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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81節(jié)

    這樣的念頭,登時讓秦瑤卿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表哥早就功成名就,甚至是這大魏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勢滔天的人物。他的事情,自然是由他自個兒的心意做主,連姑母都輕易干涉不得,否則,照先前姑母的意思,她早就嫁進國公府成為表哥的枕邊人了。

    她眸光閃了閃,看了一眼怯怯諾諾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子,又看了一眼在這廳堂中似乎一枝獨秀的晏安寧,忽地笑盈盈地上前對秦太夫人道:“太夫人,姑娘們都在外頭賞花呢,這樣好的景兒,您和諸位老太太也該出去瞧瞧,坐在屋里多悶啊?!?/br>
    若是一會兒表哥過來,她不想讓表哥看見的人只有晏安寧。

    除了好面子,男人也是頗為念舊情的。庭院中百花齊放,令人目不暇接,都是新鮮的面孔,那樣,才不至于讓這女人太過顯眼。

    秦瑤卿心里已經(jīng)升起了一股奇怪的勝負欲:倘若今日真要在這些鶯鶯燕燕里選出來一位作為顧相爺?shù)姆蛉?,至少那個人不能是她恨之入骨的晏安寧。

    聽她這般說,廳堂中的夫人們也紛紛表示贊同。

    一眾人若是都擠在這屋里,也未必能給顧相爺留下什么好印象。庭院里春意深深,桃李樟柳的,才有一爭之力。

    太夫人看在眼里,便笑瞇瞇地頷首:“這樣也好。”

    卻是仍舊讓晏安寧扶著她的手臂往外走,絲毫不掩飾對這小姑娘的喜愛。

    邱氏看著,一口氣便堵在了嗓子眼里,等出了門,見徐姑娘正同幾個年輕姑娘有說有笑,忙朝她使眼色。

    后者生得一雙靈動妙目,見狀便笑瞇瞇地上前給太夫人獻花,妙語連珠地哄得太夫人笑得開懷,對邱氏道:“你這外甥女也真是個妙人兒,生得也漂亮,當(dāng)真是討人喜歡?!?/br>
    邱氏聞言面色稍霽,忙對太夫人笑道:“良玉從來伶俐,太夫人若是喜歡,盡管使喚她便是。”

    太夫人就笑了笑:“這是你們家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我可不敢使喚。”言下之意,卻是將徐良玉看作外人,與對待晏安寧的說辭卻是大有不同。

    邱氏眸中便不由閃過一抹失望。

    眾人正談笑著,忽聽有人高聲通稟道:“太夫人,三老爺下朝了,想來跟您請個安。”

    “相爺可真是孝順……”

    諸女眷七嘴八舌地奉承著太夫人,做出要回避的姿態(tài),實則都在暗暗地朝自己家的姑娘使眼色。

    眼瞧著秦太夫人這頭是行不通了,但顧相爺卻是極有主見的人,先頭那位夫人便是他自個兒拿主意要娶的,若是能入了相爺?shù)难郏俏徊恢顪\的晏姑娘想來也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了。

    不少人都帶著這樣的希冀。

    太夫人聽著諸人的奉承,卻是暗暗撇了撇嘴。

    不說這會兒有多少人盼著她這兒子不孝,忤逆她的意思,單憑這小子平日里在這種事上的作為,便很難讓她覺得他和孝順這兩字沾邊:原先她一旦在家里辦宴席,宴請了些年輕小姑娘想相看,這人便跟長了千里眼順風(fēng)耳似的,不是推脫公務(wù)繁忙悶在書房里不露面,便是直接歇在了內(nèi)閣根本不著家……

    像今日這樣的場合能請來這樣的“貴客”,那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她看了一眼人比花嬌的晏安寧,暗暗搖頭:難不成還怕她面上答應(yīng)了心里仍舊不樂意不成,生怕有人欺負了她去……

    秦太夫人已然多年未曾見到幼子這般維護誰了,人生在世,總也要有一些重要到讓人心甘情愿背棄平日里的原則的人來牽掛,那樣的日子才算過得有滋有味。

    她于是舒展了眉頭,頷首道:“請三老爺過來吧。”

    晏安寧這時才佯裝無意地看過去,便見戴著梁冠,著官袍玉帶的顧文堂一手背在身后,表情淡漠,身姿如松地邁步走了進來。

    他身材高大清梧,看人時自帶一種威嚴意味,卻不似酷吏那般的讓人心生畏懼,反倒是如神坻般讓人忍不住心生向往,至于那精致卻不顯女相的面容,更是如話本中一筆掠過卻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如玉郎君一般,難尋瑕疵。

    明明已經(jīng)是而立之年,卻并未有任何發(fā)福的跡象,但那寬闊的肩膀,卻又看得年輕小姑娘忍不住微微紅了臉,一面不好意思一面又偷偷地朝那頭看。

    顧文堂目不斜視,上前搭手行禮,給秦太夫人請安,晏安寧便聽他睜眼說瞎話地道:“倒不知母親這邊有這么多的女客,兒子這一來,怕是唐突了?!?/br>
    邱氏便笑吟吟地道:“相爺朝務(wù)繁忙,平日里能見著一回可是比登天還難,今日是我們有福氣,竟能瞧見相爺?!?/br>
    馬家和顧家是姻親,邱氏倒不用特意避嫌。

