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姜嚇一跳，仔細一看，原來鉆到他身邊的是一只泰迪犬。

    這只小泰迪是飯館老板養(yǎng)的寵物狗，腿短臉圓十分討喜。它好像嗅到了姜樂忱身上熟悉的動物味道，這屋里這么多人它不選，徑直向著姜樂忱走來，膩在了他的身邊。

    泰迪犬聰明又親人，會的花樣多，只見它用后腿坐下，兩只前爪并在一起，對著姜樂忱上下晃動起前爪，做出“謝謝”的姿勢，這是在向他討食呢。

    姜樂忱夾了一小塊rou，在清水里仔細涮過幾遍，然后才喂給了那只小狗。

    他喂食時，動作表情都很溫柔，時不時就被小狗逗得笑起來。

    林巋然注視著這樣的他，忽然說：“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喜歡小狗，家里養(yǎng)狗，在外面遇到狗也要喂食。”

    “對啊，這世上有人不喜歡小狗嗎？”姜樂忱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開口，“林導，你不是也領養(yǎng)了一只狗嗎，你應該也很喜歡它吧？”

    “嗯，”林巋然回答，“這是我第一次養(yǎng)寵物。我離開家前，還擔心它會寂寞，叮囑管家每天定時定點遛彎、給它喂糧、陪它玩飛盤?！?/br>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以前林巋然孑然一身，想走的時候隨時背起背包就走，一年里有十個月在外面拍戲，這是他頭一次家中有了牽掛。

    只不過……

    “我后來發(fā)現(xiàn)，我純屬杞人憂天?！绷謳h然苦笑道，“我剛走的前兩天，happy確實焦慮了一陣子，一直樓上樓下的跑，想要找到我?？墒撬诖_定我不在后，很快就適應了沒有我的生活。我現(xiàn)在每天用家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看它，它能吃能睡無憂無慮，還不知從哪里交了幾只野貓朋友。我覺得，它可能認為我的管家才是它的主人吧?！?/br>
    姜樂忱噗嗤一聲笑了：“狗狗就是這樣啦，都說小狗愛人類，其實小狗平等的愛著每一個人類。我想，一定是上天覺得人類太寂寞，所以創(chuàng)造出小狗這種生物來陪伴我們。你既然喜歡小狗，就不要去想在它心里你是第幾位，至少它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全心全意只注視著你的?！?/br>
    小姜一邊說著，一邊又拿了一塊rou，在清水里涮了涮，送到了那只泰迪犬面前。

    那只泰迪犬站起身，努力地用前爪扒著姜樂忱的大腿，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執(zhí)拗地盯著姜樂忱，努力地沖它搖尾巴。

    男孩伸出手，點了點它的鼻尖。

    小狗覺得癢，突然打了聲噴嚏，聲音大到全桌的人都轉過來看著姜樂忱。

    “不是我啦……是這只狗！”小姜趕快把罪魁禍首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怪聲怪調地說，“汪汪汪，對不起吖！你們繼續(xù)，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在他和小狗唱雙簧時，林巋然的目光沒有一秒從他身上移開過。

    小狗懂什么？

    小狗什么都不懂，它生來就是陽光、自由、與熱愛的代名詞，它的存在就是一份最完美的禮物。

    ——從來不是小狗離不開人類，是人類離不開小狗。

    第53章

    陳嬢嬢（化名）, 女，五十三歲。川省xx市xx縣城清風嶺陳家溝村的村民，但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她是十里八鄉(xiāng)最受尊敬的婦女主任！

    陳家溝村最近出了件稀罕事, 有個從京城來的劇組到他們村拍戲了！而且兩位男主角都是電視劇里的熟面孔, 其中一個在之前熱播的抗戰(zhàn)劇里演國民黨愛國將領，另一個在最近上映的年代劇里演女主角的爸爸！

    對于陳主任這個年紀的電視劇觀眾而言, 什么小鮮rou小嫩草那都是假的，通通不認識。唯有四五十歲的中年演技派才是她們眼里的頂流。

    陳家溝村距離縣城遠得很, 除非趕集, 村里人很少外出走動。年底正是農(nóng)閑的時候，大家都無所事事，聽說有劇組來拍戲，一個個都跑去圍觀。

    今天的戲是在山上拍，陳主任騎著電動三輪車帶上自己的老閨蜜, 轟隆隆就上了山。

    她們到的時候, 劇組正在搭建軌道設備, 一會兒開拍時, 攝像機就要沿著軌道走呢。

    有帶著工作牌的劇組工作人員出來講話, 告訴老鄉(xiāng)們：圍觀可以，但不要發(fā)出太大聲音, 影響正常的工作秩序；也希望大家不要用手機偷拍，如果實在忍不住拍了, 也千萬不要上傳到短視頻軟件……總之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 聽得人耳朵起繭子。

