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9節(jié)
朱mama一驚:“怎么會,難不成還做妾?” 周氏嘴角翹了翹,滿是譏諷:“你且看著,裴月蘭那女人能甘心自己女兒做妾?” “她算計(jì)的,恐怕是正妻的位置。” 如果裴月蘭的女兒想占正妻的位置,那么只有兩種可能。 林驚枝被休棄歸家,或者是病亡! 朱mama往深一想,只覺背脊發(fā)寒,陰毒得可怕。 第7章 冬至前夕,夜深雪厚。 裴家宅院極大,從春華堂走回?fù)嵯砷w,要近半時(shí)辰才能到。 林驚枝貼身伺候的丫鬟,就晴山和剛剛提拔上來的綠云兩人,身旁連個(gè)力大的能攙扶的婆子都沒有。 這些日來,她早就因在春華堂照顧病中周氏,身體勞累虛弱得厲害。 可偏偏雪上加霜,今日晚間又跪在冰冷寒涼地磚上許久。 雙膝早就痛沒了知覺,單薄身子上緊裹的披風(fēng),披風(fēng)厚重被大雪浸得像泡在水中濕透了的淤泥,沉得厲害,奇寒透骨不見半點(diǎn)暖意。 哪怕有晴山和綠云兩人同時(shí)攙扶,顆腳下的積雪沒過腳踝,每一步林驚枝都走得格外艱難。 出了春華堂主院后,林驚枝再也支撐不住,膝下一軟直直朝雪地里摔下去。 晴山凍得雙眼通紅,自己都站不穩(wěn)了,還要咬著牙死死的攙扶著她。 帶著哽咽的嗓音,沙啞道:“少夫人您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就快到了。” “奴婢扶您回去后,讓婆子燒了熱水好好泡一泡,身子就暖和了。” 林驚枝動了動沉得像灌了鉛的雙腿,眸底壓著冷色,撐著晴山的手努力站起來。 一旁的綠云同樣凍得不輕,她手里提著的燈籠,被風(fēng)雪吹得不住地?fù)u晃,眼中的滿滿的不忿。 “晴山j(luò)iejie,少夫人在春華堂受了那樣大的折辱?!?/br> “表小姐和二姑太太回去時(shí),太夫人吩咐一群的丫鬟婆子護(hù)著,就怕她們著了半分風(fēng)寒。” “可少夫人要回?fù)嵯砷w,無論是太夫人還是大夫人,竟沒人吩咐外頭伺候的婆子門路上幫襯一下?!?/br> “少夫人就是因?yàn)槠饺仗蜕屏?,才會被她們這般忽視?!?/br> 綠云年歲小,心思淺,想的什么就說了,自然藏不住事。 她話音落下后,才注意到晴山正朝她使眼色,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錯(cuò)話了。 雖然少夫人在府中不受長輩待見,是裴家人盡皆知的事,可她這樣直白說出來,不就是拿了刀子直捅少夫人的心窩子。 綠云懊惱不已,聲音都帶上哭腔了:“少夫人,奴婢不是誠心的。” “奴婢只是替少夫人感到委屈?!?/br> 林驚枝看著慌張不已的綠云,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這般謹(jǐn)小慎微,生怕僭越半步,惹得長輩不喜。 可到頭來,她們只會越發(fā)覺得她好欺辱。 林驚枝自嘲一笑,因寒冷而攥緊指尖,將細(xì)嫩掌心摳出重重紅印,既然已無路可退,那就不必再小心翼翼,即便最后頭破血流不得善終也無妨。 這般想著,林驚枝停下腳步,松開扶在晴山身上的手,就要解開身上礙事的披風(fēng)。 晴山大驚上前制止:“少夫人,這披風(fēng)萬萬解不得?!?/br> 林驚枝搖了搖頭,淡淡解釋:“這披風(fēng)外邊的毛料沾了雪,就化在上頭,外頭吸飽了水,厚重臃腫?!?/br> “我若不脫了,大家都走不快?!?/br> 晴山依舊不同意:“奴婢力氣大,可以提著披風(fēng)下擺,若是解了寒氣入體那可得了?!?/br> 林驚枝扯唇笑笑:“脫了我們能快些,我病了不礙事,你們?nèi)羰遣×?,撫仙閣還有誰來照顧我?!?/br> 晴山似被說服,不再阻止。 林驚枝巴掌大的小臉早就凍得不見任何血色,她抬起通紅一片沒了知覺的指尖,毫不猶豫解開披風(fēng)上的綢緞軟扣。 披風(fēng)落下瞬間,朔風(fēng)砭骨,刀尖似的碎雪落到她的身上,那種血rou被凍住,每走一步和每一下呼吸,都如同針扎一般的刺骨的寒。 而距離撫仙閣的那段路,依舊遙遙無期。 就在林驚枝一行三人,快被風(fēng)雪埋沒的時(shí)候。 小徑風(fēng)檐下,有一人,一身與雪同色的大氅,緩緩走進(jìn)。 一柄青傘,一盞孤燈,漫天雪屑。 男人頎長身形似散在風(fēng)雪中,又像落雪而來的九天仙君。 一眼,林驚枝就認(rèn)出了,那人是裴硯。 她陷在風(fēng)雪中的雙腿僵冷在原地,掛著白霜的眼睫微微垂著,有些遲鈍眨了眨,格外淡漠倔強(qiáng)的眼底透著一絲不解。 “郎君?!?