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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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父親是當(dāng)年明太傅的得意門生,少時也曾帶臣妾過府拜望過。明太傅家的二小姐,從小便生得如玉人兒一般…” 寧妃見他揣著明白裝糊涂,也不在意,反正她今日來就是給皇上遞臺階的。 嬌嗔道:“說句冒失的話,皇上可不許罰臣妾。” “你素來直爽,也學(xué)會了這一套?!?/br> “皇上莫打趣臣妾!臣妾昨日一見那美人兒,不知怎得,竟覺得丹姝meimei活了過來!” 寧妃見他收了筆,十分有眼色地替他將批好的奏折收起來,手上動作著,話兒也沒落下:“復(fù)又想,哪里有人死復(fù)生那樣的天方夜譚呢!” “人死既不能復(fù)生,愛妃以為何意呢?” “臣妾想,那定是皇上護著的人物?!?nbsp;寧妃見其神色并無慍色,便知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膽子大了些,順勢替禮部侍郎府撈一波好處。 “說來很是可惜,當(dāng)年明家出事以后,父親也曾再三求先皇赦免明家香火,只可惜家父位卑,不敢忤逆先皇圣裁…” “愛妃甚得朕心。” 祁鈺最喜寧妃知情識趣。 剛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 “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卻還是想與皇上說個情兒,替丹姝meimei尋個好的去處?!?/br> “何處稱得上是好去處呢?” “皇上可問住臣妾了…” 寧妃佯作錯愕,明眸善睞,思忖著緩緩道:“不過…有明太傅那樣的父親,皇上總要替丹姝meimei尋個清貴殷實人家的郎君?!?/br> 急不得,若都催著皇上納明丹姝為妃,那才是好心辦了壞事。朝上的利弊得失,太后既已說了…那她只在一旁敲敲邊鼓,順風(fēng)推一把就是。 既順了太后的意,來日又能賣明丹姝個人情,何樂不為。 第11章 針鋒 慶和二年,元月初三,帝諭旨六宮,冊教坊司樂女撥云為從三品貴儀,封號瑜。 宮規(guī),正三品及以上妃嬪,方可為一宮主位。 福陽宮九曲回廊,廊檐上皆是成型花紋的大理石作成的嵌畫,精秀雅致。 一年春至,萬物生新。宮人們正三三兩兩站在廊下將經(jīng)一歲洗禮的碎裂石屏換下。 主殿尚虛位以待,西側(cè)殿住著惠婕妤。 過不了今日,將挪進東側(cè)殿的,便是這新封的貴儀娘娘。 “荒唐!” 皇后娘娘派來傳旨的嬤嬤剛走,從來溫婉示人的惠婕妤破天荒地摔了茶盞。 以東為貴,同是從三品的位份,她還養(yǎng)著三皇子,母子二人疊在一起的分量竟不及一個樂女出身的賤婢! 休提皇后娘娘將她塞進福陽宮,更是明晃晃地故意惡心人! “誒呦!” 隨茶盞碎落,應(yīng)聲而來的德妃手里牽著二皇子,捂著胸口作勢埋怨道:“惠meimei可嚇壞我了!” 神采奕奕,錦心繡口,是個珠圓玉潤的美人。 “嬪妾給德妃娘娘請安。” 惠婕妤臉上余怒未消,原本就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嬌滴滴模樣,這會子更是嘴唇都?xì)獍琢巳帧?/br> “meimei消消氣?!?nbsp;德妃松開二皇子,漫不經(jīng)心道:“玩兒去吧!” 反客為主,斟了茶,拉著惠婕妤坐在軒窗茶案旁,溫盞塞到她手里:“不過是個玩意兒,皇上圖一時新鮮罷了,meimei何苦置氣。” 憑那樂女身份如何,總繞不過皇上喜歡。立后大典不過三日,可皇后卻也沒說什么,反倒是上趕著的送體面。 惠婕妤從來也不算是個得寵的,又平白生得哪門子氣。 “便是我家世不顯,也總好過個街頭賣唱的伶人!” 