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樂忱低頭看著小熊貓。

    小熊貓?zhí)ь^望著姜樂忱。

    小熊貓這種動物，生性膽小，攻擊力不大，喜食各種水果、樹葉、蟲子，想來它是餓慘了，才會跑來這里偷蘋果吃吧。

    姜樂忱心里一軟，把手里的胡蘿卜塞到圍裙口袋里，然后彎下腰，向小熊貓伸出了手。

    “小家伙，”他用他此生最夾子的聲音問它，“你是迷路——”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受驚的小熊貓突然暴起，尖叫一聲，爪爪里的蘋果直直向著姜樂忱扔了過去。

    姜樂忱猝不及防，被那只蘋果正面擊中鼻子！他只覺得眼前一黑，鼻子一酸，下一秒，鼻血就涌了出來！

    彈幕亂成一團，姜樂忱捂著酸痛的鼻子跌坐在地，而那只膽大包天的小熊貓早就甩著大尾巴，呲溜一聲跑走了。

    在這一刻，姜樂忱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句話——幸虧他的鼻子是天生的，要不然修復鼻子可要花好大一筆錢呢！

    第19章

    姜樂忱，男，23歲，因為在上千人在線的直播間里被小熊貓痛毆（且落敗），大感顏面盡失，倉皇而逃。他的兼職愛豆事業(yè)也因此黯然消散。

    全文完。

    ——你們以為這就是結(jié)局了嗎？

    當然不！

    當姜樂忱捂著自己流血的鼻子去找園區(qū)醫(yī)生止血時，他不會知道，剛剛他親身經(jīng)歷的荒誕一幕，被觀看直播的粉絲錄了下來。

    當姜樂忱鼻孔里塞著大團棉花球躺在宿舍床上哭唧唧給mama打電話時，他不會知道，那段小熊貓暴擊人類的經(jīng)典畫面，被剪裁成了一分鐘小視頻，在短視頻網(wǎng)站上悄然上線。

    當姜樂忱蔫蔫的吃員工晚餐時，他不會知道，那段小視頻已經(jīng)以驚人的速度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傳播開來，甚至有了二次衍生制作。其中流傳最廣的一段視頻，把他和小熊貓配上了拳皇的背景樂，又加上了代表各自血量的hp條，當小熊貓甩出吃了一半的蘋果時，姜樂忱頭頂?shù)难獥l迅速下降，并配上了【k.o.】的語音特效。

    當姜樂忱迷迷糊糊陷入夢境中時，他不會知道——一覺醒來，他的視頻居然爆了！

    當然，如果視頻標題不是《某男子動物園直播，不敵小熊貓》《某男子被小熊貓痛毆，是萌獸還是猛獸？》《某男子被蘋果暴擊，動物園參觀需注意安全》……那就更好了。

    早餐時分，姜樂忱目瞪口呆地刷新著手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空降熱搜，高掛在了微博、抖音、b站等一切年輕人愛去的社交平臺上。

    在今天之前，娛樂圈藝人的名字出現(xiàn)在熱搜上，只會有兩種情況：要不然是大紅大紫，成為呼風喚雨的頂流，出去扔個垃圾都會被偶遇；要不然是違法亂紀，因為偷漏稅成為娛樂圈負面典型，被粉絲脫粉回踩。

    而樸實的無產(chǎn)階級打工人小姜同志，硬是靠自己的直播走出了一條非同尋常的路。

    姜樂忱的微博粉絲一夜之間爆漲了十幾萬，比前不久盛之尋點贊他漲的粉絲都多。

    姜樂忱：“……懂了。小熊貓才是真頂流。”

    別的小愛豆，為了一支舞臺直拍視頻，打得頭破血流；而姜樂忱這個兼職愛豆，手握千萬點贊視頻，一戰(zhàn)成名！

    這則搞笑視頻（姜樂忱：你講清楚，是小熊貓搞笑還是我搞笑？），動物園的領(lǐng)導們也看到了。負責管理實習生的領(lǐng)導特地來找姜樂忱，和他講述了這只小熊貓的故事。

    原來，這只小熊貓不是一般的小熊貓，它威名赫赫，是園區(qū)里有名的“可愛暴徒”。

    “可愛”是形容它的外表，“暴徒”是描述它的內(nèi)在。

    別的小熊貓：吃蘋果，賣萌，抱著尾巴睡覺。

    這只小熊貓：巡視園區(qū)，痛毆人類，欺負其他出現(xiàn)在它面前的動物。

    它從小熊貓園區(qū)出逃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它甚至曾經(jīng)孤身一貓闖進猛獸區(qū)，在老虎與黑熊的包圍下全身而退，順便偷走了一只雞。

