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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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年————————————— 許一零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側(cè)了側(cè)頭,隨即又張大了嘴巴 ——“咔”,她聽到了自己關(guān)節(jié)摩擦的聲音。 她有些郁悶地閉上嘴,繼續(xù)用抹布擦水池。 不一會兒,宿舍的大門被打開,張駱瑤捧著兩個小紙箱走了進來。 “你在清理水池嗎?”看見許一零后,張駱瑤嘿嘿一笑,“你太好了!” “哈哈,沒事……”許一零轉(zhuǎn)頭打量了一下張駱瑤手里的紙箱,那大概就是之前聞靜雅拜托她順路帶回來的快遞。 “瑤瑤!”聞聲過來的聞靜雅從張駱瑤手里接過自己的快遞,并連連對張駱瑤道謝。她轉(zhuǎn)頭對許一零說:“這是我家里寄來的糕點,親愛的快別忙了,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洗完抹布后,許一零走進房間里面,張駱瑤正伸著手給因為痛經(jīng)下不來床的夏慧妮遞吃的,聞靜雅則在收拾桌子給零食騰地方。 許一零低頭,拿起聞靜雅剛做好的流沙手工品仔細端詳,不禁贊嘆道:“好漂亮啊,你太厲害了吧!” 聞靜雅高興地說道,“做這個真的很快樂呀?!?/br>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號,明天是元旦假期,學(xué)生晚上可以請假不回校住宿。 圍著小桌子吃東西的時候,大家聊起了各自晚上的行程。 張駱瑤請了假,約了和她同城的女朋友出去跨年。聞靜雅準(zhǔn)備待在宿舍里打游戲,守著晚上的直播。夏慧妮身體不適,所以她只能待在宿舍看電影。許一零在溪城沒有認(rèn)識的朋友,所以她也打算和聞靜雅她們在宿舍里跨年。 “你們快看我發(fā)的鏈接!”夏慧妮在玩手機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連忙揮手,“你們都點進去看看嘛?!?/br> 點進去之后許一零她們才知道那是個測試網(wǎng)站。 網(wǎng)站頁面十分簡陋,首頁上列了一堆很是吸引眼球的問題,比如“你的血液是什么成分”、“你的結(jié)局是什么”、“是什么殺死了你”……這些問題只要輸入名字就可以得到答案。 想想也知道這些問題還有答案不可能是真的,不過那些神神叨叨、似是而非的答案總給人一種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的錯覺。在無聊的時候看看這些還是挺有意思的。 于是,大家都一個一個順著測了下來,還互相交流解讀。 “你的墓碑前會有什么?”許一零念著屏幕上的問題,點了進去,輸入自己的名字。 幾秒種后,屏幕上便蹦出了答案: 【許一零的墓碑前會出現(xiàn)刀劃的痕跡、愛人的血和一節(jié)無法辨認(rèn)的指骨?!?/br> 她愣怔了一刻,而后又忍不住笑自己明知道是假的怎么還真當(dāng)回事了。 “哇,你這個好帶感啊?!睆堮槵帨愡^來感嘆道,“墓碑前有刀劃的痕跡,指骨,居然還有愛人的血哎!” “什么什么?這么有意思?”夏慧妮聽罷,有些興奮地聯(lián)想道,“喂,你們說,會不會是這樣,她和她的愛人非常相愛,然后她的愛人發(fā)誓此生非她不娶,然后就用刀把自己的無名指切下來了?” “怎么可能,這也太狗血了吧……”許一零下意識反駁道。 “啊,不要一臉平靜地說出這么血腥的故事?。 甭勳o雅大喊著。 “我也要測我也要測!”張駱瑤好奇地輸入自己的名字,看到答案的時候立馬說道,“我的墓碑前也有愛人的血,但我老婆可怕疼了……” 許一零望著屏幕上那幾行字出神,隨后便把這個鏈接轉(zhuǎn)給了許穆玖,問了一句: 【你看看那個墓碑前會有什么的問題。你的答案是什么???】 對方并沒有立刻回復(fù)。 她心不在焉地把手機息屏,又重新開屏,突然想到自己其實也可以直接輸入名字,并不需要問許穆玖。 