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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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孩兒失去了父親的那種苦悶和悲痛,這是身為人子理所應(yīng)當(dāng)會有的。若是無法發(fā)泄,連一個罪魁都找不著,他心里更難受。從那一天起,楚翊平等地憎恨著胡羌與冼明州。 但姜月見知曉的是,當(dāng)時冼明州手里有楚珩的密旨。也就是說,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先帝的調(diào)令,至于中了胡羌的圈套,那是誰也無法預(yù)料。 姜月見力排眾議,認(rèn)為錯不在冼明州,然而還是為緩和局勢,將他貶謫至碎葉城。 楚翊緊皺眉頭:“母后,你把冼明州又弄回歲皇城了……” 他是那樣不滿,嘴唇輕輕地嘟著:“你不怕朕報復(fù)他么?” 姜月見點(diǎn)點(diǎn)頭:“好啊,只要陛下不濫用陛下的權(quán)力,從人子的角度去報復(fù),母后隨便你。” 末了,不忘了提醒一下可親可愛的小陛下:“冼明州的小臂比你的大腿還粗,像你這樣重的石墩子,他隨手一扔就是好幾丈遠(yuǎn)?!?/br> “……” 陛下心頭發(fā)憷,消滅了找冼明州單挑的念頭,可還是不滿地狡辯道:“朕不懂,母后為什么要這樣包庇冼明州?!?/br> 姜月見摸了摸陛下的小腦袋:“你覺得是包庇,但你父皇心里未必這樣想?!?/br> 楚翊哼了一聲:“父皇都入土了,他怎么想,母后就知道?” 姜月見笑吟吟反擊:“那你父皇準(zhǔn)你在太廟旁邊吃烤rou的時候,他怎么想,你怎么知道的?大孝子?!?/br> “……” 說不過母后的小皇帝,無比郁悶地閉上了嘴巴。 但他還沒有放棄找冼明州報仇,不用以勢壓人的威權(quán),單從人子的角度,去報父仇。 翠華搖搖,行于旻山止。 先行兵馬已經(jīng)在山腳下安營扎寨,露天的曠野上,不久之后已是炊煙裊裊。 這里有巨大的露臺,充當(dāng)士卒搏擊的校場。每年大狩,都會有三軍盛事,京郊大營中最勇武的軍士會站出來,展示自己以一當(dāng)十的才能,從而被上位者選中,得到一個更高的軍銜。 除了這些血rou相搏的激烈爭斗外,另有捶丸、擊鞠、投壺、射箭等比賽,從六月十六到六月二十三,每日都有。 山路雖然崎嶇,然每逢大狩時節(jié),都有百姓翻山越嶺,趕著偷偷進(jìn)禁地偷窺熱鬧,驅(qū)逐不去。 這樣的熱鬧,也是從楚珩十二歲監(jiān)國以來每年都有的,百姓如果犯界,軍將不得加害平民,應(yīng)使好言相勸其離去,若不成,再以武力恐嚇,如非萬不得已,不得亮出刀劍。有了這樣的規(guī)定,一些熟門熟路的百姓膽子便大了起來,從大狩開始那一天起,便日夜徘徊旻山不肯離去。 姜月見以往作為皇后時,是沒有機(jī)會隨行旻山的,她只是聽說大狩熱鬧非凡,比賽精彩絕倫,雖然一直心癢,但讓她開口去求楚珩?那是萬萬不能。 這也是她作為太后,第一次親自主持大狩。 太后與陛下均有單獨(dú)的王帳,帳篷呈鼓包形狀,入內(nèi),穹頂上綴有寶藍(lán)簇錦花紋,帳篷中設(shè)有一張梨木軟榻,作為入眠和其余休息的場所,除此之外,便是兵器架、妝臺、杌凳、圈椅等物,相比坤儀宮,這一切算得上簡陋,但保障七日的生活用度,還是足夠。 今日只是先安營休息,明日開始,便是會cao與角抵,這些都是最精彩和激烈,也是姜月見最期待看見的。 一路行來,陛下已經(jīng)疲乏,先入睡了,姜月見讓翠袖去照顧他歇著,并叮囑了她:“無論發(fā)生何事,今夜,萬不可讓陛下醒來尋哀家。” 