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21節(jié)
并沒有注意到,床榻上秦云雪小臉煞白,死死盯著林驚枝,不知在想什么。 氣壓低沉的花廳里,只有裴月蘭尖銳聲音,十分突兀問:“蔣家說的是什么信物?” 王mama小心翼翼抬眼,望向面色陰沉的鐘氏:“太夫人?!?/br> “蔣家信誓旦旦說,那相互定情的信物,是用荷包裝著的一束,府中姑娘頭發(fā)上剪下來的一縷青絲。” 裴太夫人豁然抬頭,雙目怒色再也控制不?。骸笆Y家可有說是府上,哪個姑娘?” 王mama遲疑不定往周氏身上看了眼:“蔣家說是家中二姑娘,漪憐姐兒?!?/br> 裴漪憐簡直不敢相信,她滿臉震驚望著王mama,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急忙躲到周氏身后,十分委屈道:“母親,女兒沒有?!?/br> “女兒從未見過蔣家秀才,他們是在亂說?!?/br> 裴月蘭深深看周氏一眼,煽風(fēng)點火:“有沒有,解了頭發(fā)一看便知,二姑娘也不用覺得委屈,家中長輩不過是為了你的閨中清譽著想?!?/br> 林驚枝小巧掌心被裴硯握著,男人帶著薄繭的指腹,慢條斯理劃過她滲著熱汗的每一條掌心紋路,又癢又麻,她有些惱怒,偏偏這時候臉上不能帶任何情緒。 林驚枝視線一掃,就看見秦云雪躺在床榻上,她似乎十分緊張,死死盯著裴月蘭,想讓她閉嘴。 奈何越著急,就越咳得說不出話來。 林驚枝心下微動,瞇著眼睛,往秦云雪披散著的烏發(fā)看去。 下一瞬,就聽得她婆母周氏冷笑:“二姑太太真是長了一對往外拐的胳膊。” “莫非你恨不得家中姑娘失了名聲,好下嫁給蔣家?” 裴月蘭認(rèn)為這事,早就板上釘釘了。 她絲毫不懼,盯著周氏冷笑:“大夫人慎言,我也是為了漪憐姐兒的清白著想?!?/br> 裴太夫人表情陰晴不定,慢慢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后落在怯生生縮在周氏身后的裴漪憐身上。 “漪憐姐兒,把頭發(fā)解開,給祖母看看。” 裴漪憐揪著周氏寬大袖擺,大大的鹿眸透著失落:“祖母,就連你也不信漪憐了嗎?” 鐘氏深深閉眼,在睜開時透著嚴(yán)厲:“解開?!?/br> 裴漪憐終于對鐘氏徹底失望,她朝身旁的丫鬟婆子點了點頭。 滿頭青絲,從出生開始蓄發(fā),如今已經(jīng)長至腳踝,整整齊齊烏黑漂亮,并沒有少一絲一毫。 “這怎么可能?” 裴月蘭忽然站起身來,死死盯著裴漪憐的秀發(fā)。 周氏冷笑:“怎么不可能?” “二姑太太就這般篤定我家漪憐?既然如此,媳婦也斗膽說一句。” “府里的姑娘可不止我家漪憐一位。” “姑太太既然這般關(guān)系姑娘清譽,請母親做主,那也讓表姑娘解了頭發(fā)瞧瞧,是否有少。” 秦云雪指甲掐著掌心,小臉煞白,縮在衾被下,身體抖得不成樣子。 周氏身旁的婆子上前,不顧秦云雪掙扎,就把她給拉了起來。 就在她坐起身瞬間,昏昏燭火下,她耳邊發(fā)梢位置,被剪斷的一縷烏發(fā),格外突兀。 “不可能。” “外祖母,這是有人要陷害我?!?/br> 秦云雪突然厲聲大叫,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第18章 “無論用什么法子,都讓她馬上醒過來。” 裴太夫人鐘氏拉聳的唇,抿著僵冷弧度。 她目光如刀,先是從秦云雪巴掌大的臉頰上滑過,最后落在滿目驚慌不知所措的二姑太太裴月蘭身上。 裴月蘭再也受不住那目光,雙膝一軟直直朝鐘氏跪了下去:“母親,女兒不知?!?/br> “許是丫鬟梳發(fā)時毛手毛腳,不小心絞斷一縷,也是有可能的?!?/br> “吃里扒外的東西,你給我閉嘴?!辩娛铣林?,隨手?jǐn)S了黃花梨木桌上放著的茶盞,摔到裴月蘭腳邊。 白瓷碎片混著泡透的茶葉,濺得裴月蘭滿身都是,她卻連躲都不敢躲一下。 幸好那茶水是早早就斟好的,早就涼透。 裴月蘭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地上,她徹底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心底又抱著一絲僥幸,只覺秦云雪的頭發(fā),不可能送到蔣家人手上。 碧紗櫥內(nèi),婆子掐了半天人中,也沒能讓昏死過去的秦云雪醒來,有些束手無措看著太夫人鐘氏。 鐘氏當(dāng)家?guī)资?,什么陰私手段沒見過,她冷哼一聲,朝王mama吩咐:“你現(xiàn)在出府一趟。” “把蔣姨娘家弟媳黃氏,叫進來問話。” “若是問出荷包里裝的頭發(fā),是府上姑娘的,夜里就讓人置一定小轎,把人給嫁到蔣家?!?/br> 王mama小心看了眼床榻位置,果不其然,隨著鐘氏話音落下瞬間。 一直昏迷不醒的秦云雪忽然輕哼了聲,幽幽轉(zhuǎn)醒。 她先是躺在榻上,含淚哭了一會兒,見裴太夫人眸色沉戾得厲害,趕忙病懨懨坐了起來,咬牙下床,身形單薄跪在地上。 “外祖母,云雪真的不知為何會被人剪了頭發(fā)?!鼻卦蒲┐缴珣K白,她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咳得喘不上氣來,不一會兒工夫,竟真的咳出血來。 但太夫人鐘氏只是冷眼瞧著,不為所動。 裴硯在秦云雪從碧紗櫥起身時,就抱著林驚枝退到了外間屏風(fēng)后方。 外間不如里頭暖和,燭光也異常暗沉,好在林驚枝這一晚都被裴硯抱在guntang懷中,倒是不覺得冷。 唯一不好就是,丫鬟婆子都不在身旁伺候,她被裴硯禁錮著,沒有任何自由可言。 只能斷斷續(xù)續(xù)透過屏風(fēng),聽到秦云雪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和二姑太太的哭喊聲。 林驚枝聽了一會,覺得沒趣,就縮在裴硯懷中慵懶打了個哈欠。 檀唇微張,粉潤舌尖一閃而逝,卻不知自己這般模樣,在裴硯眼中有多嫵媚勾人。 他漆眸隱晦眸色,落在林驚枝的臉上,一寸寸如同君王巡視疆土,從她如銀似雪的肌膚上滑過,哪怕隔空都令人覺得guntang。 “我抱你回去?!迸岢幒鋈婚_口。 林驚枝微愣,沒有絲毫猶豫拒絕:“夫君若是覺得內(nèi)宅婦人間的事無趣,那夫君先行回外院書房吧。” “妾身作為賢惠的妻子,自是應(yīng)該勸著夫君努力上進的。” 裴硯摟著林驚枝的雙臂忽然收緊,覆著薄繭的指腹愈發(fā)放肆,從她微濕掌心,劃到手腕,再往上就是除他外,誰也不曾見過的“春色”。 林驚枝一手壓著衣袖,一手去推裴硯的手,她還要分心去聽碧紗櫥里傳來的動靜。 裴硯并不是真的想對林驚枝做些什么,只是覺得她豎起耳朵想聽里間熱鬧,眼睛又瞧不到的模樣,就像一只惦記著廚房魚rou的饞貓,讓他心底像被什么給輕輕撓了一下,想要存心使壞,引起她的注意。 不多時,萬福堂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蔣家媳婦黃氏,被幾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給押進來,她頭發(fā)散亂,目光慌張,不停地嚷嚷亂叫。 “太夫人,我是有定情信物的?!?/br> “這定情信物是府里的姑娘,親自讓她的丫鬟冬菊送來的,冬菊說了她家姑娘心悅我孫兒已久,期許有朝一日能和我家孫兒私奔。” “你給我閉嘴?!蔽輧?nèi)有耳光聲響起,伴著裴月蘭凄厲的怒罵聲。 黃氏本就是市井潑婦,她被裴月蘭打了,自然要撒潑打滾一番。 她哭嚎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荷包遞給王mama:“這荷包,說是府里姑娘親繡的,繡的還是相思草的花樣子。” “這不是定情,是什么?!?/br> 林驚枝一聽“荷包”二字,連忙從裴硯懷中探頭看去。 雖隔得遠(yuǎn),只能透過屏風(fēng)和暖閣的間隙窺得一絲,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嚯! 那繡成香囊模樣的荷包,不就是當(dāng)初秦云雪來扶仙閣,暗搓搓要送給裴硯的東西么。 沒想到竟然被送到了蔣家秀才手里,也是夠缺德。 “拿過來,給我瞧瞧?!迸崽蛉怂浪蓝⒅呛砂?。 看繡工和針腳的確是秦云雪親自繡的,畢竟這些時日中,秦云雪可沒少給裴太夫人送鞋襪、手絹等貼身之物。 鐘氏大失所望,目光森然盯著跌坐在地上的秦云雪。 “我裴家百年世族,五姓之首,可容不得家中姑娘有這般不檢點的作態(tài)?!?/br> “你們母女,要么明天就收拾東西,滾回汴京秦家?!?/br> “要么……” 鐘氏聲音一頓,忽地冷然道:“云雪姐兒若不想回汴京,那明日就嫁去蔣家?!?/br> “反正我瞧著,你母親是認(rèn)蔣家這門親眷的,你嫁給蔣家表哥也算是親上加親,可與我們裴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鐘氏這話,對于一向好臉面的秦云雪而言無異于誅心之論。 蔣姨娘弟媳黃氏,卻是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忙不迭朝太夫人磕頭行禮。 “謝太夫人成全?!?/br> “我們家能娶到月蘭的女兒,那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br> “雖然娶得姑娘并不是月蘭口中的裴二姑娘,但云雪也是好的,除了瞧著身子骨弱些,不過這也不礙事,將來養(yǎng)一養(yǎng),定能給我家孫兒生個大胖小子?!?/br> 秦云雪捂著心口,簡直不敢相信,對自己十分喜愛的外祖母,竟然真的要把她下嫁到蔣家。 怒急攻心之下,兩眼一翻真的暈死過去。 裴月蘭把黃氏這老虔婆生吞的心都有了,偏偏眾目睽睽下,她什么也做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