不過,讓他自己去看答案其實也是想知道他得知這些東西的反應(yīng)。 他的答案會是什么呢? 好想知道。 她迫不及待地把許穆玖的名字輸入框內(nèi),得到了答案: 【許穆玖的墓碑前會出現(xiàn)破碎的蝴蝶翅膀、未完成的手稿和一張被撕壞的“倒吊人”塔羅牌?!?/br> 蝴蝶翅膀為什么碎了?什么手稿?倒吊人塔羅牌是什么意思? “咦?你怎么還在看這個問題呀?”張駱瑤問道。 回過神的許一零慌亂地把手機屏幕息了,連忙答道“沒什么”,所幸對方?jīng)]有看清名字,也沒察覺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哎,說起死啊,你們還記得桐月湖那個總在水里撲騰來撲騰去的黑天鵝嗎?”夏慧妮突然問道。 那只天鵝很漂亮,許一零在社團招新那天看見過,后來她去桐月湖的時候偶爾也看見過幾次,她對它還有些印象,可她不明白為什么那只天鵝又和“死”扯上了關(guān)系。 “我聽說那個天鵝撲騰是因為妻子去世,發(fā)瘋了?!毕幕勰輫@了口氣,“起初我還以為是因為它很活潑、精力旺盛呢?!?/br> “竟然有這種事啊……”許一零十分驚訝。 張駱瑤的語氣有些悲傷:“我聽說天鵝是一夫一妻的,那個黑天鵝一定很愛它老婆吧。” “這么說,有時候動物比人還要有人性、重感情呢?!甭勳o雅無奈地說道。 宿舍里一時間為這只可憐的天鵝發(fā)出陣陣唏噓。 許一零握著手機的手順便點開了瀏覽器,一邊和大家為天鵝嘆惋一邊搜索和天鵝的一夫一妻有關(guān)的那些帖子。 起初帖子里的內(nèi)容只是圍繞著天鵝對愛情的忠貞的闡述,還列舉了自然界里其他和天鵝類似的動物,比如禿鷹、大雁,它們一生只陪伴一個伴侶,會在伴侶死亡后哀鳴、死守甚至殉情。 許一零看到這些內(nèi)容之后心里很受觸動,開始暗自感慨為什么人類做不到動物對愛情的那般認(rèn)真。 直到她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的話題開始轉(zhuǎn)向動物的一夫一妻制是在為生存率服務(wù)、它們的繁殖、結(jié)伴是在遵循本能、習(xí)性,并不像之前所說的愛情深厚的說法那樣浪漫,對它們的愛情的解讀和贊揚無非是人類一廂情愿強加到動物身上的想象。 陡然間,她心里先前的那股感觸、動容仿佛被嘲笑、被批評了,一下子無處安放了。 說起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剝奪了感性地看待問題的權(quán)利,倒不是說她無法感性地看待問題,而是她每次這么做、想去抒發(fā)些什么的時候總是得面對被批評的恐懼,心底的那些批評會告訴她這么想是不成熟的、傻的,甚至是愚昧的。 可如果每次看問題都不帶感情的話,那么一輩子活得豈不是很冰冷、很無趣、缺少很多色彩嗎? 想到這里,許一零又開始感到不安,極力讓自己不這么想。 要當(dāng)一個理性的人。 她反復(fù)地這么提醒自己。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一直都習(xí)慣性地認(rèn)為理性高于感性,就像小時候的她認(rèn)為理科比文科更實用那樣。 此外,從小到大,她看過很多男女行為對比的帖子,也聽很多人提過這樣的話題,好像大家?guī)缀醵颊J(rèn)為男生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會比女生理性。她很不服氣,她覺得這是偏見,是刻板印象,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刻意回避一些大家認(rèn)為“更符合女生的”行為,以此來反抗這種印象。 所以,每當(dāng)她想做一些被認(rèn)為是典型的“女生行為”,她就會陷入矛盾。 張駱瑤是下午四點左右出門的,宿舍里的其他人在宿舍吃了點東西,悠閑地待到了晚上。 傍晚,睡醒的許穆玖回了許一零的消息,他也很好奇倒吊人塔羅牌的意思,和許一零聊了好一會兒塔羅牌之后又開始好奇許一零的答案。 【好像都不是什么開心的寓意】許穆玖看著自己和許一零“墓碑前會出現(xiàn)的東西”,如此評價道。 【畢竟是墓碑,還能有多開心啊】 許一零忍不住為這個連影子都沒有的事感傷起來,她認(rèn)真地設(shè)想了一下,突然覺得,也許未來自己的墓碑前的景象并不會比這個測試網(wǎng)站胡謅的答案樂觀多少。 