    “到底啥子時候能看到大明星哦？”陳主任和老閨蜜嘟囔了一句，“半小時拍不拍得上嘛？”

    老閨蜜：“不曉得撒?！?/br>
    就在兩人嘀咕之際, 身邊忽然想起了一道悅耳的聲音：“嬢嬢, 如果您說的大明星指的是兩位男主演的話, 今天沒有他們的戲，他們不來噻?！?/br>
    陳主任被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側頭一看，只見他們身旁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個子高高的小伙子，看樣子二十歲上下，頭發(fā)橫七豎八的翹著，手上臉上都帶著些臟，看起來灰撲撲的。

    他裹著一件隨處可見的軍大衣，里面是一件有些年頭的皮夾克，拉鏈壞了，只能歪歪斜斜地敞著，露出貼身穿的秋衣與毛背心。

    秋衣的領口已經(jīng)洗起球了，毛背心也不合身，干凈倒是干凈，很像是二十年前的老款式，陳主任只在自家老伴兒身上見過。

    但是，這小伙長得可帥，個子又高、站得又挺拔，這么一身破衣爛衫穿在他身上，依舊透著股精氣神勁兒。

    陳主任不認識他，至少他們陳家溝村里可沒有長得這么出挑的小青年，應該是其他村的吧。

    她問：“你咋個曉得今天大明星不來？”

    小青年回答：“您來之前，劇組的人說的。”

    她又問：“你好久來的喃？”

    小青年：“六點?！?/br>
    六點！這小青年是有多閑噻，早上六點就過來看熱鬧了！

    平日里，陳主任最看不慣那些游手好閑的閑漢，更別提這種年紀輕輕的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青年沖她笑一笑，圓圓臉圓圓眼，她就打心底升起一種親近感，讓她想起了自己在大城市打拼的兒子與兒媳。

    她從兜里掏了把瓜子出來，塞到那男孩手里，喊他吃。

    他也沒推辭，大大方方接過來，跟著嬢嬢一起嗑瓜子。

    他嗑：“這瓜子真好吃?！?/br>
    她也嗑：“這是自家炒嘞，外面買不到，好吃哇？多吃點?！?/br>
    沒一會兒，小青年就嗑了一手瓜子皮。

    陳主任的老閨蜜又掏出一把花生，給了那小青年。

    三人繼續(xù)嗑。

    陳主任注意到不遠處有幾個人聚在一起，看穿著打扮都是工作人員，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身材瘦高，樣貌英俊，一頭長發(fā)在腦后扎了個啾啾，即使隔著這么遠，也能看出他身上的明星氣質。

    “那個人是演員吧？”陳主任火眼晶晶，“今天不拍大明星，拍他嗦？”

    磕著瓜子的小青年搖了搖頭：“他是導演?！?/br>
    陳主任嘖嘖：“現(xiàn)在導演都長得這么好看了?！?/br>
    老閨蜜：“導演都這么好看，演員肯定也不差噻。”

    小青年邊磕瓜子邊點頭：“確實不差?！?/br>
    陳主任問他：“你看到今天的演員了？”

    小青年笑起來，眼睛彎成兩道好看的弧度：“看到了，可帥了！”

    陳主任覺得今天可真是來對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口氣能看到這么多帥哥啊？

    女人就算到了五十歲，也要大大方方看帥哥，不僅自己看，更要帶著老閨蜜一起看！

    天氣冷，導演說話時嘴巴都冒著白氣，離得遠了，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他在和攝影師講接下來要怎么怎么拍。

    他們仨在原地等了好久，等到手腳都要凍僵了，導演周圍的工作人員終于散開，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看樣子要開拍了！

    導演卻沒有回到旁邊的小棚子，而是四處張望了一番，當視線投到他們所在的方向時，他眼神一頓，突然邁步走了過來。

    身旁的小青年沒注意到向著他們走過來的導演，他嘴巴不停，正和兩位嬢嬢聊的熱絡。他們邊磕瓜子邊聊天，聊天氣，聊收成，聊家里養(yǎng)雞怎么催肥添料……再聊下去，兩位嬢嬢都想給他牽線保媒了。

    他們正聊到興起時，那位樣貌英俊的導演停在了他們面前。

    男人一雙眼睛掃過眾人，先是和兩位嬢嬢點頭致意，然后才把目光落在那個嗑瓜子的小青年身上。

    男人開口，聲音不大，帶著一股威嚴，但是在威嚴之下又帶著莫名的溫柔：“小姜，你還要聊到什么時候？這么大牌，非要我親自來請？”

    “哎呀，我這不是看你在忙，不想給你們添亂嗎？”被叫做小姜的年輕人在導演面前一點不怵，他用腳在地上刨了個小坑，把瓜子皮扔在坑里又把坑填上，接著又撣了撣身上的土，“來啦來啦，這就來啦！”

