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106節(jié)
他忽地想起這么多年來,他被人唆使或是刺激之下,推波助瀾的行為…… 胡家是他們?nèi)缃褡羁煽康耐耍窃趯O家倒臺后進入內(nèi)閣的,若孫家公子罪不至此,主子他,是否也會如此推波助瀾,將經(jīng)年累月下他或許會犯下的錯,提前變成他“已經(jīng)犯的錯”呢? 這想法讓他不寒而栗。 顧文堂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他笑道:“正如你所想,你家的事,或許與若干年之前,郕王與??芄唇Y(jié)一事,如出一轍呢?!?/br> 郕王? 周盤! 魏延的面孔變得冷肅了起來,仿佛終于聽到了完全不想入耳的話,他不再披著偽善的面孔,而是徑直下令道:“爾等還要再看著他拖延時間嗎?殺了他們!” 作者有話說: ps:地名架空,不用考究 第102章 陣陣呼喝成風中,耳邊只聽刀劍鏗鏘,廝殺不絕。 情勢急轉(zhuǎn)直下,晏安寧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坪嘭銳響落入耳中,因服下解藥剛和緩些了的面色又陡然蒼白了幾分。 她其實不大明白,從來寡言少語善當上位者的顧文堂為何要出言激怒一個不起眼的慧恩,或許是舊日里的背叛讓他多年來都難以忍受,以至于在眾人面前顯露少見的一面,又或許,他有自己的打算…… 晏安寧仍舊沒法順暢地思考,只是漸漸覺得己方陣營在圍攻之勢中明顯落入了下風,似乎身側(cè)之人方才的舉動并沒有起到以少勝多的作用。 顧文堂能察覺到她的細微情緒,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輕聲道:“無礙,我們會安全出去的。” 她望著他堅毅的側(cè)顏,抿了抿唇,點頭。 其實比起旁人,她向來更相信自己,只是不知緣何,這樣的情形之下,在他身側(cè)緊握著他的手,竟也能讓人安心。 顧文堂心里自然是有把握的。 從他在江陵開始謀劃時便早預料到今日與魏延的交鋒不可避免,陳望舒意料之外的消息并不是他驟然發(fā)難的全部理由。而對待魏延這個昔日好友,感情上他不乏怨恨與不甘,但理智不會允許他被仇恨沖昏頭腦。 他既然敢只身來赴會,自然有能耐將安寧安全地帶回城中。 混戰(zhàn)中,晏安寧幾人不再原地不動地待在安全地帶,刀槍無眼,晏安寧只是順從地跟著他的牽引,在漸漸濃郁起來的血腥味兒里穿行。 有援兵的聲音在背后想起,她吃驚地去看,赫然看到幾位銀甲將帥騎著高頭大馬奔襲而來,卷起一片塵煙。 其中一位,竟然是任匡! 與裝備精良的衛(wèi)所精兵相較,魏延麾下為了隱蔽行蹤輕衣簡裝的黑衣人們頓時被襯成了土雞瓦狗。 魏延也是神色微變,冷笑道:“顧兄何時竟然買通了任僉事帶著衛(wèi)所精兵為你效力?以本王看,我那弟弟倒是更該擔心身下的寶座被你奪了去才是?!?/br> 誅心之言顧文堂只是充耳不聞,絲毫不打算理會他。若是他一個人在也就罷了,興許他還有與他斗嘴辨忠jian的心情,但此刻手里牽著他的小姑娘,他只一心想著帶她脫身。 短暫的驚慌過后,魏延也很快鎮(zhèn)定下來。 顧文堂來江州府是便衣出行,身上并無皇帝的敕令,皇帝也不會下這樣的敕令——對皇室而言,他仍舊是當今皇帝同父異母的親兄長,小皇帝初執(zhí)政,擔不下手刃血親的罵名,即便是尋到了他,也只能讓人暗殺他,而萬萬不會出動衛(wèi)所這等官方勢力堂而皇之地砍下他的腦袋。 所以,任匡人雖然來了,看上去也威風凜凜似乎不可戰(zhàn)勝。但真論起人數(shù)和戰(zhàn)力來說,大抵只能與他們打個平手。 更何況…… 他的視線落在那一襲羅裙上,瞇了瞇眼睛。 