惠婕妤惱羞成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薄淚覆面。 “沒家世子嗣傍身,單以色侍人,又能多長久?” 德妃父親是中書令程立,宰輔門第。 她向來是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家世擺在那,便是不屑爭寵獻媚之事,亦無人敢慢怠。 耳聞教坊司來了個很是艷麗的樂女,卻也未放在心上,云淡風(fēng)輕道:“開春便是選秀,只怕她這輩子到頭也就是個貴儀了?!?/br> 倒是這惠婕妤讓她刮目相看,從前以為只是個安分守己的清明人物,經(jīng)此一事,似乎也不盡然。 “以色侍人?jiejie可聽說了她的封號?” 惠婕妤側(cè)目看向?qū)γ鎶y鏡里浮動著人影,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皇上那日以身相擋的場面,情急時…才最能映射真心。 奈何那日在場之人,都被皇上下了死令封口,誰也不敢冒著掉腦袋的風(fēng)險惹事生非。 是以如今眾人只見皇上受傷宣了太醫(yī),卻不知緣故。 深吸一口氣,咽下:“封號,瑜?!?/br> “抽我衿之桂蘭,點子吻之瑜辭?!?nbsp;德妃于家中時亦是飽讀詩書的,領(lǐng)會了這封號的意思才流露出幾分正色來:“這封號,可不像是禮部擬的。” 尋常妃嬪的封號,都是禮部依禮數(shù)位份,在過去的用法里挑些文辭合適的,遞到御前給皇上選。 類似儀、德、寧、惠都有舊例可循,她原本以為樂女出身的貌美人物,挑個玫、麗這類艷麗有余莊重不足的封號,已是極限了。 可這瑜…取美玉高潔之意,常用于賦詞,主祥瑞。 怪不得惠婕妤掛心,皇上是在借這封號,敲打闔宮上下不得敢再以樂女的身份輕慢于她。 以史為鑒,北齊皇室從來出情種。原本這幾年伴君,以為當(dāng)今圣上意外是個孤寡性子…眼下倒是有趣起來。 惠婕妤觀德妃一副看好戲的派頭,忽而灰了心懶得再多說。不能易位而處,亦道不同不相為謀。 扯了扯嘴角,轉(zhuǎn)眼又是玉軟花柔的清秀佳人。“二皇子今兒怎么跟在jiejie身邊?” “還不是前兒那場風(fēng)波鬧得,太后本就有頭疼的毛病,經(jīng)風(fēng)一吹直接躺在榻上起不來了?!?nbsp;二皇子祁理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嫡子,德妃卻相待并不熱切,冷淡道:“儀貴妃、寧妃都有自個兒的孩子,只能便將二皇子送到了我這照顧?!?/br> “德妃jiejie不如順勢將二皇子留在身邊養(yǎng)著,作個依靠,到底是嫡子。” “何苦接這燙手山芋。” 許是生母不在身邊的緣故,這孩子性情乖戾,喜怒不定,很難調(diào)教。 二皇子體弱是胎里帶出的不足之癥,細(xì)心養(yǎng)著調(diào)養(yǎng)也不見好,六歲的孩子總是孱弱蒼白好似風(fēng)一吹便要去了似的。 先太子妃、孝元皇后宋氏五年前撒手人寰以后,祁理便一直養(yǎng)在太后身邊。 皇上待膝下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一視同仁,也并未因嫡子而多加照拂看重。 如今中宮位正,這孩子的位置也變得尷尬起來。太后若推脫,宮里有資格養(yǎng)先皇后嫡子的嬪妃不過四位,儀貴妃和寧妃又有自個兒的孩子,就看皇后和德妃皇上更屬意誰了。 “jiejie還年輕,總歸能有自己的孩子的?!?nbsp;惠婕妤口不對心道。 “算了,便是無子,皇上也總不會短我這口吃的。” 德妃渾不在意,當(dāng)真是沒將子嗣的事放在心上。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父親于朝中一人之下,若此時她再生下個皇子,程氏一門怕是要永無寧日了。 