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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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女子,卻不得不贊其媚態(tài)天成,美得如珠似玉,足以令六宮失色。 “透過meimei,便可窺得明夫人當(dāng)年之顏色。難怪徐大人大年沖冠一怒為紅顏…” 劉閻的小女兒,小字桑苓,當(dāng)年尚未出閣時,便負(fù)美名。京中王孫公子,千金相酬到劉府下聘者,如過江之鯽。甚至戎狄先王曾以二城為聘,求娶美人。 “當(dāng)年的徐鴻文試武舉雙料頭名,家世顯赫,正是京中第一得意少年人,卻為了劉家的姑娘在城門前砍了戎狄前來議親的使臣和戎狄王叔?!?/br> “也因如此,戎狄王怒而發(fā)兵北境,徐鴻為將功贖罪帶兵出征…回來后…劉家姑娘已嫁給劉閻的門生——明章?!?/br> “你是說…徐鴻是為了…我母親…” 明丹姝覺得這個猜想未免太過荒謬。且不說她父母素來相敬如賓,聞所未聞母親曾與徐鴻有舊。 何況徐鴻怎會如此意氣用事,布?xì)⒕指矞缑骷遥皇菫樾龟惸昱f日里的私憤?這…太過匪夷所思… “當(dāng)年太后與徐鴻布局的細(xì)節(jié),有哪些交易,我知之不多,只是明夫人…當(dāng)年的確與徐鴻有過私情?!?nbsp;太后與明夫人名份上是堂姐妹,對當(dāng)年之事了若指掌,與徐鴻之交易,想是繞不過這樁舊情。 “東宮只有一個明家,相抗門閥士族無異于蜉蝣撼樹,但若能得了徐鴻,與豐王相爭的勝算便大大增加?!?/br> 寧妃不知如何評價太后此人,儲位之爭,毫厘之失便是一敗涂地,她舍了一個明家,換來西北軍與徐鴻兩大助力,將東宮推上皇位。 殺伐果決,手段了得,只是…太狠絕了些。 “所以,是太后與徐鴻聯(lián)手策劃了五年前明家私吞軍餉的案子?” 明丹姝面色慘白,便是她知父親獲罪是由身邊出了叛徒所致,卻從未將疑心放在太后身上。 “太后為了皇位,與徐鴻聯(lián)手私吞軍餉六百萬兩賄賂鄭窮,以此為易,若遇沖突,西北軍不會支援豐王。又利用明太傅對方鶴鳴的信任,令他運(yùn)作將罪名栽贓給明家。” 寧妃看著眼前人,恍然記起多年前她到明府做客時,明丹姝的樣子——眾星捧月,灼灼其華,是她過去不曾見過的花團(tuán)錦簇。自己對她的那份羨慕向往,到今日依舊記憶猶新。 五年前明家落罪那日,她遣侍女出東宮到刑場去探消息,回來聽說人頭落地時…心里陡然空了一塊,就好像自己對美好的指望一并葬送。 探過身握了握她手安慰,緩緩道:“我并不清楚徐鴻與太后的全盤交易,但可以確認(rèn)的是,的確是太后為了拉攏徐鴻,舍棄了明家?!?/br> “證據(jù)呢?” 明丹姝壓住心頭的惶然怒忿,并未被悲憤沖昏頭腦,目光灼灼看向?qū)庡骸斑@等滿門抄斬的大罪,你如今輕言于我,便是置你方家滿門于不顧,要我如何得信?” “我母親是方鶴鳴的元配,伴于微時,在黎洲作繡工供他上京趕考。他飛黃騰達(dá)后,娶了宗正寺寺卿的女兒為妻,母親只等到一紙休書?!?/br> 她的翻開裳的內(nèi)里,一朵不染纖塵的玉蘭栩栩如生。這是母親最喜歡繡的花樣,在黎洲時,她的每件衣裳的領(lǐng)口都有母親親手繡的玉蘭,帶著溪水和皂莢的香氣。 “我十歲那年,母親將全部家財變賣,雇車馬送我來京…十五年了,我再未見過她。” “為何今日說與我,而不在早前與皇上坦誠?” “你入宮前,我不知道皇上對明家的舊案心思,與嘉陽所能倚仗者,唯有太后?!?nbsp;方家門第并不算顯赫,又埋著陷害明家的隱憂,她帶著女兒如浮萍一般,連何時哭,都要瞧人的臉色。 明丹姝進(jìn)宮后,皇上在前朝后宮的幾番動作,讓她知道舊事早晚會有見光的那一天。 方鶴鳴去了西北多日,卻遲遲未有和談成功的消息傳入京中,她便知有異。 池魚林木,如果不想被方鶴鳴與太后拉下地獄,這是投誠最后的機(jī)會。 “現(xiàn)在,我愿意賭一次,賭我有生之年能再回黎洲見母親一面,賭嘉陽能有個好前程。” “會的?!?nbsp;明丹姝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以何種心情聽完寧妃這一席話,她是這宮中看著最明朗風(fēng)光的人物,卻藏著這樣沉重悲哀的心思。 