關(guān)心則亂,倒是個令人感概萬千的情緒。有人教過他,他并不太懂,但不妨礙會用。 …… 看見來救援的任匡,晏安寧的心不由安定了一分。 以少勝多的仗難打,現(xiàn)下的局勢,倒還有一爭之力。 于是她跟著他靈活地不斷穿行,眼看著就快沖出重圍,旁邊卻忽地沖出了兩個殺紅了眼的黑衣人。 顧文堂皺了皺眉毛,一手飛快地施展出兩刀將二人擊傷,卻見面前那位齜牙咧嘴了一刻就又迅速地提刀沖了上來,身上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神情卻像毫無知覺。 晏安寧也注意到了這人,心里暗暗發(fā)苦: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人都快死了,還要在魏延面前爭功? 她難以理解,余光卻注意到另一側(cè)倒下的一人也提著刀搖搖晃晃地沖了過來。 不像是精兵,倒像是死士。 她心間一跳,見那人直沖著顧文堂的后背而來,可他似乎全副心神都用來躲避面前人的襲殺,身體下意識地便拉著他往兩人都會撲空的方向躲了一下。 顧文堂瞳孔驟然緊縮。 “小心!” 他高喝出聲,旋即毫無猶疑地擁著她的頭將她護在懷里,面轉(zhuǎn)向她。 晏安寧怔愣了一下,旋即渾身發(fā)冷。 她躲避的方向,竟也有人蓄勢待發(fā)地沖了出來…… 顧文堂替她生生受下了一劍。 高大偉岸的男人悶哼一聲,卻將她抱得更緊了,笑著道:“沒事,輕傷而已……” 一面抱著她靈活地將幾人都躲避開,順帶一刀將偷襲的人砍倒,己方的兵士瞬間便圍了過來,警惕地望著四周。 輕傷嗎? 晏安寧瞳孔有些失焦。 她被他抱著,明顯能感覺到環(huán)住她腰間的力量正在一點點地松懈,他的臉色也開始一陣陣發(fā)白。 她想去查看傷口,卻被他一把按住了手,搖頭:“別去摸,傷口有毒?!?/br> 他練武多年,一眼能看出那兩個死士般的攔路虎不過只有三腳貓功夫,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閃。只是她不懂這些,又關(guān)心則亂地怕他受傷,才正中了對方的圈套——他與魏延交手多年,最后出手的那人手里的劍他也認識,那是這些年他們行刺朝廷高官時用的毒劍,用罷張揚地扔在現(xiàn)場,絲毫不遮掩他們的存在。 那一劍原本傷不到他,但卻是魏延明晃晃地逼他做抉擇:是讓佳人再度蒙難,還是他替她受下? 被捏住了軟肋呢,但他并不打算欺騙自己——在那一瞬他想的是,若是要看她倒在血泊里而他無能為力,心痛如絞,倒不如讓身體來遭受這份苦難。 人活一場,不過從心而行最自在罷了。 晏安寧睜大了眼睛。 有毒? 關(guān)鍵的不是這個,而是他明知那劍上有毒,卻還要救她! 她原以為她夠愚蠢了,低估他的實力反倒將二人陷入更大的危機,可他怎么還能比她更蠢?這世上除了愛子如命的母親,哪有人會為了旁人犧牲自己的性命的? 她憤怒,但更多的是難言的恐懼,張嘴幾次都沒能問出聲。 是什么毒呢,是方才那種只有魏延手里有解藥的毒嗎?可眼下,他們哪里還有籌碼去同他做交易呢? 她的心頭驟然升起了對魏延無比的仇恨,恨他如后宅婦人般只知道陰謀詭計,不敢堂堂正正地同他較量一場,又惱恨自己方才沒有一擊殺了他,引來后患無窮。 顧文堂想抬手摸摸她的臉,想說不礙事,可別掉金豆子,但毒發(fā)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更快,一時之間竟然發(fā)不出聲音了。 眼睛通紅的姑娘卻沒有哭,她茫然地看著似乎漸漸又將他們圍攏起來的黑衣人,無聲而小心地抱住了他的腰,輕聲道:“三叔,若一會兒還有人不長眼的要傷你,我會擋在你身前的?!?/br> 顧文堂神情微頓。 