二人正閑談著,忽聞外間傳來撕心裂肺的孩子哭聲,兩人急忙出去便見三皇子乳母魂不附體跪在惠婕妤面前,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利索:“主…主子,二皇子摔了三皇子!” “混賬!” 惠婕妤心神欲裂,趕忙撲過去查看三皇子傷勢。 尚在襁褓里的小小嬰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嗚嗚咽咽哭著,額間見了血皮了好大的一塊。 急怒攻心,顧不得規(guī)矩體統(tǒng)拉扯著漠然站在一旁的二皇子,厲聲質(zhì)問:“你做了什么!” “meimei,逾矩了。” 德妃見她失了分寸,冷臉抬臂將二皇子護在身后。 回身對呆若木雞的宮人肅然道:“愣著做甚!請?zhí)t(yī)!” “理兒,你是不小心碰傷了弟弟嗎?” 德妃蹲在他身前,好聲好氣問道。 “是…是二皇子要抱三皇子,” 一旁的乳母深恐受責(zé),手忙腳亂比劃著,將事情原原本本交代:“誰知接過去后,就扶著三皇子的腦袋狠狠撞向墻面…” “你閉嘴!” 德妃不怒自威,鮮少這般疾言厲色,唬得乳母不敢在多說半個字。 “孽障!” 惠婕妤聞言驚怒交加,惶急中亂了分寸越過德妃抬手狠狠抓著二皇子衣領(lǐng),“我兒若有個好歹…” “松開!”他抬眼便對上了惠婕妤噴火似的眸子,繃著小臉冷冰冰的,半點懼意也無。 惠婕妤借力將他向后一推,二皇子便撞倒上了身后的書架子上。 書架上面疊放著的書畫卷軸滾落,散開鋪了一地。 二皇子跌了個大跟頭,平日里多病孱弱的孩子未示弱半分,小手支撐著地面起身… 走到惠婕妤跟前,站定,墨瞳幽深似枯井,半死情緒也無,冷然道:“你算什么東西?” 話落,轉(zhuǎn)身踏出殿門。 原本火冒三丈的惠婕妤,此時好似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不寒而栗。 “平安!快跟著!” 德妃顧及著三皇子傷勢無暇分身,喊身邊的大宮女跟著離開的二皇子。 余光落到地面上散落的畫卷,一眼掃去皆是帝王的丹青人像,極為傳神。 二皇子這廂剛踏出福陽宮大門,便撞上了前呼后擁迎面而來的明丹姝一行人。為首的梁濟率先看到他,拱手見禮:“奴才給二皇子請安?!?/br> 又看向他身后的大宮女平安,問:“德妃娘娘也在里面?” “是…” 平安謹(jǐn)慎,想著里面見了血,深恐火上澆油再行沖撞。 心里正琢磨著如何回話,便聽二皇子問道:“她是瑜貴儀?” “正是?!?nbsp;梁濟不明就里,看向平安臉色,直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二皇子向前走了幾步,宮人無人敢攔,抬頭,與明丹姝對視良久。忽然笑了,天真無邪,與方才殿中判若兩人:“我喜歡你?!?/br> 明丹姝抬眼掠過前方神情緊張的平安,恍若未覺。蹲身輕笑著:“若二皇子喜歡,隨我到殿中坐坐可好?” “我知道…” 二皇子湊近明丹姝耳畔,于旁人看來只是二人投緣親近。小聲道:“你是明家的人?!?/br> 不及腰高的小孩,威脅起人來倒是像模像樣的。 “是嗎?” 明丹姝也不追問他是如何知道的,笑意不改,耳畔的流蘇碰撞映射正午艷陽,灼灼其華。 “二皇子想要什么呢?”像是說著家常話逗弄小孩子,旁人聽著只覺得二皇子在與貴儀娘娘討喜糖吃。 “護著我?!?/br> 明丹姝摸了摸他細(xì)弱的小手,瞥見一抹血跡嫣紅,面不改色地用吉服的袖子將它擦去。笑語嫣然:“那你可要乖喲!” 梁濟站在一旁看著,二皇子雙臂攬在明丹姝肩上,舉止親昵,看著很是親切,只覺得驚奇… 這從來脾氣乖張怪戾的二皇子,竟與瑜貴儀投緣? 作者有話說: 這大概就是瘋批之間的互相吸引吧!大齊皇宮里的兩個禍害相遇了… 抽我衿之桂蘭,點子吻之瑜辭?!铣熙U照《芙蓉賦》 另注本文妃嬪等級(架空,勿考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