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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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繼臻如何聽不出他在諷刺浮屠軍越俎代庖,不以為意… 只是原本他以為鄭窮是個殺伐果決的武夫,卻不曾想是這么個說話曲里拐彎的酸文人作風(fēng)? “夜里睡不著,帶弟兄們出來活動活動,卻不曾想迷了路繞到了西北軍的地盤?!?/br> 明繼臻吊兒郎當咧嘴一笑:“我見將軍多日按兵不動,想是營中人困馬乏…今夜順手助人為樂,不必言謝!” 一旁豎著耳朵的甘無忌聞言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心里暗爽,這就叫亂拳打死老師傅! 驃騎將軍府的劉老將軍做事光明磊落,對陰私手腕嗤之以鼻。是而浮屠軍向來以軍紀嚴肅仁義為先,在軍餉糧草的分配上,沒少吃鄭窮的暗虧。 如今這位不按常理出牌,或許能另謀一番新天地來… “鄭將軍既來了,那我等便回去了?!?nbsp;畢竟是在西北軍的地盤上,明繼臻目的達到見好就收,作勢打了個哈欠,懶洋洋一揮手掉轉(zhuǎn)馬頭便要帶著身后的將士們離開。 “慢著!” 鄭窮自信縝密,不以為這毛頭小子知道自己與鶴疆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如今這般是逼自己與鶴疆劃清界限,甭管是什么,今日他這樣鬧上一番都不能再成事。 “鄭將軍要謝我浮屠軍吃酒不成?” 明繼臻吊兒郎當,拍了拍年歲足夠做自己父親的鄭窮的肩膀,志得意滿:“改日吧!” “對了!” 探身,只用他二人可聞的聲音低語,戳破鄭窮的算計:“南墨傷成這樣,若是將軍不小心讓她逃了…怕是無法向?qū)⑹堪傩諅兘徊睢?/br> 黃口小兒!鄭窮西北一方霸主似的人物,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如今吃了暗虧也不過冷笑一聲,與副將指著南墨道:“將人捆了,重兵看守。” ...... 兩位皇子中毒的一場風(fēng)波已經(jīng)過去了五日,內(nèi)侍省連同刑部共同查辦,涉案的丹草如期招供,認罪狀紙遞到了御前,卻遲遲未有旨意發(fā)落。 “主子,程青山拿著皇上給他的令牌,入京拜到了程相門下?!?nbsp;山姜入內(nèi)將程青山自宮外傳來的消息遞給明丹姝。 “意料之中?!?nbsp;明丹姝看過字條燒盡,臉色略有些蒼白連帶著粉唇都失了血色。 程青山嘴上說著不屑沾身貪墨成風(fēng)的官場,可到底是讀經(jīng)世學(xué)問出身的,何況如今見天下有得賢君,自然身先士卒當仁不讓。 科舉原本是為選賢任能,如今卻成了門閥士族網(wǎng)絡(luò)門生的工具,試子入仕,人脈更重過學(xué)問,選出盡是些逢迎取巧的庸才。官官相護,拜于權(quán)貴門下才有為官升遷之機。 她在后宮,程青山既要拜入程立門下入朝,瓦寨自然要換人接受代為掌事:“給…表哥傳信回瓦寨吧?!?/br> “老老爺和舅老爺也離開河陽,不日將要入京了?!?nbsp;山姜頷首應(yīng)下,說起河陽劉氏入京一事。 季維一死,趙孟白新官上任,承平票號隨援,河陽饑荒的燃眉之急已解,河陽劉氏一門百余口浩浩蕩蕩再行遷回京城。 “知道了?!?nbsp;外祖和程青山一樣,縱于官場失望,到底無法對民不聊生視而不見。 山姜看她眉心微蹙,又細心地添了盞熱熱的姜茶到她碗里,欲言又止… “沒事,老毛病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每逢月事便會體寒氣虛,忍忍便過去了。 問山姜道:“還有何事?” “是趙雁兒…這些日子往瑤華宮去得很是頻繁?!?nbsp;山姜并未明說。 明丹姝怔了怔…有蘇韻巧前車之鑒在,好心也勸不住要死的鬼,淡淡道:“隨她去?!?