/br> 晴山和綠云回過神后,兩人同時(shí)一喜,朝裴硯行禮。 裴硯已大步走到林驚枝身前,他眉眼被風(fēng)雪吹得愈發(fā)的凌厲涼薄,冷白的頜骨緊繃。 唇角抿著的弧度,令人不敢妄猜他此刻喜怒。 林驚枝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劇痛令她勉強(qiáng)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毫無知覺的指尖在衣袖中微顫。 下一刻。 裴硯解開身上厚厚大氅抖開,不由分說直接裹在林驚枝身上,從頭到腳,連頭發(fā)絲都不曾露出絲毫。 大氅內(nèi)獨(dú)屬于裴硯身上的雪后青松般的旃檀冷香,伴著他身上的guntang炙熱的氣息,林驚枝只覺天旋地轉(zhuǎn)。 緊接著裴硯修長有力的手臂,已經(jīng)穿過她凍得僵冷的腿彎,毫不費(fèi)力把她打橫抱起,護(hù)在懷中。 訝異從林驚枝那雙帶著一層氤氳寒氣的烏瞳內(nèi)一閃而過,她被大氅里暖和的氣息一裹,緊繃了數(shù)日的心,不由自主漸漸松弛下來,似被安撫般,在裴硯懷中緩緩失去了意識。 只有那雙帶著抵觸而掙扎出來的掌心,隔著衣裳無意識撐在裴硯胸膛上,胸腔震動,是他有力的心跳聲。 裴硯垂眸,瞧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眸,落在林驚枝那凍得通紅的指尖上。 雙手微蜷的弧度,如白玉染上寒梅壓出的花汁,三分嬌媚,七分誘引。 裴硯眉心緊蹙,往撫仙閣走的步伐不自覺加快。 這一夜,撫仙閣內(nèi)注定不眠。 林驚枝是昏睡中被裴硯抱進(jìn)耳房浴桶。 大氅垂地,衣裳扯落,脂玉般的嬌嫩肌膚在昏黃燭光里,因受凍許久突然遇熱,陷于繚繞水霧中平添幾分妖冶緋色,她背脊似有花開,艷麗得令人移不開眼。 晴山和綠云從未有過的緊張,哪怕同身為女子,她們的視線都不敢輕易落在自家主子身上。 約莫一刻鐘后,林驚驚漸漸有了意識,她纖長睫毛顫了顫,似要醒來。 裴硯眸色平和,淡淡從她背后掃過,遣了丫鬟出去,親自用干凈布巾裹緊林驚枝,然后抱回床榻暖著。 炭盆、地龍還有湯婆子都準(zhǔn)備充足,哪怕早有預(yù)感,但到后半夜,林驚枝身體依舊燒得guntang嚇人。 她這一病,可畏是來勢洶洶。 小廚房里燉著的湯藥,連著幾次湯藥灌下去,也不見任何起色。 晴山守在床前,浸著冷水降溫的帕子貼在林驚枝額頭上,她燒得guntang,約莫一刻鐘就要洗了一個(gè)新的換上。 直到第三日晌午后,林驚枝才從昏沉中,漸漸醒來。 “少夫人?!?/br> 晴山略帶疲憊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林驚枝眨了眨沉重眼皮,聲音嘶啞虛弱:“我是怎么了?” 晴山喜極而泣:“那夜郎君抱您從春華堂回來后,你就一病不起?!?/br> “菩薩保佑,你終于醒了?!?/br> 林驚枝抬手揉了揉鈍痛的眉心,啞聲道:“晴山,扶我起來?!?/br> “哎?!?/br> 晴山趕忙扶她坐起,又在她腰后塞了個(gè)軟墊。 林驚枝看著滿臉疲色的晴山:“你喚綠云來伺候我,先去歇下吧?!?/br> “這幾日可都是你日日守著,瞧著都不曾好好休息。” 晴山搖了搖頭,正要否認(rèn),外頭就有小丫鬟進(jìn)來通報(bào),說是裴大夫人身旁的朱mama來了。 晴山當(dāng)即止住話頭,起身去把朱mama迎進(jìn)來。 “老奴給少夫人請安?!敝靘ama身后跟著一個(gè)小丫鬟,丫鬟手里托著一個(gè)錦盒。 “夫人聽說少夫人醒了,吩咐老奴來看望少夫人?!?/br> “這只百年紅參是夫人給少夫人補(bǔ)身子的,夫人說了,若日后少夫人院子里還缺什么,只管去找老奴安排?!?/br> 朱mama打開錦盒,態(tài)度恭敬親自拿了紅參給林驚枝過目。 林驚枝略有詫異看了朱mama一眼,卻也沒多說,神色淡淡吩咐晴山收好。 朱mama陪著林驚枝說了一會子話,轉(zhuǎn)達(dá)了一些周氏對于她的關(guān)心后,才恭敬退了下去。 朱mama走后不久,太夫人鐘氏身旁的王mama也來了。 王mama一進(jìn)來就笑著上前行禮:“老奴見過少夫人。” “太夫人聽說少夫人醒了本是要親自過來看看您,奈何近來雪大,老奴斗膽勸回去了?!?/br> “如今瞧著少夫人一切安好,老奴便可放心交差了?!?/br> 若說周氏吩咐人過來看望,林驚枝只當(dāng)周氏心中有愧。 可是就連太夫人都第一時(shí)間派了身旁得力婆子王mama過來,林驚枝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