許一零原本還想跟許穆玖聊聊學(xué)校的黑天鵝,剛打了兩行字許穆玖就被室友喊去打撲克牌了。 許一零回復(fù)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也繼續(xù)看夏慧妮推薦給自己的電影了。 大約晚上十點的時候,許一零看見程露學(xué)姐在七葉詩社的群里發(fā)消息問大家要不要一起步行去兩公里外的大橋上看新年的煙花。 這不是詩社的正式活動,許一零之前也聽說過學(xué)姐他們有時候會臨時起意去做一些有點“瘋狂”和“出格”的活動。 偶爾這樣一次聽起來很不錯,她不禁心生向往。 在群里留下“ 1”的消息、請了假、披上外套戴上圍巾,還答應(yīng)夏慧妮拍下好看的照片之后,許一零就帶著手機和充電寶出門了。 一個人路過桐月湖的時候,許一零看見暗處有一對情侶的影子在柳樹旁相擁。 寒風(fēng)吹皺了深色的湖水,吹動了許一零額角的碎發(fā)和脖子外的圍巾。 許一零的目光在那對情侶身上停留了兩秒,她突然又想起那只獨自發(fā)瘋的黑天鵝,默默地感嘆了一句“天氣真冷”,隨后繼續(xù)往學(xué)校大門走。 她覺得趕路的時候無事可做,于是拿出手機給許穆玖發(fā)黑天鵝的故事。 到校門口的時候,許一零看見有一側(cè)墻邊上站著幾個人,其中就有程露學(xué)姐,學(xué)姐在和另外幾個人聊天。 她猜測那些人就是今晚要一起去大橋看煙花的人。 許一零雖然參加過幾次詩社的活動,但是和其他人還不太熟,并不敢主動搭話。她一邊觀察其他人,一邊慢吞吞地往詩社成員聚集的地方挪,直到轉(zhuǎn)過頭的程露發(fā)現(xiàn)了她。 “小許同學(xué)!” 程露開心地向許一零招了招手,許一零連忙加快了腳步。 程露重新跟其他人介紹了一遍許一零,大家十分熱情地打了招呼,又繼續(xù)討論起剛才在群里就一直在討論的蒸汽波音樂。 許一零有些拘謹(jǐn)?shù)卣驹谝慌月犉渌肆奶?,直到她感到手機震動。 她低下頭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是許穆玖發(fā)來了消息: 【太可憐了,一定是感情很深,這樣的日子肯定很孤單吧】 是啊。 許一零忍不住點了點頭。 這是個很自然的反應(yīng)吧? 雖說是這么想的,可她還是回復(fù)道: 【其實我剛剛還看到一種說法,動物對這些沒有什么復(fù)雜的概念,他們談不到感情,行動只是遵循本能而已】 【嗯,這么認(rèn)為倒也挺有理的】許穆玖答道,【每個人想法不同吧】 許一零繼續(xù)問道: 【你會不會覺得認(rèn)為動物有感情這種想法太感性了,或者太不理性、太幼稚了?】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對方疑惑道。 【你先回答我吧?你周圍的朋友,他們會怎么想呢?】 過了一會兒,對方終于接連發(fā)來了好幾條消息: 【什么樣的想法都會有的】 【我覺得這種事沒必要一定分出個感性理性的,怎么想都可以啊,也不用糾結(jié)幼不幼稚,就算幼稚又怎么樣呢,幼稚又不是貶義詞,感性也不是貶義詞,感情也不是什么說不出口的東西】 【大家平時都很累了,總得被允許自由地想象一會兒吧?】 看到這幾句話,許一零說出了自己的苦惱 【我就是覺得,本來我也為天鵝的故事難受,我都快認(rèn)可他們是有感情的了,但是突然又看見他們沒感情,是我自己一廂情愿、自以為是在瞎想,我就感覺自己好像被教訓(xùn)了】 許穆玖發(fā)來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他繼續(xù)說道: 【這么說吧,如果一個人他是真的在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動物的本能那些,那么他確實懂得挺多、想得也蠻特別的。如果他其實也被這個故事打動了,但他偏要否定感情,偏要嚷點跟其他人不同的,那這不能說是理性】 【那叫毀氣氛嘛】 “嘿嘿……”許一零看著屏幕上的字,笑出了聲。 “小許同學(xué),出發(fā)咯!” 突然,程露拍了拍許一零的肩膀,許一零嚇了一跳。 程露拽著許一零的胳膊,示意她跟上其他人。