傻丫頭,我救下你,可不是要你一命換一命地來報答我的。 原本開始模糊的意識在柔柔軟軟的一番話的刺激下,忽地變得無比清明。 他永遠不會,讓他想捧在手心的姑娘替他受任何的傷害。 …… 顧文堂倒下后陣營變得有些群龍無首,很快冷靜下來的任匡似乎也不足以安撫相府諸多護衛(wèi)的情緒。眼看形勢一片大好,那頭的慧恩卻陷入了沉默,頭一次在魏延的發(fā)號施令下沒有沖鋒在前,身先士卒。 他看著被女子偷襲了一記卻仍舊身姿挺拔如松的俊秀而立男子,心里想:主子寬厚如現(xiàn)世活佛,即便為人所污蔑陷害,見他躑躅不前,大抵心里也不會怪罪,只是會拍拍他的肩膀,感慨他命運多舛,百般不易吧。 面前人的相貌似乎同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幾乎沒有什么差別,依舊是一眼看過去就令人信服,信他心無城府一意為世間人謀福祉。 他不禁為自己懷疑的念頭感到羞愧。 這種時候,他該跪伏在主子面前誠懇地認錯,想來定然會立刻得到寬宥吧? 于是他忍不住上前跨了一步,但出乎意料的是,魏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了半步。 不容錯識的是,往日里溫和良善的瞳孔里此時全是戒備與輕蔑。 “慧恩,你的事情,等一會兒再談。”似見到他錯愕神情,上位者神色微微和緩一分,是禮賢下士的保護姿態(tài)。 慧恩卻忽地朗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里就有了淚水。 是保護嗎?是在防著他啊。 他跟了魏延多年,一眼就能看得出,此時這副面孔上的神情與他平日里有多么不同。 倘如是被人潑了臟水,又何必這么快地放棄為自己辯白的機會,將他這個隱患收攏在后頭? “顧賊,可恨!”他高喝一聲,眼睛里卻是仇恨。 慧恩素日里培養(yǎng)的兵士們似乎也收到了感染,高舉著刀劍氣勢洶洶地向前沖鋒:是啊,可恨,顧賊居然污蔑主上是滅了智將滿門的元兇,簡直是荒謬絕倫!可恨的顧賊! 顧賊哪里知道,智將與主上之間的情誼有多么深厚,智將又是多么的聰慧,豈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 他們勢要砍下他的頭顱祭旗,以平心中難言憤怒。 然而忽地有人驚愕地出聲:“智將,你……” 聞聲者不由微微停頓腳步,朝那頭望去,一眼之下,便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只見本來似乎對顧賊惱恨至極想親手取下他性命的智將,竟在最后關(guān)頭調(diào)轉(zhuǎn)了劍刃的方向,沒有橫沖直撞地脫離試圖攔他的自己人,而是徑直刺向了負傷的主上! 但主上并未再度掛彩,鋒利的劍刃刺入的,是智將的胸膛。 慧恩立時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吐血,一雙眼球幾乎要脫離眼眶,目眥盡裂地瞪著神色古井無波,見他開始吐血,才有些嫌棄地收回了劍柄上的手的魏延。 他是偷襲,可眼前這人卻是早有預料,甚至還朝前沖了兩步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臟。 他從前并不知道,主子殺起人來這么厲害。 在他的印象里,他一向是兵不血刃,骯臟齷蹉的事情,從來都是他們這些忠心的人不用打招呼就替他默默辦好的。 慧恩不由在想:十年前他身邊并沒有如此多的擁簇,那時的他想要制造滅門之禍,是不是也親自出手殺了不少人? 他的姨娘,是不是也死于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