/br> “德妃娘娘到!” 主仆二人說了幾句閑話,便聽宮門唱和道。 真是稀客…明丹姝起身,已經(jīng)是打春的時節(jié),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狐皮大氅,屈膝見禮:“嬪妾給德妃娘娘請安?!?/br> “meimei快起來?!?nbsp;德妃打量著她臉色不佳,面帶歉意:“是我不請自來,叨擾了?!?/br> “哪里的話,jiejie愿意來我這走動,正是求之不得呢?!?/br> 她與德妃同是站在寒門庶族這頭,卻是非敵非友,一人泥足深陷,一人隔岸觀火,大同小異而求同存異。 “meimei可聽說了,秀女入宮了。” 德妃從來是個沒事不攬事,有事休躲事的人,今日突然提起這茬來,倒是奇怪。 “是?!?nbsp;明丹姝淡淡的,并未放在心上。 “江南吳家的嫡女,吳秋樂此番亦在待選之列。” 德妃打量著她的神情,看不出到底其人待皇上幾分真心。 明丹姝親自斟了盞明前龍井給她,入口清苦,回味甘甜,最適合安神祛火。 “皇上磨刀霍霍,素來最低調(diào)持重的吳家也坐不住了?!?/br> 德妃含笑接過,輕呷一口只是略微沾濕了唇邊,繼續(xù)娓娓道來:“這位秋樂姑娘,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出嫁,meimei可知為何?” 大家閨秀多在及笄之年議親,家中待嫁至二八年華后行嫁娶之禮,吳家書香門第最重禮法,嫡女怎會至今仍待嫁閨中? “還請jiejie解惑。” 德妃見她神色懵懂,當真是不知這樁舊事,落下茶盞,若有所思道:“與皇上有過舊情的女子,吳家便是敢嫁,也無人敢娶?!?/br> “jiejie是說…這位姑娘曾與皇上有過私情?” 明丹姝錯愕不已,再算年歲,果然吳秋樂與祁鈺相仿。 只是…過去并未聽說過啊… “六年前,你當時年歲尚小,且又逢明家出事,自然不知?!?nbsp;德妃只寥寥數(shù)語,一筆帶過。 向來溫和端莊的一雙秋水剪瞳,少見地灼然逼視明丹姝露出鋒芒:“她如今入宮,恐來者不善。于公于私,meimei你…要抓牢皇上的心?!?/br> “既有私情,何故未能成全?” 明丹姝不解,若是六年前,徐鴻已有導(dǎo)向東宮之意,吳家為何不順水推舟? 德妃并未直言相告,相邀:“新人已在玉梨宮安置了,meimei可有閑情隨我走一遭?” “卻之不恭?!?nbsp;明丹姝回眸看了眼銅鏡之中自己的面龐,一笑而過,與她相攜往玉梨宮而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久等!搬家成功!回到祖國母親懷抱了!正在隔離中... 恢復(fù)每晚23點前更新啦! 第54章 頭角 待選的秀女們皆于選秀前七日入宮, 說是學(xué)規(guī)矩,可小到衣裳首飾、寢房布置,大到家世背景、拉幫結(jié)派, 后宮這場曠日持久的爭斗, 早在她們得見天顏以前,便已經(jīng)開始了。 紅飛翠繞、嬌聲細語,還未踏入玉梨宮,便已隔墻聞見依稀的脂粉甜香。 “在這宮里,孤零零是常態(tài)…若非看見花團錦簇,倒也不覺得?!?nbsp;德妃忽然頓住腳步, 拉著明丹姝的手沒前沒后地說起了這樣一番傷春悲秋之語,確非其平日的氣度。 細看明丹姝這張嬌顏,諸處好, 沉心又似悲似嘆道:“meimei…無論高低冷熱, 都要守住本心才是。” “jiejie說得是?!?nbsp;明丹姝一時不知她此番感慨自何處而生, 心頭隱約覺得與吳秋樂有關(guān),卻又抓不住頭緒。 “奴婢給德妃娘娘請安, 給瑜昭儀請安!” 迎上來的人,竟是內(nèi)侍省副掌使杜方泉。 “你是最會做人的,今兒怎么落魄到此出來?” 德妃在宮里年頭久,自然知道他這號人物, 說笑著打趣道。 在玉梨宮為這幫子秀女當差可不是什么好活計,管得輕了——怕有人錯了主意闖禍,管得重了——又怕得罪哪個來日的娘娘主子,最是費力不討好。 “奴才落魄, 卻能能搏娘娘一笑, 也是平生修來的福氣?!?nbsp;杜方泉心里雖叫苦不迭, 可嘴上卻如同抹了蜜似的,歡歡喜喜回話。 