮掩,不若坦誠些來贖罪更好,最起碼在這心中是坦蕩的。至于那過往的榮耀究竟重不重,到底是它壓著你,還是你看不開自己壓著自己,薛國公可好好想想?!?/br> 薛照年回神,自嘲笑笑。 想不到數(shù)年不見,昔日那目中無人的小世子竟成長成這般叫人刮目相看的地步。知人善用,心中有秤,不被仇恨蒙蔽雙眼,反倒是他,越活越回去。 他初露崢嶸,有梟雄之勇,又有帝王之姿,此般男子倒是配得上他家阿音。 作者有話說: 第139章 蘇齊岳終是收到了蘇苑音離京幾月之后的第一封回信,有些厚度,不止兩三頁紙,想來是也有好些話同他講,他心中熨貼,慢慢將信拆開。 這個女兒倒是坦誠,將來龍去脈都說清,沒瞞著他去過梁州的事,說著一路上所見所聞的趣事景致風貌,信上仍舊是一貫娓娓道來的淡然語氣,還是那叫人放心的沉穩(wěn)性子。 素知她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若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也不會同他講,其實這里面的更多不過是想叫他寬心。 后來又還提了提蕭闕,雖然只說了個大概,但想來是兩個人已經消除了隔閡。苑音機敏,刻意提起,其實也是在表明她此刻做下的決定。 逐字逐句反復讀了幾遍,他才將其拿到燭臺上引了火,看著信紙燃燒殆盡。 她身上負著深仇,為他們討個公道是應當,他不好攔著說些什么。 只她選的那條路,恐怕是不好走,但若是有人陪著她,縱是千難萬阻,至少不會孤單。 書房的門被扣響,他垂眸看了一眼燃燒殆盡只留下一點黑色的灰燼的信紙,讓人進來。 “父親深夜喚我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蘇蘊之俯首,想起今日父親收到兗州的來信,他也掛念這個meimei,除了他從前去梧桐山求學幾年,兄妹倆鮮少分開過這么長的時間,現(xiàn)在成了別人的meimei,信也只寫給父親了。 “父親壽辰阿音可說何時回來?” 若是她回來,他可得好生同這個沒良心的meimei清算一番。 “那邊走不開,不回來了。”蘇齊岳嘆嘆。 “你可想去兗州一趟?”他冷不丁問起。 蘇蘊之哪里會聽不出異樣,父親先前還滿心期待壽宴之時一家團聚,現(xiàn)在又為何對壽辰只字不提,還這般問起。 “可是出了什么事?”他還算是警覺,當即聽出了不對。 是阿音還是父親? 蘇齊岳卻不答,只顧左右而言他:“你覺得如今朝廷如何?” 蘇蘊之將心中疑惑壓下,正色回答:“皇上陰晴不定,兄弟鬩墻暗斗不止,朝臣傾軋排除異己,外又有梁軍群狼環(huán)飼,若再無人出來主持大局,只怕沉疴難愈?!?/br> 蘇齊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其實也不過是想試探他一個態(tài)度,最后沒道原因地兀自止了這個話題。 “前日平洲你叔公身故,我已經替你告過假,過兩日你同你母親一起回平洲奔喪吧?!彼馈?/br> “父親不同我們一道走么?”蘇蘊之不解問,也不知為何,只總覺得說不上來的奇怪。 父親自打升遷赴任上京之后就極少再回去,況且那個叔公同他們不是直系,關系也并不親近,哪里需得特意告假回一趟,且還是父親壽辰在即,如此一來一回,再快也得半月,壽辰早過了。 “不回了,現(xiàn)下手上有一樁棘手的事,暫且脫不開身,此行你一路上好好照顧你母親?!?/br> 末了,他抬眼看了看人,才一晃眼,長子如今也算是能獨當一面,能擔事了。 “父親出了何事?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蘇蘊之微微上前邁半步,倒不知是有何事如此棘手,叫父親這般反常。 蘇齊岳搖頭,好生瞧他一眼,他待他不同于對女兒,一向很嚴厲,鮮少有夸贊,做慣了嚴父,現(xiàn)下和風細雨倒是先不自在起來:“吏部里的事,你插不上手,安心去吧,且當是散散心?!?/br> “日后多幫幫苑音?!彼浦顺鋈ブ说那迨荼秤?,又添了句。 “是。”蘇蘊之又返過身來應下,阿音是他meimei,必定會不遺余力幫扶,可是父親此刻單拎出來講,反倒有些意味深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