她看許一零拿著手機,又看了看許一零的神情,八卦道:“跟誰聊天吶?……男朋友?” “啊……”許一零的心跳陡然間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她低下頭關(guān)了手機,緊張地后背也有些發(fā)熱。 她猶豫著。 因為她意識到程露和她認(rèn)識的其他朋友不同,除了夏慧妮,她們兩個的交際圈并沒有重合。 許一零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就算承認(rèn)了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就在她還有些承認(rèn)不出口的時候,程露已經(jīng)問了下一個問題: “他也在溪城嗎?在上學(xué)嗎?” “嗯,”許一零點了點頭,小聲地答道,“他在益城……讀大三?!?/br> 前往大橋的隊伍里一共有十幾個人,有大一大二還在社團的,也有一些已經(jīng)退團但是還是會回來玩的學(xué)長學(xué)姐,一行人三五成群的邊聊邊往大橋的方向走,剛才還在聊蒸汽波音樂的同學(xué)這陣子已經(jīng)聊到被濫用的“虛無主義”、電子產(chǎn)品的普及會不會降低人群中作家和詩人的比例了。 “小許同學(xué)在想什么呢?”程露歪著頭問道。 “嗯?” 許一零看著程露溫柔含笑的神情,傾訴的意愿在逐漸變強。 “是這樣的……”許一零在腦內(nèi)組織了一下語言,最終把之前因為極度想逃離偏見所以控制自己的想法行為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對程露講了出來。 “嗯……”程露聽罷,了然地摸著下巴,“其實啊,我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也有過和你一樣的苦惱呢,而且不止我,我的一些朋友也和我們一樣?!?/br> 因為找到了同伴,許一零很是激動:“真的嗎?” “真的?!?/br> 程露和許一零走在隊伍的末尾。和著寒風(fēng),程露談起了她自己的經(jīng)歷: 程露出生的地方就有著很嚴(yán)重的重男輕女的思想,父親是奶奶十分寵愛的次子,她的母親嫁入他們家之后,家里的老人都覺得是母親高攀了父親,母親在婚后幾乎感受不到父親的關(guān)愛,甚至在生下了女兒也就是程露之后受到了苛待。程露的大伯母為了生下兒子,接連懷孕,生下了三個女兒后才生下了小兒子,在那之后身體一直很差,爺爺和奶奶十分偏心小孫子,甚至還將大伯母的二女兒送給了別人。程露的母親看到家里的狀況,感到十分后怕和灰心。程露快上初中的時候,她的母親去了外地工作,和程露的父親常年分居。 “從小我就很要強,家里人越是忽視我,我就越想證明自己很厲害,那時候我恨不得天天向所有人證明男生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和男生一樣厲害。我就告訴自己,我不要柔柔弱弱的,我不要像個女生,我從來不穿裙子,甚至連顏色鮮艷的衣服都不穿,我把皮鞋扔掉,也把頭發(fā)剪短,很多年都是這樣?!?/br> “其實我也很喜歡裙子,喜歡長長的辮子,我也喜歡玩娃娃,喜歡看公主和仙女的動畫片,我背地里很羨慕那些還在‘當(dāng)女孩子’的朋友,可我又安慰自己,我告訴自己我比她們厲害,因為我像個男生……這是個很可怕的想法,我那時候居然覺得像男生這一點讓我有優(yōu)越感。我還總聽說女生之間會勾心斗角,男生就很坦蕩,所以我更愿意和男生做朋友。”程露的眼神有些哀傷,“大概是上高中之后,我的一個朋友讓我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明明我自己就是女孩子,明明我目睹了父親對母親的不負(fù)責(zé)任,明明我應(yīng)該很能體會女孩子們在面對外界的偏見、在面臨很大的困境,可我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是在否認(rèn)女孩子這個群體,我一直在貶低女孩子,一直以躋身男孩子的群體為傲?!?/br> “這……”許一零皺了眉。 “我知道,這很過分。