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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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卻在御案上鋪開一張尺余長生宣,素手持麝毫,緩緩落筆。 “回瑜主子,尚無?!?/br> “皇上何時回京?” “回瑜主子,河陽距京城跑馬一晝夜即可達,想來左不過這數(shù)日。” “數(shù)日?” 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寫罷,信手將筆扔到硯臺邊上,驚亂黑池,墨跡四濺。 明丹姝不痛不癢睨了梁濟一眼,不在意群青色的袖口濺了墨污,起身向門口走去。 “瑜主子且留步!” “皇上既病著,好好養(yǎng)著就是?!?nbsp;她步履未停,眉眼之間若有似無地沾染了些許怒意。 “本宮若是還留在這,反到令人起疑?!?/br> “這…” 見人要走,梁濟也不便硬攔。 “別忘了讓趙松茂日日來承明宮替皇上請脈?!?/br> “瑜主子…” 聞她突然提起趙松茂,梁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心下打鼓。 “趙太醫(yī)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如今掌管皇上脈案的是孫景孫太醫(yī)…” “是嗎?” 明丹姝輕哼一聲,挑眉問道:“趙松茂家往何處?” “家…家在江陽?!?/br> 梁濟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承明宮離開,連忙回身走向桌邊看其手書字跡,雪白的宣紙被她扔下的筆鋒染烏了好大一塊。 喃喃讀作:“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鉆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瑜主子忽然生了怒意,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明丹姝下令散了身后跟著送她回宮的侍從們,兀自進了景運門往太醫(yī)院去。 周琴的事她一直記掛在心上,這些日子在御書房看過了自永光十五年,鄭國公府起事前一年起,宮中女醫(yī)的往來調(diào)度。 女醫(yī)與宮女不同,屬于太醫(yī)院的五品編制,朝上職暮出宮,可自行婚嫁。 其中一人,自永光十五年臘月二十,先恭懷皇后自盡前一天出宮后,便再未上職太醫(yī)院。 此女官名為趙榆霜,出自江陽,與趙松茂同姓同籍。永光二年入京,嫁與大理寺衙役孫氏。 周琴說過,她母親十九年前在宮中任醫(yī)女…若正是趙榆霜… 那她與太后親生的七皇子夭折,或者說…先恭懷皇后與七皇子夭折有何關(guān)聯(lián)? 當日,黃卉看似偶然地將剛?cè)雽m的周琴與她安排在一間寢室,周琴不經(jīng)意撞破了蘇韻巧欲下毒害她,又主動拋出橄欖枝與她共同策劃蘭林宮起火走出教坊司… 樁樁件件,她與周琴像是誤打誤撞走在了一起,可若不是呢? 非她敏感多思,而是周琴身上的巧合實在太多了些。 “奴婢給瑜昭容娘娘請安?!?nbsp;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太醫(yī)院,太醫(yī)院女醫(yī)掌使上前問安。 “起吧?!?nbsp;明丹姝這是初次到太醫(yī)院來,三進三出的宮苑,主殿用為太醫(yī)會診開方備案,東西兩側(cè)殿分別用作安放藥材與煎方。 醫(yī)女所在后院,與前殿隔開,自城一處幽靜院落。 “本宮來挑幾個得力的醫(yī)女,到景福宮侍候藥浴。” “此等小事,娘娘吩咐一聲就是,何需親自來此?!?nbsp;掌使很是殷切客氣。 她們身為女醫(yī),差事本就十分有限,俸祿又低,全指著各宮娘娘的打賞撈些油水。 “侍候皇后娘娘的是哪位女醫(yī)?” 明丹姝由她領(lǐng)著到后殿,漫不經(jīng)心問道。 “回瑜昭容,皇后娘娘的長樂宮并未設(shè)女醫(yī),一應皆由孫太醫(yī)主理處置?!?/br> “孫景?” 這倒是出乎明丹姝的意料,但凡有些品級的妃嬪,都會在太醫(yī)院里布置個得力的人手。 皇后只用孫景…唯一種可能,便是認定了他是極其親信可靠之人。 可昨日,梁濟召孫景入承明宮,亦說明其首皇上信任…這倒是有趣兒了。 孫景…孫…電光火石間,明丹姝忽然想到,趙榆霜所嫁大理寺衙役,亦是孫姓!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章 第39章 周琴 春來雨過天如洗, 日上青山綠樹斜。一夜東風吹不盡,滿林嫩綠散寒遮。 “主子總算回來了!” 明丹姝帶著周琴等四個醫(yī)女從太醫(yī)院回來,才踏進宮門便見丹草小跑著迎了上來, 面上掛著真切不作偽飾的急切。 “后宮流言紛紛, 奴婢擔心極了?!?/br> 明丹姝不必問也知道所謂流言,無非是有人添油加醋地想壞了她的名聲。后宮這幾日太安寧了些,還是要熱鬧起來,才能打發(fā)這藏在方方正正高墻深院里的漫漫長日。 這世道,留給女子的路太窄了些。 “山姜和雁兒呢?” 她環(huán)顧四周,景福宮一切井井有條, 身邊常在的三個大宮女卻只剩丹草一個。 “回主子,內(nèi)侍省撥了差事去領(lǐng)今春給各宮娘娘的衣料。” 黃卉聽到動靜從主殿內(nèi)出來,上上下下端詳她安然無恙, 才回話道:“梁書來便帶著她二人去了?!?/br> 月初, 內(nèi)侍省派到景福宮的掌事太監(jiān)竟是梁濟一手帶出來的徒弟——梁書來, 著實讓各宮娘娘都好好地眼紅了一把。 “書房里我寫過的舊紙,撿不打緊的燒了罷。” 明丹姝看她手里拎著撣子, 像是剛剛整理書房出來,隨口吩咐道。 月旬里,她的書房只有黃卉進得,是試探, 也是給她個投誠的機會。 黃卉是景福宮里的掌事姑姑,情勢愈緊,總防備著也不是個法子。何況她在這宮里勢單力孤,總要有個得力的助手。 “奴婢省得?!?nbsp;黃卉似有許多話要說, 見她面帶疲態(tài)又咽了回去。 “本宮乏了, 你帶著這幾個醫(yī)女去準備藥浴。” 明丹姝與她吩咐道。 轉(zhuǎn)頭又與丹草說:“你撿幾樣藥材, 替本宮去看看寧妃。” “主子可有什么名目?” 丹草問道。 不為別的,只是寧妃娘娘自打有了身孕后,日日在鐘粹宮里鮮少與人往來,少了這么個愛說愛笑的人兒,連帶著后宮都安靜了許多。 “就說…本宮從皇上那得了西北的信兒,方鶴鳴五日前已到了邊城,請她安心。” 明丹姝這些日子在御書房,邊境有消息來時,梁濟并未瞞她。 除了戎狄國相被阿臻斬首,陣線連退二十里以外…還有樁事,她心里總是有個疑影。 方鶴鳴作為大齊使臣到鄭窮營中多日,幾乎差不多時間戎狄退敗。鶴疆如此不利情勢下非但未有議和消息傳來,卻一反情理又將兵線往前提了五里。 實在非她多疑,在如今朝中人心浮動的情勢下,內(nèi)外勾結(jié)不得不防。 “奴婢這就去。” 丹草這點最好,辦事利落卻又從不多問緣由。 “等等!” 明丹姝喊住她,“等山姜回來,讓她照之前本宮教的方子,做出幾樣細點來,去長樂宮給二皇子送一份。” 小人兒難養(yǎng),這些日子不曾去看二皇子,那慣會記仇的小東西不知道如何在心里怨她呢! 輕汗微微透碧紈,流香漲膩滿晴川。浴房內(nèi),水汽蒸騰,浴盆里的水浮在美人胸口上下,春光時隱若現(xiàn)。 “都下去罷,周琴黃卉留下?!?/br> “本宮這幾日聽了樁陳年趣事…” 眾人退下,明丹姝手里捏著玉盞,細斟慢飲一斛春日方好的梨花白。 