    顧文堂便溫和有禮地朝她頷首,抬眼時,目光似無意地在園子里游走了一圈,但并未在哪位姑娘身上有任何刻意的停留??v然如此,卻仍舊看得一些人面上露出些緊張又羞赧的意味。

    太夫人見狀,喚了人端來一托盤,里頭呈放著一株剛摘下來不久的牡丹大朵,笑道:“今日這賞花宴,這些小姑娘們倒是都不約而同地票選了這牡丹花為花中之王。美人配嬌花,相得益彰,這花我倒想送給一位在場的小姑娘,只是這些丫頭都是各有各的好,倒是讓我犯難。老三,你向來有主意,不如替母親分分憂,也算是給這賞花宴做個收尾,如何?”

    眾人一聽,目光頓時紛紛朝著那托盤上明媚嬌艷的牡丹花投來。

    選牡丹,自然是最穩(wěn)妥的。

    牡丹是國花,亦象征著正室的身份,秦太夫人給了箋紙讓她們選最得心意的花,但凡是對那個位置有念頭的,自是不用多說地選了園子里開得正旺盛的牡丹。

    卻沒想到,太夫人先前表現(xiàn)得那般強勢,對那晏姑娘格外青睞,此刻卻要將決定權(quán)交給顧相爺……

    是的,眾人都能瞧出來,這花要送的,不是什么最機靈最聰明最配花的姑娘,而是最得顧相爺心意,堪為相爺夫人的人選。

    園子里一時間變得落針可聞。

    聽聞顧相爺從來不近女色,也不知今日這事,太夫人有沒有事先同顧相爺商量過?

    顧相爺當(dāng)真會聽從太夫人的話,從在場的貴女中擇選出一位滿意的,成為他的妻子么?

    還是會設(shè)法推脫,將今日的宴席又變成一場無疾而終的鬧?。?/br>
    晏安寧也是暗暗吃了一驚。

    任她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太夫人會用這樣近乎直白的方式,在眾人面前表明她和顧文堂的立場。

    她聽聞,先太子加冠之事,先帝便是讓貴妃在御花園中辦了一場這樣的花宴,在那場宴會上,先太子便是這般一眼瞧中了前太子妃,從貴妃手中取過那花,贈予了太子妃,自此成就一段良緣。

    著緋紅官袍的顧相爺聞聲似斂眉思索了片刻,旋即從托盤上拾起那牡丹花,抬眸仔細地看了一圈園子里的年輕姑娘們。

    在眾人緊張到連吞咽口水都不太敢的氣氛中,那審視的目光最終停在了太夫人身側(cè)那位美麗嬌艷的姑娘身上,似湖水般漣漪微動,旋即抬起了步子,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那姑娘面前,抬起了拿著花的手。

    園中諸人登時變了臉色。

    怎么會,難不成相爺也中意那位晏姑娘?

    溫潤又醇厚的嗓音便在此時響起,將眾人安慰自己的心理活動和幻想一同擊碎:“還請晏姑娘笑納?!?/br>
    那方才還神情淡漠,似乎高不可攀的權(quán)臣,此刻臉上都是溫和的笑意,對著那佳人沒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氣度,倒像是個追求窈窕美人的年輕公子,言語中竟隱隱帶著些期盼的意味。

    晏安寧迎著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微微彎唇,在一眾姑娘們不甘又酸澀的眸光里,纖長的手指托住了那牡丹的根莖,微微屈身福了一禮,水目中瀲滟明亮如滿天星辰,輕聲道:“多謝相爺相贈?!?/br>
    而一邊,震驚得無以復(fù)加的馬氏見這兩人難掩柔情蜜意的神色,終于明悟了什么。

    原來今日,只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一場戲。

    小叔的妻室,原是婆婆和小叔早就議定的人選。

    可這一切,她竟然都被蒙在鼓里!

    小叔與晏安寧……她簡直難以想象,怎么會偏偏是她呢?

    想到她先前和晏安寧無意中鬧出來的一些小別扭,馬氏心里簡直復(fù)雜極了。

    她不由看了一眼自己那深居簡出的妯娌,心里納悶:梁氏是怎么知曉的呢?倒讓她在娘家人面前丟了一場臉,好在太夫人并沒想針對她,夸了徐姑娘幾句,不然,此刻的邱氏只怕要記恨上她了。

    而秦瑤卿的面色則頃刻間變得雪白。

    晏安寧是哪里來的福氣,竟能讓姑母和表哥為她籌謀至此?今日,這滿京城的不知內(nèi)情的人,怕都是被他們當(dāng)成猴兒戲耍了。

    喬氏已經(jīng)在一邊低聲埋怨開了:“……你說說這是什么事兒,瑤卿,你不是道太夫人最疼愛你么?怎么連這樣的事你都不知曉?倒白白折騰咱們家的姑娘來跑一趟……”

    正值秦瑤卿心情極差,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咬牙道:“我哪里知道那賤人竟有這般本事?勾得表哥肯為她做到這一步……她那樣的人,哪里配得上表哥?”