    他沖兩位嬢嬢揮了揮手，笑著和她們告別：“嬢嬢，我先上工去啦。謝謝你們的瓜子和花生！我叫姜樂忱，樂是快樂的樂，忱是熱忱的熱，等片子上映之后，你們可要去電影院支持我呀！”

    陳主任稀里糊涂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個叫姜樂忱的漂亮青年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軍大衣，一邊哆哆嗦嗦的打著顫，一邊把軍大衣交給了旁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助理。然后他又在造型師的幫助下背上背簍、拿起耙子，一路小跑跑到了攝像機前。

    陳主任：“……”

    我嘞天！

    啷個想得到，原來大明星就在她們身邊！還陪她們嗑瓜子聊家常！

    ……

    “a！”

    隨著林巋然的一聲命令，場記打響了打板器。

    林巋然屏息盯著面前的小小監(jiān)控器——熹微的晨光中，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了石徑中。他渾身上下都灰撲撲的，頭發(fā)四處支棱，好似剛從煤爐灰里滾出來的小狗。

    他一邊走著，一邊用粗樹枝在地上左右扒拉，翻開地面上的枯葉。這個動作是姜樂忱自己加進去的，并沒有寫在劇本里，但所有人看到他的動作，都立刻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探路，擔心在枯葉下有冬眠的蛇。

    很快，少年停在了一顆大樹下。入冬后大樹枯葉盡落，深黃淺黃的樹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他彎腰摘下身上的背簍，從簍里掏出竹耙，把那些樹葉掃進背簍里，同時還要撿出那些腐爛的葉子扔到旁邊。

    就在他辛勤勞作之時，手中的耙子忽然碰到了什么東西，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停頓下來，慢吞吞地彎下腰，鏡頭推近，聚焦在他的手指上，還帶著凍瘡痕跡的手指在樹葉堆里翻了一下，很快就從樹葉之下找到了一枚金色的u盤。

    在這個鄉(xiāng)村少年有限的人生里，從未見過這個東西。他有些困惑的歪了歪頭，把u盤拿到嘴邊吹了吹上面的灰，又舉起來對著陽光端詳了好久，他就這么擺弄了半天，最終把它塞進了夾克兜里。

    然后，他背起裝滿落葉的背簍，又沿著原路走下了石階……

    “——好，這條過了！”

    林巋然對著對講機喊出指令，對于劇組所有工作人員來說，再沒什么詞語比“過了！”更悅耳了！

    這場戲在劇本里只有短短三行，但作為整部電影的第一次大轉折，尤為重要。各個角度都要拍攝一遍，遠景近景都要涉及，而且每一遍的動作都要盡量做到一致，不能有明顯的穿幫。

    這場戲里沒有一句臺詞，全靠姜樂忱的肢體語言去表現(xiàn)角色的心里想法。從上山掃樹葉的無聊，再到撿u盤的好奇，他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他的動作，已經(jīng)替他說了。

    就這么一場戲，各個角度拍了七八遍，每拍一遍，攝影機的機位、補光位置都要調整。旁邊來看熱鬧的村民都覺得無聊，也不知道演員是怎么堅持下去的。

    好在，山林里的戲只有這一場，拍完之后緊跟著就要拍少年帶著u盤回家后發(fā)生的種種事情。

    這就說明——又要搬設備挪地方了。

    對于劇組來說，最耗時的永遠不是拍戲，而是拍戲前后的各種準備。一天能拍五場戲都算不容易了，七場那是妥妥的勞模劇組，若是遇到像今天這樣換場地的，能順利拍完兩場都得燒香。

    趁著劇組搬設備，后勤提前放了午飯，姜樂忱的助理幫他領了兩盒飯菜。一般來講，演員、導演的餐食都要比劇組其他人的強上不少，類似于精致小炒和大鍋盒飯的區(qū)別。但他們現(xiàn)在在深山野嶺，能訂到干凈飯菜就不錯了，后勤都是從縣城訂了盒飯，然后開一個半小時的車送過來，雖然有保溫箱，但飯菜送到時也不是那么熱了，很多菜被捂了之后都蔫蔫的，上面浮著一層油。

    不過小姜老師從不耍大牌，他好養(yǎng)活，就算給他辣椒醬拌飯他也吃得下去。

    就在他裹著軍大衣，哆哆嗦嗦準備回棚子里吃飯時，忽然被人叫住了。

    “小姜……小姜！”他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叫住他的居然是上午和他一起聊天嗑瓜子的嬢嬢！

    嬢嬢手里提著一個保溫桶，里面熱氣騰騰的，裝的居然是一碗臘rou炒蒜苗！自家曬的臘rou被松葉熏制成了煙棕色，切開后油脂豐沛，蒜苗被油脂浸透，再放滿滿一勺豆豉熗鍋，幾種滋味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小姜鼻子里鉆。

    “小姜，你們拍戲怪辛苦的，拿去吃?！眿輯萦舶驯赝叭o他，非要讓他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