似乎酒量尚淺,眼角吊著一抹桃紅,玉面被熱氣醺得像是染了醉意。隨口道:“聽說…前太醫(yī)院正趙松茂,還有個meimei過去亦在宮中為醫(yī)女?” 周琴替她揉肩的手勁忽然收緊,在透白玉膩的香肩上留下一道指痕淤紅。“奴婢該死?!?/br> 明丹姝不以為意擺了擺手,睨著一旁的黃卉:“你在宮中年久,可有聽說過這事?” 她如今所言,不過是順著斷斷續(xù)續(xù)的線索,拼湊出來的…但不打緊,身邊這二人足夠幫她將故事拼湊出來了。 黃卉正背對著她調(diào)香,聞言動作緩了緩,看不清神色回話道:“奴婢聽說過,十九年前有一批醫(yī)女替當今太后膝下的七皇子侍疾。七皇子夭折后,那些醫(yī)女都被趕出宮了?!?/br> “趙太醫(yī)的meimei,那醫(yī)女名喚趙榆霜,嫁與大理寺衙役孫氏為妻,或許生下一兒一女?” 明丹姝聽了黃卉的話,心中的猜想愈發(fā)篤定,趙榆霜果然與七皇子夭折有關(guān)。 恭懷皇后與祁鈺,太后與七皇子…荒謬真相幾乎呼之欲出。 偏頭與周琴道:“真是巧了,若非趙松茂有言在先二人是師徒,本宮要將孫景當作是他外甥了?!?/br> 周琴的動作停住,走到她身邊,瞟見一旁的黃卉…欲言又止。 “黃卉,去門外替本宮守著。” 周琴見人退下,忽然跪在她身邊,開門見山道:“娘娘既已知道,想要我做什么便說吧?!?/br> 明丹姝伸手將她扶起來,手拄在浴桶邊上,饒有興致問道:“你母親替恭懷皇后動手害死了七皇子,這事太后知道嗎?” 不難猜,鄭國公府倒了以后,恭懷皇后受牽連自縊,臨死前定要為勢單力孤的太子祁鈺安排個穩(wěn)妥的去處。 鄭國公府蒙受不白之冤,成了皇權(quán)與門閥博弈的犧牲品,皇上定會再為太子尋個寒門庶族出身的養(yǎng)母。 麗貴妃和大皇子有江南門閥為倚靠,唯一能與之一抗的,便是手握天下三成兵權(quán)的驃騎將軍府和河陽劉氏。 當時的太后養(yǎng)著自個兒的兒子,太子就算落到了其身邊教養(yǎng)仍是地位尷尬。恭懷皇后沒有時間步步為營籌謀,最利落的法子,便是取而代之——讓祁鈺,成為太后、成為寒門庶族、乃至先皇抗衡門閥唯一的指望! “你是皇上的人?” 如此,便只有這一個原因,周琴是受皇上指派到她身邊。 “不是?!?/br> “為何幫我走出教坊司?” 既說不是,明丹姝并不懷疑,周琴此時再無必要瞞她。 “我說過,是合作?!?nbsp;周琴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緒忽然難以遏制,許多日來鎮(zhèn)定自若的臉上忽然有了裂痕。重復道:“我要進太醫(yī)院?!?/br> “趙松茂是你舅父,孫景是你嫡親兄長,為何要舍近求遠選了本宮?” 沉默許久,明丹姝亦不急著逼問,慢條斯理握著整理著胸前糾纏成結(jié)的長發(fā)。 “我…十九年前,我七歲,孫景九歲。有一日傍晚母親下職回來,十分驚慌地收拾細軟,讓父親帶著我與孫景回江陽老家?!?/br> 周琴說話時垂下眼眸不再看她,手掌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哽咽著咂了咂嘴…難以啟齒道:“路上遭山匪搶劫…父親為了湊齊路費,為了…為了留下孫家的香火…將我賣進了青樓?!?/br> 明丹姝愕然…無論如何她并不曾想到周琴的身世這樣凄苦…浴房內(nèi)醺得人神倦思緩的霧氣似乎散了許多。 她在百戲班里五年,已嘗盡了女子在這世道里所能遇到的惡意...何況周琴七歲入青樓…物傷其類,歉然道:“我…我不知…” “無妨?!?nbsp;周琴結(jié)果她遞來的酒盞,一飲而盡。眼中含著的淚意像是珍珠,壓抑按耐著不肯示弱:“我十五歲時燕歡樓開始接客…直到五年前,遇到了孫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