    此言一出,喬氏和錢姑娘的目光頓時變得震驚詫異起來。

    錢姑娘性子怯懦,但卻敏感多思,聽著素日里表現(xiàn)得賢良大度的嫂子忽然說出了這樣粗鄙不加掩飾的話,登時就明白了什么,抹著眼淚道:“嫂嫂,您自己有私心,又何苦拿我做筏子?”

    她也是看出來了,她這嫂嫂一直心不甘情不愿,方才連在秦太夫人面前為她多美言幾句都不愿意,她還以為是同顧家的姻親可能牽連到朝中事,她不愿輕易讓錢家和顧家結(jié)親,如今看來,卻是為了她自己見不得人的私心!

    說罷,她扭頭邊跑走了。

    秦瑤卿瞠目結(jié)舌,沒想到這從來一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小姑子居然能說出這樣誅心的話來,頓時心亂如麻。喬氏一看她反應(yīng),心里五分的疑竇頓時變成了十分,當(dāng)即便冷笑了一聲,道:“瑤卿,這人啊,總是貪心不足。只是得隴望蜀,對出嫁女來說可是大忌,你年輕不懂事,我能體諒你,你夫君那邊可就未必了。”

    多少也有些埋怨秦瑤卿不盡心出力,還戲耍她的事情。

    秦瑤卿臉色頓變。

    說不定,她那小姑子現(xiàn)在哭著跑走,便是回家去同她夫君告狀了……她雖然覺得夫君與表哥相差甚遠,但這門親事卻是秦家長輩極為滿意的,一旦出現(xiàn)波折……

    她不敢細想,當(dāng)即也只能匆匆和太夫人作了別,轉(zhuǎn)身離開追人去了。

    而這些小風(fēng)波并未讓晏安寧格外注意,她只是手里小心握著那牡丹花,眸中忍不住蕩開一圈又一圈的笑意。

    苦心籌謀了許久,到今日,一切總算是得償所愿了。

    一場大戲落幕,太夫人身邊的秦嬤嬤便請諸位賓客進屋開席用飯,到了此時此刻,其實也沒幾個人有心情用飯了。但好在中選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己家沒得了好處,好在仇家似乎也沒沾到便宜,讓人心里多少有些寬慰。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得罪顧家的人,縱然有些沒胃口,大家也都是紛紛應(yīng)了。

    魚貫著進屋的時候,晏安寧不知怎的朝顧文堂脧去,恰好立在原地準備回外院的那人的目光也迎了過來,視線彼此相碰,便見他唇角噙起一抹惑人笑意。

    仿若她是他苦求了許久才收在掌心的珍寶似的。

    晏安寧一時間心中滋味難以形容。

    也不知,今日,到底是誰得償所愿了?

    作者有話說:

    第78章

    顧家這場格外引人注目的花宴落下帷幕后的第二日,秦太夫人便請了康王爺做媒人,康王妃做全福人,顧文堂的親姨母陸家老太太幫他到杜家提親。

    說起這陸家老太太,倒是京城里難得一把年紀,仍舊夫婿健在,兒女雙全的老太太,被一眾高門視作有福之人。顧文堂的長輩里,這一位也是最合適幫他提親的。

    這三位,無論是哪一位,都是單拎出來能讓京城震一震的人物,且京城提親,向來有新女婿同媒人一道上門的規(guī)矩。于是到了這一日,杜家便迎來了四位響當(dāng)當(dāng)?shù)馁F客。

    “老爺,相爺在跟您說話呢?!倍欧蛉瞬粍勇暽俗约掖羧裟倦u的夫君一把,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瞧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她昨日不是都將事情同他說了?怎么這人還這樣一副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的樣子,真是丟臉死了!

    一向和杜潯夫唱婦隨的杜夫人頭一回生出了些嫌棄的情緒。

    杜潯眨了眨眼睛,才緩慢地反應(yīng)過來首輔大人在同他說話,下意識地就想彎下腰回稟,被杜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推直了腰,咬牙切齒地提醒道:“老爺!”

    顧首輔溫和又堅定的聲音才在他耳邊漸漸明晰起來:“……這聘禮單子,您瞧著可有什么不妥之處?”

    哦。

    他這才明白過來,這里不是內(nèi)閣,顧首輔并非召他問話,詢問差事辦得是否精心,而是在向他妻子的外甥女提親。

    明明是昨日就知曉的事情,可直到今日,他還是有些迷迷茫茫,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亂感。

    顧相爺要娶晏安寧,那他豈不是也要成了顧大人的姨丈了?

    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會成為首輔大人的長輩呢?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若非真有這樁難以置信的婚事,他這小小的郎中府,哪里能迎來這樣的四位貴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