    姜樂忱：“……這哪里是小熊貓，這明明是披著小熊貓外皮的獸型武裝機器人吧！”

    園區(qū)領(lǐng)導：“哈哈哈，你們年輕人真幽默?！?/br>
    姜樂忱不明白，為什么他每次說實話，大家都覺得他幽默。明明幽默只是他除了智商和外表以外，最微不足道的優(yōu)點而已呀。

    園區(qū)領(lǐng)導繼續(xù)說：“總之，情況就是這么一個情況。鑒于樂樂的性格比較兇殘……”

    姜樂忱一愣：“樂樂？”

    園區(qū)領(lǐng)導：“就是那只小熊貓?！?/br>
    姜樂忱：“它也叫樂樂？”

    園區(qū)領(lǐng)導：“啊？還有誰也叫樂樂嗎？”

    姜樂忱：“……沒誰了，這名兒挺好，我每次陪我媽去公園遛狗，叫一聲樂樂，十只京巴狗有八只都回頭?！?/br>
    園區(qū)領(lǐng)導哈哈大笑，又一次夸他幽默。

    最終，園區(qū)領(lǐng)導決定充分發(fā)揮姜樂忱的顏值優(yōu)勢，把他從備料組調(diào)崗離開，轉(zhuǎn)崗去園區(qū)，負責和游客接洽，給大家指指路什么的。

    隨著調(diào)崗令一起送達的，還有一條紅色的志愿者綬帶、一輛方便他代步的電動三輪車、以及一位搭檔。

    這位搭檔身高一米九，黑皮、圓寸、穿白襪，臭著一張臉，仿佛姜樂忱欠了他八百萬。

    姜樂忱：“……”他看向園區(qū)領(lǐng)導，婉轉(zhuǎn)地問，“請問這個搭檔的指派，是有什么我不了解的黑幕嗎？”

    身高一米九的搭檔面色難看，冷哼一聲：“我還沒提意見，你倒是先有意見了？”

    園區(qū)領(lǐng)導還是那句話：“哈哈哈，你們年輕人可真幽默。”

    ……

    最終，姜樂忱只能碎碎念地套上紅色綬帶，去園區(qū)給游客朋友們服務(wù)。

    園區(qū)太大了，若是光靠姜樂忱的兩條腿走，至少要走三萬步。

    蒙赫不屑地說：“我腿長，我只要走兩萬五千步?！?/br>
    姜樂忱：“長頸鹿腿更長，要不你和領(lǐng)導說一說，讓長頸鹿當我的搭檔吧，我還能騎著它走?！?/br>
    蒙赫：“……”

    他們站在那輛綠色的電動農(nóng)用三輪車前，姜樂忱認識這輛車，它平日里是用來運送動物口糧的，車斗里面還有沒打掃干凈的白菜葉子和玉米棒子。

    姜樂忱盯著那些白菜葉子和玉米棒子，幽幽道：“我知道中午食堂要給咱們吃什么了。”

    蒙赫：“……”他問他，“你開還是我開？”

    姜樂忱：“當然是你開，我又沒開過農(nóng)用三輪車。”

    蒙赫：“我也沒開過?！?/br>
    姜樂忱：“可是你騎過馬！”

    蒙赫：“……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邏輯關(guān)系嗎？”

    當然沒有。但是小姜同學才不管呢，他率先爬進了車斗里，一腳踢開那些菜葉子，舒舒服服地找了個地方坐下，等著蒙赫給他當司機。

    身高一米九的高大年輕人沒有辦法，只能坐在了駕駛位上，兩只手扶住車把，然后嘗試性的擰動了農(nóng)用三輪車的鑰匙。

    三輪車順利啟動。

    雖然但是……三輪車確實比馬好騎。

    車子轟隆隆往前走，姜樂忱氣沉丹田，腳扎馬步，穩(wěn)穩(wěn)坐在三輪車的側(cè)邊，望著兩邊飛速被甩下的風景。

    動物園里樹木林立，撲面而來的風里夾雜著泥土與樹木的味道；喧囂的風兒吹起了少年橙紅色的短發(fā)，發(fā)絲飄搖，滿是青春肆意。

    “阿嚏——！”可惜好景不長，姜樂忱一個噴嚏打破了這美好的清晨。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秋了，早上溫度低，蒙赫故意把三輪車開得飛快，姜樂忱只穿了件長袖衛(wèi)衣，冷風呼呼往脖子里灌。再看蒙赫，很有先見之明地穿了件帽衫外套，拉鏈拉到了最上方，一看就很暖和。姜樂忱縮起脖子，打了個寒顫。