所以后來我才下定決心要改,”程露笑著摸了摸許一零的頭,隨后仰起自己的頭說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多可愛啊,誰說女孩子做朋友就一定會勾心斗角了?女孩子們互相幫助,可以有很珍貴的友情。勾心斗角的人是男是女都會斗,到哪都會斗,別把臟水潑到所有女孩子身上。管他男的女的,大家想穿什么、留什么發(fā)型、玩什么玩具、看什么動畫片、有什么樣的想法,不影響別人的情況下怎么做都是自己的自由,穿褲子也很美,長頭發(fā)也很酷,玩娃娃的人也可以很勇敢很堅強?!?/br> “說起偏見啊,還不止這些?!背搪逗鋈挥窒肫鹆耸裁?,補充道,“你知道我是個美術(shù)生吧?當(dāng)時準(zhǔn)備學(xué)美術(shù)的時候家里很反對,他們給的理由無非就是那些老觀念,什么成績不好才去學(xué)美術(shù),學(xué)美術(shù)的人都不學(xué)好、交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還有說女孩子上學(xué)用不著花那么多錢、送我學(xué)美術(shù)簡直就是把錢撂進水里等等,最后還是我媽堅持支持我走這條路的。對了,我還是個文兼藝,簡直成了家里孩子的頭號反面教材,那些親戚隔三差五地就帶著他們學(xué)理的孩子來諷刺我……” “哎呀,說著說著就啰嗦起來了?!背搪队行┎缓靡馑嫉氐拖骂^,“我想這些問題你以前一定也多多少少碰到過類似的吧,真的很不容易。不過,現(xiàn)在我們都熬過來了啊?!?/br> “話說小許同學(xué),你前陣子不是寫了一段減肥時候的感想嘛。我當(dāng)時看完可感動了。你其實最后也都會明白的,什么感性啊、理性啊、行為啊、觀念啊沒有性別之分,也不存在哪個一定比哪個高貴,”程露拍了拍許一零的肩膀,“你不是說了嗎,要多問問自己的內(nèi)心,既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認(rèn)可的答案,為什么要回避呢?做自己就好了呀,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和理解,讓我們的心活得獨立而完整,不是嗎?” “嗯……”許一零重重地點頭應(yīng)答。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許一零攥著胸口的衣服,舒了一口氣,“我感覺……我現(xiàn)在好受多了,很開心,特別開心。”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黑暗里四處摸索了好久,終于等到螢火落進她懷里。 她抬頭的時候,面前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向前,在這條路上長長地延伸,耳邊溫柔的話語暖著她的眼眶、暖著她的心臟。 程露笑開了:“那就好,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 隊伍時快時慢地向大橋前進,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距離零點還有一段時間。 許一零還從來沒有在家長不陪同的情況下、在外面待到過這么晚。 她趴在大橋的欄桿上,享受沉靜的夜空、新鮮的空氣以及這難得的、略微出格的自由。 她低頭打開手機,才發(fā)現(xiàn)許穆玖后來又發(fā)了一條消息。 【我有點好奇,你說你的答案里那節(jié)無法辨認(rèn)的指骨是什么?】 許一零想了想,回復(fù)道: 【室友說是我的愛人為了表達此生不娶把他的無名指切下來了,所以我的墓碑前會是那樣。一開始我覺得的挺狗血的,不過后來想想好像這么解釋也挺完整的】 許穆玖似乎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沉默了。 半晌,他終于又問道: 【你會更喜歡為你切手指的人嗎】 【你是這種人嗎】許一零把這行字打出來后,盯著看了幾秒,然后又笑著刪除干凈了。 “還在聊天吶?”程露上前問道。 “???嗯……”許一零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觀察程露,確認(rèn)對方?jīng)]有看見自己屏幕上給許穆玖的備注。 “這次又在聊什么呢?” “剁手指頭的問題。” “哈?”程露有些詫異,隨后咂嘴道,“好奇怪?!?/br> “嘿嘿,也沒那么怪吧?!痹S一零說著,給許穆玖發(fā)了一句: 【都可以】 是他的話,都可以。 她裝作不經(jīng)意,心底卻糾結(jié)起來,暗戳戳地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個問題。 于是,她又補充道: 【不過最好還是別這樣吧,我不想讓他切手指,我也希望他不要讓我切我的手指】 誰不怕疼呢?手指頭又不是手指甲,說切就切嗎?嘴上說愿意,最后真的下得去手嗎?切了又能怎樣呢? 這下對方似乎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半天才憋了一句 【真的嗎】 許一零的目光瞥向一旁,仿佛看見了什么羞恥的問題。 他怎么盯著這個話題呢?他是不是沒意識到,她并沒有說那個“愛人”是他? 她嘆了口氣,回復(fù)道 【千真萬確,我希望他愛我之前先好好愛他自己】 到此為止,別再往下說了。 許一零把手機息屏,靜靜地趴在欄桿上望著河水發(fā)呆。 河岸上的店鋪燈火通明,沒有睡去的人們或在此間來來往往,或扶著岸邊的欄桿、和橋上的人一起等待新年。 夜幕下兩岸的燈影宛如星光,都被歡聲笑語吹進了涌動的河流之中。 也許這里每天晚上都這么熱鬧吧。 很快,又是一年過去了。 她這么想著,心中只是有些感慨,卻并不傷感。 大概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還年輕,再長一歲還是兩歲不會讓她有失去青春的恐慌。 她又開始想,到煙花綻開的時候,自己是不是該許個愿望,當(dāng)她腦海中閃過“愿望”二字,她卻開始傷感起來。 因為她意識到,再長幾歲不會讓她失去青春,同樣的,其他的事情也是不會變的,哪怕有一天她不再年輕,有些事也是不會變的。 不過很快,她就不傷感了。迎面而來的寒風(fēng)把她的額頭凍僵了,好像也把她的大腦凍麻了,這讓她想起某個她坐在電動車后座、鼻子酸酸的冬夜。 和現(xiàn)在一樣,因為寒冷導(dǎo)致身體不適,所以她不想思考,所以她忘了很多規(guī)矩,以為自己正站在一個可以脫離規(guī)矩的地方。 煙花炸開的第一刻,身旁就接二連三傳出響亮的許愿的聲音: “我要保研!” “世界和平!” 他們喊著、笑著,響徹、熱烈,仿佛是同天上一樣絢麗的火花,劃破了河面上所有的寒風(fēng)。 許一零拍下了煙花的照片,發(fā)給夏慧妮。 “張遠韜喜歡左瑜杭!”“劉譯你要死啊!” “我討厭本命年!不想穿紅褲衩!” 許一零聽著這些愿望笑出了聲,心里開始有些躍躍欲試,可還是開不了口。 “我要環(huán)游世界??!” 身邊的程露對著河水大喊,直到喊不動,她轉(zhuǎn)頭對許一零笑,臉上印著煙花的火光: “很老套對吧?但是很有意思,你也試試吧?感覺超棒的?!?/br> 許一零受到了鼓勵,開始思考自己的愿望。 符合心意的愿望。 什么愿望呢? 能宣之于口的愿望。 不,或者不能宣之于口也可以吧? 手機傳來震動。 她低頭一看,是許穆玖打來的電話。 “喂?” 對方的聲音從貼著右耳的手機里傳來,和左耳里煙花轟隆聲相比顯得十分安靜。 這是電話里的跨年。 “喂,我……!” 要大聲喊出自己的愿望,她欣喜地想著,又覺得自己搖搖欲墜像是要跌進深黑的河水里。 天空的煙火一朵朵炸開,映入她的眼睛,她捏著手機,心跳不自覺地加速,迎著風(fēng)緊張而激動地呼吸著。 “……新年快樂!” 她的腦子里繃著一根弦,在她確定自己說出口的話只是“新年快樂”之后,她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她腦子里的弦斷了,她的聲音越喊越大,好像要用盡所有力氣。 “新年快樂!”周圍大家的聲音也此起彼伏地應(yīng)和著她。 她跟著他們笑了,還流著眼淚的表情很是怪異。 她吸了一下鼻子。 好像生怕許穆玖沒聽到她說的是“新年快樂”,也好像要搶著把許穆玖該說的話也說掉那樣,她又重復(fù)了一句: “新年快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