翠袖自知這是個艱巨任務(wù),若陛下一覺到天明那還好,若陛下中途醒來吵嚷要母后,就是斬了她的頭,只怕也攔之不住。翠袖臨時受命,破釜沉舟地領(lǐng)了懿旨,視死如歸地去了。 人走了以后,姜月見便又吩咐玉環(huán):“將哀家的御麟車駛來,叫上太醫(yī)。” 玉環(huán)多了一句嘴:“哪個太醫(yī)?” 隨行的太醫(yī)有兩位,蘇太醫(yī),和隋太醫(yī)。 姜月見瞥了她一眼,“你說哪一個?” 玉環(huán)抿唇,輕聲道:“奴婢怕叫錯了……” 姜月見還能聽不出她的揶揄?小宮人知道太后娘娘今夜心情好,所以膽子大地敢來打趣,換了平時,只怕還得掂量幾下惴惴不敢說話。 御麟車載著太后與太醫(yī),徐徐沿溪水而上。 車中亮著一盞明明滅滅的橘燈,照著兩人相視沉默的臉。 終究,是姜月見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問問哀家,帶你出來所為何事,是何圖謀?” 偌大的車?yán)镞?,唯不過他們兩人。 黑燈瞎火,長夜漫漫,是何圖謀?司馬昭之心。 蘇太醫(yī)的指尖拂過衣擺,將膝頭的一截襕衫放落,看去韜光養(yǎng)晦,不顯山不露水,平常之極。 車終于停下,黑暗中,御夫無聲地跳下馬車,鉆進(jìn)了遠(yuǎn)處的黑夜里。 看樣子,今夜是不會回來了。 車廂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音在錯落地交織,安靜得,甚至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仍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姜月見也很是緊張。 她偷偷地籌備著這一夜一個晚上,等到真的到來時,她發(fā)現(xiàn)這竟然比想象之中的更刺激、更有趣,更讓人期待。 太后娘娘攥著自己裙裾的手指,霍然一松,不過一個眨眼的間隙,娘娘熱情如火的手,握住了對面男子的一截手腕,將他虛虛實(shí)實(shí)地握了握,抬眸,正撞進(jìn)男人被燭火映得熠熠的深邃的黑眸。 姜月見心如鳴鼓,正要說話。 對面的男人開了口:“娘娘?!?/br> 她一怔。 錯亂的眼神泄露了自己的外強(qiáng)中干。 男人輕聲道:“想要臣么?” 想要。 自然是想的,這幾天,她做夢都是這樣的場景。 不過,蘇探微卻吐了輕輕的一口呼吸:“臣惶恐?!?/br> 姜月見才不會相信,最近已經(jīng)膽子大到敢違背她的意愿對她各種輕薄的蘇太醫(yī),箭在弦上時會惶恐。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享受魚水之歡,這沒什么羞于啟齒。他上車的時候,心里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明了,且做好了獻(xiàn)身太后的準(zhǔn)備,不是么? 不過不管怎樣,姜月見不是那種由著性子胡來的,她還是會,稍稍在意一些男人的感受。于是,太后從身后,拎出了一壇酒。 就在蘇探微愣住之際,太后拔取了酒塞,將酒壇推進(jìn)他懷里,讓他抱住之后,對他道:“喝?!?/br> 太后看來絕不是一時意氣,而是萬事俱備。 蘇探微的神情無奈至極:“太后是想灌醉臣?臣醉了,只怕會睡過去?!?/br> 太后明眸閃爍:“一點(diǎn)點(diǎn)梅子酒,只會微醺,不會醉的,喝吧?!?/br> 酒壯慫人膽,他不是惶恐么,那就喝好了。 蘇探微一臉被她打敗了的神情,雙掌扣住酒壇,仰頭喝了起來。 梅子酒,并不濃釅,但香甜沁口,淡淡的酸澀過去之后,便是一股長而不散的回甘,在舌尖喉頭如滲透般蔓延。 “酒是色媒人?!碧竽锬锒⒅?,看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酒露沿著男人光潔白皙的下頜皮膚緩慢滾落,幽幽地說道。 這一口,只喝了一半兒,遠(yuǎn)沒見底。 太后用手心托起小橘燈,往男人臉上晃了幾遍,俊顏雖然浮出酡紅顏色,看得出暖了身子,但眼眸清湛,并無醉意,依然那般傲骨嶙峋地,直直凝坐。 姜月見就不信了。她宮里助興的梅子酒,楚珩是最喜歡的,每次喝一點(diǎn)點(diǎn)就很難把持得住。 “再喝。繼續(xù)?!?/br> 面對太后娘娘心急欲吃熱豆腐的催促,蘇探微只得繼續(xù)喝。 這一次仰頭下去,一壇子酒直接被喝干了,見了底,最后蘇探微將壇子倒扣之時,只剩下涓滴的酒露流出壇口,不急不緩地順著脖頸下的皮膚,溫柔地洇進(jìn)薄羅青衫里。 太后握著橘燈,晃過他朦朧的眼波,知道差不多了。 男人的身體如醉玉頹山般傾倒,姜月見忙放下了橘燈,抱住了他的跌下來的身體。 他應(yīng)是真的上頭了,眼眸微闔,意識有些恍惚與迷離。 男人的身體骨架大,骨骼重,這般倒下來,將她砸得不輕,太后娘娘忍著痛,可也舍不得對他有一點(diǎn)不好,畢竟人是自己灌醉的,無論發(fā)生什么她今晚得負(fù)全部的責(zé)任。 他身上都是酒氣,伴隨呼吸,繾綣而曖昧,徐徐噴灑在她的頸窩,被酒氣所熏染的皮膚,如火針般扎著,又刺,又發(fā)燙。太后禁不住這誘惑,皮膚輕輕地發(fā)著顫栗。 這是只有兩個人的野外,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安頓好了一切,今夜,不會再有任何人突然地闖入,打攪到他們。 姜月見的手掌托著他的腮,低頭凝視搭在自己肩上的俊顏,柔聲道:“你是不是醉了?” 回答她的,是鼻尖溢出的一點(diǎn)點(diǎn)哼聲,帶著厚重的鼻音。沒了平日見的清寂端方,反而生出一絲脆弱可愛。 姜月見笑著,像哄楚翊一樣,抱住他的身體,輕輕地拍了拍。 在她的安撫之下,男人放松了下來,呼吸變得均勻。 末了,她垂落眼簾,審視地看著他不斷合攏又打開的鴉睫。 “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話說: 楚狗:我真的快把持不住了……她好會,我好愛。 第43章 小皇帝不適應(yīng)旻山扎營的生活, 雖然因?yàn)槠@廴朊吆茉?,然而夜里鬧蚊子,蚊子飄進(jìn)帳篷里來, 禍害得陛下不得不一直伸手抓癢癢。 一來二去, 陛下?lián)闲蚜恕?/br> 醒來后,就著燈光和菱花鏡一看,兩臂和臉、脖頸的地方到處都是被他抓撓出來的大鼓包, 小皇帝氣咻咻的,立刻就想到找母后告狀。 兩只小腳丫才一點(diǎn)地, 母后身旁的女官翠袖便進(jìn)來了, 笑盈盈地端來了驅(qū)蟲草,“陛下?” 她將東西放下,對陛下道:“城郊野外, 思慮不周, 所以東西準(zhǔn)備晚了一些……” 言罷, 她又緊張地驚呼:“陛下的臉上被咬了這么多包?” 楚翊哼了哼, 憂愁地道:“母后呢?朕今晚不要自己一個人睡了,朕要找母后睡?!?/br> 他說著就要往外去,翠袖心里直咯噔,想太后娘娘今夜肯定是不想和陛下睡的,說不準(zhǔn)娘娘已經(jīng)和太醫(yī)睡了, 這會兒陛下進(jìn)娘娘的王帳, 只能撲一個空, 還令他起疑, 翠袖萬不敢讓陛下下了床, 忙慌地便要阻止。 “呃不!” 楚翊驚怪地皺起了眉。 翠袖忙亂地替他點(diǎn)燃驅(qū)蟲草, 對陛下道:“娘娘今夜歇下了, 她身上不好,陛下去和她睡的話……不太合適?” 楚翊納悶:“母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