    一路上，園區(qū)里散養(yǎng)的動物們都伸長脖子往他們的方向張望，有些大膽的鸚鵡還會飛到他們頭上，居高臨下地審視這些新來的廉價勞動力。

    姜樂忱覺得有些奇怪：“是我的錯覺嗎，我怎么覺得這些鳥都在盯著我?！?/br>
    蒙赫也注意到了在天空盤旋的鸚鵡，他立刻意識到：“是你的頭發(fā)太鮮艷了。”

    在自然界里，毛色鮮艷的雄鳥往往能吸引更多雌鳥的注意，在求偶期，一身華麗且豐沛的羽毛讓它們可以擁有優(yōu)先交配權(quán)。

    蒙赫話音剛落，一只鸚鵡忽然啼叫一聲，掠過他們的上方，同時屁股一撅，甩下一坨黑白混合的鳥屎！

    姜樂忱驚叫一聲，蒙赫手握車把，險之又險拐過一個s彎，躲開了突如其來的鳥糞襲擊。

    那只鸚鵡見一擊未中，立刻撲棱著翅膀追上來，呼朋引伴，追著姜樂忱不停地甩下鳥屎。

    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姜樂忱見過無數(shù)噴糞的鍵盤俠，但在現(xiàn)實生活里，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多噴糞的鸚鵡俠?。?！

    姜樂忱捂著腦袋嗷嗷叫：“靠，它們把我當成競爭者了?。　?/br>
    他無比后悔當初把頭發(fā)染成了橙色，他一個大好人類青年，干什么要和一堆鳥爭選美冠軍呢？

    就在姜樂忱哀嘆自己青春年華將逝之際，蒙赫忽然一腳踩下剎車，姜樂忱猝不及防，身體往前一晃，差點跌下三輪車。

    “你干嘛突然剎——”姜樂忱一句抱怨還未說完，突然，一件衣服從天而降，罩在了他的頭頂。

    黑色的帽衫寬松肥大，還帶著另一個人的體溫和草原的清新氣息。蒙赫不知何時脫下了外套，只穿著里面的短袖t恤，露出麥色的臂膀。他動作迅速，把那件外套披在了姜樂忱身上，又為他蓋上了帽子、壓低帽檐，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姜樂忱那頭顯眼的橙色頭發(fā)。

    蒙赫俯身時，綴在脖頸間的項鏈在姜樂忱眼前一晃而過，吊墜好似是顆狼牙的形狀。

    姜樂忱：“你……”

    蒙赫打斷他：“我什么我？做那種不三不四的工作，染這種不三不四的頭發(fā)，不知道給別人添多少麻煩嗎？”

    姜樂忱一句謝謝卡在喉嚨，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被鸚鵡的鳥屎淹死，也不想聽崆峒直男講話了。

    ……

    穿上蒙赫的黑帽衫之后，那些鳥兒失去了競爭對手，很快便散去了。

    姜樂忱繼續(xù)坐在三輪車的邊沿上，一路巡視園區(qū)，遇到需要幫助的游客就停下來，幫他們答疑解惑。

    一路行來，姜樂忱共計制止游客用薯片喂猴子三次、幫助顧客從山羊嘴里搶回帆布包兩次、為迷路的小朋友找到mama一次、婉拒熱心的大姨幫自己介紹對象二十八次。

    有些游客認出了姜樂忱，纏著他問他和小熊貓大戰(zhàn)的細節(jié)，在興致勃勃聽完他的敘述后，又邀請他一同合影拍照。

    姜樂忱這一整天，合影合的臉都笑僵了，這輩子都沒這么紅過。

    蒙赫：“如果你不想拍照，可以拒絕他們?！?/br>
    “沒辦法呀，人紅是非多?！苯獦烦勒f，“我不想讓我的粉絲覺得，我紅了之后就耍大牌了?！?/br>
    蒙赫：“……”

    中午他們沒時間回食堂吃飯了，前線同學傳來戰(zhàn)報，他們中午的午餐果然是白菜葉子配玉米棒子。

    姜樂忱和蒙赫去園區(qū)里的小賣部買了點兒零食填補空虛的肚子。小賣部明碼標價，原價八元的薯片賣二十，原價十二的速食漢堡賣三十，原價五元的面包賣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