他今年是犯了太歲,前前后后得罪了貴妃兩遭。 銀霜炭的是本就落了埋冤,日前他奉皇后娘娘身邊許嬤嬤的命又到瑤華宮去給大皇子送團紋圖樣的衣料子,說是能替孩子擋晦氣。 就這晦氣二字,言語上又犯了貴妃的忌諱,得了一番訓(xùn)斥。 若說也不愿他,可宮里的拜高踩低是慣有的事兒,內(nèi)侍省的掌使李奇正愁沒地方打壓他。眼見他再三得貴妃埋怨,便發(fā)落到了這兒來。 可禍福相依,倒是讓他在這遇見了意料之外貴人… “杜公公,春棠殿的香薰用完了,再去尋些上品…” 身著一水嫩綠衣裙,想是湖邊柳條兒模樣的清秀佳人自東側(cè)殿走出來,吩咐起杜方泉來言辭熟稔,像是使喚慣了的。 抬眼見到站在院中衣著不凡的兩位貴人,便知是哪宮的主子,急忙上前殷勤請安道:“民女柳新沂,見過…” “德妃娘娘、瑜昭儀。” 杜方泉側(cè)身退讓半步,輕聲提醒道。 柳新沂抬眼飛快瞥了一眼明丹姝,復(fù)垂頭見禮道:“民女柳新沂,給德妃娘娘、瑜昭儀請安?!?/br> 動作言辭叢容自宜,半點兒錯漏也無,一看便是家中自小培養(yǎng)的。 “起吧?!?nbsp;德妃淡淡道。 今朝入宮選秀的名單她已看過,幾戶鐘鳴鼎食之家的女兒早在心里掛了名號。 隨著柳新沂的動靜,側(cè)殿前后幾見門應(yīng)聲打開,環(huán)肥燕瘦應(yīng)聲而出?!懊衽o德妃娘娘請安,給瑜昭儀請安?!?/br> “柳新沂,她父親是撫遠伯?!?nbsp;德妃借亂在明丹姝耳邊小聲提醒道。 撫遠伯與程立同屆,與江南府的佟家沾親帶故,早年從軍立下汗馬功勞,才攢下今日的身家。 眼下雖下野退休,可在軍中仍是個頗得將士們愛戴的人物。 方才這柳新沂與杜芳泉的往來明丹姝亦是看在眼里,心道他眼皮子未免太淺了些…只是撫遠伯家的女兒便能將他這般使喚… 目光游走到東側(cè)殿,忽被一道水藍色的倩影分了心神… “民女吳秋樂,給德妃娘娘請安?!?nbsp;絕色佳人蓮步款款,聘聘婷婷好似踏水而來。 給德妃見過禮,頓了頓…落落大方迎上明丹姝打量的目光:“見過瑜昭儀?!?/br> 在近處看這張臉,明丹姝才驚覺德妃今日為何特地邀她來此…乍然遠看之下,吳秋樂…與她…實在是太像了些! 只論眉眼倒還好,可算上身量到舉止,外加衣著打扮,相像總有七分。 唯一可惜的是一雙眸子藏了太多的算計心事,經(jīng)不起揣摩細看,反而折損了書香門第養(yǎng)出來的一身蕙質(zhì)蘭心的氣韻。 想到祁鈺與之曾有舊情,心里沒來由的不上不下悶了一口氣,從前只在街頭巷尾的說書本子里聽過這爛俗至極的段子,不曾想夜路走多,還真遇見了妖精… “起吧。” 德妃未出聲,由明丹姝緩過神來叫起。 難怪這杜芳泉巴結(jié)著東側(cè)殿,原來是看上了吳家這門高枝兒。 “我二人今日來也不為別的,” 德妃揮手喚來身后的嬤嬤,托詞道:“不日將選秀,特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給秀女們送些胭脂水粉來?!?/br> “此等小事,哪敢勞動二位娘娘親自跑一趟?!?nbsp;杜方泉趕緊上前接下謝恩。 “走吧?!?nbsp;該見的人已見到了,德妃攜明丹姝并行離開玉梨宮。 余光打量著她氣定神閑,并未因吳秋樂亂了陣腳,心下松了口氣,言笑:“蓬蒿不成槚,她并不及meimei容色,只是…莫要讓人魚目混珠了去?!?/br> “今日多謝jiejie提點。” “本宮無事cao起了閑心,怕meimei來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nbsp;德妃不欲多言,在御花園的巷口于她分道而行。 …… 承明宮,祁鈺正在看今早方呈上的春闈科策論一科的答卷。除了江南府早已舉薦的人以外,程立選出了幾篇頗有見地的文章,皆是在地方會試時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物。 這里面的門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