太后、徐鴻、母親…舊事像是藤蔓一般,等她回過神來,已被重重捆住掙脫不得。 還有…既然有舊事在前,太后為何要召她入后宮?驃騎將軍府這五年來女眷鮮少入宮,同太后疏遠(yuǎn)…與明家舊案是否有關(guān)? 按耐住思緒萬千,想起方才一幕問道:“德妃呢?她知道多少?” 寧妃怔住,隨即莞爾:“她果然說得不錯,你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br> 起身走到床邊,蹲身從床底的取出一件手掌大的小盒子,打開,遞給明丹姝。 “這塊玉佩,是二皇子生母,先太子妃宋氏的貼身之物。這封手書,亦是她之親筆?!?/br> 明丹姝展開書信,只寥寥數(shù)語,所述正是寧妃此前與她所言關(guān)于徐鴻與太后之交易。 “宋氏…是太后動手…” “是太后做的?!?nbsp;寧妃揉了揉眉心,這宮中無止境的斗爭傾軋,實(shí)在令她心神俱疲。 “她無意撞破秘密,臨死前留下這封手書,將二皇子托付與德妃。” 明丹姝并不意外,德妃與她父親程立一樣,是個躲風(fēng)波卻不避情義的性情中人。 一時無言,茶又涼了一盞,她將手書折好放回,重新添水將茶壺坐在一旁的矮廬上。 “方鶴鳴此去邊城,可是帶了太后旁的授意?” “太后想讓康樂公主嫁給鶴疆王的嫡子?!?nbsp;寧妃自嫁進(jìn)東宮,便常在太后身邊侍奉,七年過去,到如今也看不懂太后的心思。 若說她罪大惡極,可樁樁件件,皆是為了性命安危、為了皇上鞠躬盡瘁。 若說她是良善之人,可她眼里卻似乎只有利弊得失,薄情寡義。 “方鶴鳴此去除了與鶴疆議和,便是要商討此事,請鶴疆出使臣求娶公主。” 鶴疆是什么地方,彈丸小國,民風(fēng)粗俗,不過是占了戎狄和大齊交界的地勢,她卻舍得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 “若能和親,于公,便打開了大齊騎兵通往戎狄要塞的核心…” 明丹姝眉頭緊鎖,寒風(fēng)從窗戶縫隙吹過,攏在她的心上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于私…” “明家翻案,皇上看在康樂和鶴疆的面子上,也不會對驃騎將軍府如何?!?nbsp;寧妃接過話柄,也不得不嘆太后算無遺策,深遠(yuǎn)用心。 作者有話說: 第45章 君子 坐落在東六宮地勢最高處的壽康宮, 俯瞰朱墻內(nèi)層層疊疊的殿宇樓閣。 高處不勝寒時,冷夜薄衾難禁,唯權(quán)力最能慰藉人心。 “主子, 霜露來報…” 瓊芝入內(nèi)見太后站在窗前出神, 伸手替她將窗關(guān)上,附耳回稟。 “不中用了…” 太后并不意外,手里還握著方才嘉陽落在這的小斗篷,慢條斯理道:“傳令鄭窮,動手吧。” 間不容發(fā),至少在眼下, 皇上對驃騎將軍府之忠心,不能因?yàn)榕f事生疑。 “那瑜主子…” “她不會和皇上說的?!?nbsp;明繼臻在驃騎將軍府的麾下,欲投鼠而忌器, 明丹姝一時半刻不會與她翻臉的。 她這半生所作所為皆是為了皇上、為了大齊江山, 不問對錯只論利弊, 可捫心自問…當(dāng)真沒有片刻私心嗎? 瓊芝欲言又止…經(jīng)過五年前那一套殺局,東宮扶搖直上, 驃騎將軍府卻因?yàn)槊骷覞M門抄斬,怒而與太后斷了往來。 她提攜明丹姝入宮為妃,是為了加固皇上與門閥庶族的紐帶,卻也是在為自己埋下隱患…主子這一生, 與人狠絕,待己亦如是。 “五年前,哀家若不那樣做,大齊…會死更多人?!?nbsp;太后看出了她的心思, 目光悠遠(yuǎn)陷入沉思… 豐王一旦登基, 過去百余年大齊歷代帝王為抗衡門閥所做的努力, 將盡數(shù)付諸東流。寒門庶族永遠(yuǎn)抬不起頭,門閥目無法禮,君臣不能各司其職,江山百姓危矣! 皇帝長在她身邊,無論才學(xué)手腕,都無可挑剔。唯重情這一樣,犯了為君者之大忌。 生逢亂世,君主只賢明寬厚,遠(yuǎn)不足以震懾朝下蠢蠢欲動的野心。祁鈺需要一柄狠心辣手卻不會反受其害的利刃,從前是她,以后…會是明丹姝。 自問汲汲營營半生,為國為民。所愧對者,唯桑苓一人。 …… 夜深人靜,徐鴻手持油燈踏進(jìn)藏在書柜后面的密室,另一只手上提著三層高的食盒。腳步輕快,像是帶著少年人去見心上人時才有的迫切。 轉(zhuǎn)過甬道,用手肘推進(jìn)左數(shù)第二塊青磚,又一道暗門應(yīng)聲開啟,別有洞天。 如果忽視這是間四面無窗的密室,眼前閨房的布置,精巧雅致,及其用心。琴棋書畫無一不全,綾羅綢緞、金裝玉裹,目所能及之處皆非凡品。 近鄉(xiāng)情怯似的,徐鴻的腳步忽然放緩,語氣中似乎還帶著討好試探,含笑道:“桑苓?” 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 端坐在桌前的女子清揚(yáng)婉兮,眼角的細(xì)紋非但無損其秀麗,反而平添了嫻靜的氣度。 恍若未聞,運(yùn)筆如飛,素手纖纖落筆詩成:秋來何處最宜聽,一樹寒蟬噪晚晴。風(fēng)急不堪頻入耳,月明還是更關(guān)情。聲含遠(yuǎn)籟清如許,影落空階冷似冰。莫向高枝怨搖落,此時心事與誰盟。 “用膳吧。” 徐鴻儼然習(xí)慣了她的沉默,將食盒中的菜肴一樣樣擺在圓桌上,不厭其煩與她柔聲道:“今日我路過東街,買了你喜歡的見風(fēng)消,快來嘗嘗。” 當(dāng)年,劉家門禁嚴(yán)苛,她非年節(jié)鮮少出街。他便時常買些她喜歡的吃食,翻墻過去去逗她開心。 酒醅做成的見風(fēng)消,是她最喜歡的一樣點(diǎn)心。 劉桑苓與明丹姝并不相像,丹姝艷麗,而她卻似芙蓉清霜,盈盈獨(dú)立。 起身走到桌邊坐下,冷靜、疏離,對他視若無睹。視線停在盤中的見風(fēng)消上,卻錯開筷子,心如止水。 自從五年前被徐鴻移花接木從死牢中換出來,她便困在這密室,不知春秋。一日三餐由他親力親為送來,不曾有過逾矩,只是固執(zhí)地與她重復(fù)著二十余年前,那段風(fēng)花雪月造就的憾事。 “聽說皇上去了河陽,大約是去見了你父親。” 徐鴻夾起一塊見風(fēng)消到她碟中,神色一改在外時的陰冷莊肅,如春風(fēng)拂面。 繼續(xù)波瀾不驚道:“有什么用呢,江山腐之久矣,豈是一人一戶之力可轉(zhuǎn)圜的。” 劉桑苓筷子頓住,難得抬眼打量了他片刻… 當(dāng)年的徐鴻,意氣風(fēng)發(fā)、嫉惡如仇,是整個建安城中最耀眼的少年,卻偏偏心悅于她。 情竇初開時,如何不心動… 好景不長,戎狄王臣入京,先皇動了以她為易求和的念頭。徐鴻驚怒之下持劍斬來使,血濺城門,鑄成大錯。 他為了將功贖罪,主動請纓到邊境退敵。行前那夜…二人情到深處,違背禮教,珠胎暗結(jié)。 瞞了五個月,她以命相要挾,卻低估了劉家作為庶族純臣,對于門閥的痛恨,非但不允親事,又送走了那孩子。 徐鴻一走便是年余,大軍凱旋時卻聽說徐氏宗族替他定下了季氏嫡女為妻,萬般無奈下她奉父母之命嫁給劉家的門生——明章。 明章是與徐鴻那般快意情仇完全不同的人,溫和君子,心中似有海納百川,潤物無聲。對她亦不計前嫌,小心呵護(hù)。 成婚第四年,明章入內(nèi)閣,她獲封誥命。中秋宮宴上,時隔五年再見徐鴻,他紅著眼睛與她說找到了那孩子,求她放下一切與他遠(yuǎn)走高飛。 此后,她再不入宮赴宴,只安心留在明章身邊相夫教子,過起了細(xì)水長流的日子。 直到五年前…徐鴻帶著她親眼目睹明章人頭落地,用丹姝和繼臻的命威脅她活下去。 他日日到此,任她辱罵痛恨,多年如一日偏執(zhí)地懇求、期望,能與她彌補(bǔ)當(dāng)年的遺憾,何其可悲可笑… “江南和徐氏宗族,想讓儒兒娶康樂為妻,你覺得如何?” 徐鴻語氣像是如尋常夫妻那般,征求她的意見。 見她放下了筷子,收好殘羹冷炙放回食盒,自顧自道:“我倒覺得是樁不錯的婚事,康樂公主的性子,與你當(dāng)年很是相似,你會喜歡的?!?/br> “徐鴻…” 她望盡他深黯似乎山雨欲來的眼眸,卻如何聯(lián)想不起早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顫聲:“收手吧!” 血流成河,她百死難辭其咎。 徐鴻抬拭去她眼角的淚痕,眼神癡迷視若珍寶,緩緩道:“先帝、明章、劉家、太后…所有造成你我今日這般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