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36節(jié)
“外頭的事,枝枝還想知道些什么?”裴硯忽然開口問。 林驚枝似有瞬間的愣神,落在裴硯胸膛上的掌心微顫了一下,抬眸時眼底還透著來不及顯示的詫色。 她想了想,仰頭看向裴硯:“二姑太太在汴京的那些事,夫君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裴硯似沒料到林驚枝會問這個,他箍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語調(diào)緩緩道。 “那日我去汴京接父親之前,我已經(jīng)收到父親的手書。” “依著父親原本的打算,是等秦表姑娘從府中出嫁后,再尋個生病不治的由頭,把二姑太太送到家庵里,這事也就算終了。” 林驚枝眼中神色極淡,她眼睛眨了眨道:“夫君早就知曉,那為何不同我說?” “二姑太太和秦云雪對漪憐百般算計,她們在府中一日,我就得提防一日?!?/br> “夫君若是把父親的打算,早早同我說了,我也不用這般日日擔(dān)驚受怕?!?/br> 林驚枝掌心用了力氣推開裴硯,從他身上站起來,理了理微皺的袖擺,聲音冷冷道:“夫君該去外院書房了?!?/br> “妾身可不敢耽誤了夫君的日日上進(jìn)?!?/br> 裴硯端坐著,一旁檻窗外有光細(xì)細(xì)碎碎落進(jìn)屋中,他矜貴的側(cè)臉輪廓線條清晰又俊逸,從眉梢到唇角都壓著一股,無一不是精致無暇,微垂的漆眸內(nèi)絲有淡淡情緒翻涌。 裴硯離去后,晴山和綠云進(jìn)屋伺候林驚枝用膳。 孔mama見林驚枝胃口不佳,又趕忙去小廚房做了份甜湯送進(jìn)屋中。 用燕窩紅棗加了蜜豆蓮子的甜湯燉得軟爛,上頭還撒了一層金燦燦的桂花蜜,瞧著的確是令人食指大動。 “倒是讓mama費心了?!?/br> 林驚枝端著甜湯小口小口喝著,見孔mama恭敬站在一旁,她忽然隨口問道:“瞧著mama做吃食的手藝是極厲害的,不知mama是哪里人士?!?/br> 孔mama垂在袖中的手掌微縮了一下,她垂著眼眸不敢與林驚枝對視:“回少夫人,老奴是汴京人士?!?/br> “奉郎君之命,過來河?xùn)|郡伺候少夫人的起居飲食,之前的李mama,郎君已經(jīng)把她遠(yuǎn)遠(yuǎn)地打發(fā)到莊子上了。” 孔mama想了想,一咬牙從袖中掏出一份身契,雙手托著呈給林驚枝:“這份身契老奴日日帶著,還請少夫人收下。” 林驚枝盯著孔mama手中托著那張薄薄的有些泛黃的契紙,有點冷淡的眸色沉了沉,她收斂情緒問。 “mama初來我身旁伺候時,給過一次身契?!?/br> “mama為何執(zhí)著于,讓我收下。” 孔mama啞聲道:“回夫人,老奴在汴京中犯了罪事,是郎君收留了老奴?!?/br> “依著郎君之命,老奴這條命是歸屬于少夫人的,只有少夫人收下身契,老奴才能安心。” 在汴京犯了什么事? 林驚枝心下各種思緒閃過,前世新年過后,裴硯該和他父親前往汴京的,前世卻因周氏勸說和她的不安,最終不了了之。 所以這一世,她是否該去汴京看看,當(dāng)年暗中害她的那些人,汴京城中應(yīng)該不少吧。 林驚枝攏在寬大袖擺內(nèi)的指尖微蜷,只覺一股子寒意,從空氣中滲入。 她緩緩垂眸看向孔mama,唇角劃過一抹深意:“既然mama是汴京人士,mama應(yīng)該對汴京極熟吧?” 孔mama點了頭:“是的,少夫人?!?/br> “老奴自小在汴京長大,再熟悉不過了?!?/br> “我知道了,孔mama起來吧?!?/br> 林驚枝伸手,接過孔mama手中呈著的身契,起身收進(jìn)妝奩的暗格里。 桌上放著的甜湯有些涼了,林驚枝只用了小半碗而已,午膳她也沒吃幾口。 孔mama有些憂心:“少夫人,今日吃得格外的少?!?/br> “少夫人想吃什么,盡管吩咐老奴,老奴沒別的本事,就是做得一手好吃食?!?/br> 林驚枝并不覺得餓,她搖了搖頭,正想說什么時,屋外傳來綠云的聲音。 “少夫人,郎君外院伺候的小廝云暮來了,說按著郎君的吩咐給少夫人送東西?!?/br> 林驚枝第一反應(yīng)是準(zhǔn)備讓綠云拒絕,就說自己休息。 可她還沒開口,云暮格外討喜的聲音從外頭傳進(jìn):“少夫人,云暮奉主子之命,給少夫人送前些日在溫泉莊子后山里,郎君親自獵的那幾條紅狐皮給少夫人?!?/br> 拒絕的話在林驚枝口中轉(zhuǎn)了一圈,張口就變成了:“快些請云暮進(jìn)花廳來回話?!?/br> “是。”綠云答道。 云暮恭敬走進(jìn)來,身后還跟了兩個膀大腰圓看著就力氣極大的婆子,婆子把東西放下后,跟著云暮一同朝林驚枝行禮。 不就是幾條紅狐皮子么? 怎么好幾箱子?xùn)|西? 林驚枝心底疑惑一閃而過。 云暮行禮后,打開了最前頭第一個箱子:“少夫人,這里除了主子親自獵的紅狐皮子外,還有幾條上好的白狐皮,和雪狼皮子?!?/br> “都是主子吩咐給少夫人的?!?/br> 林驚枝伸手指了指,云暮身后另外幾個大箱子:“那這里頭裝的是什么?!?/br> 云暮吩咐婆子打開剩下的箱子,一一介紹道。 “回少夫人。” “第二箱裝的,全是主子私賬的賬本,全在里頭了?!?/br> “至于第三箱,第四箱和剩下的五六個箱子,是最近主子給夫人添置的衣物,玉石珠寶和各色玩意,都是主子吩咐小的給少夫人送來的?!?/br> 林驚枝聽著云暮的話,只覺很是疑惑。 視線緩緩從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南渥由蠏哌^,最后頓在了那個云暮口中裝了裴硯全部私賬的箱子上,桃花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打量。 因為前世,裴硯根本就從未把私賬交給她打理,她嫁入裴家三年多,除了那少得可憐的嫁妝外,也就是剩下一些府中每月下發(fā)的月例,平日除了打點上下外,她手頭根本沒有幾個閑錢。 雖這般想著,林驚枝臉上卻瞧不出任何驚訝的情緒,她眸色極淡地點了下頭:“你回去同郎君說,我收下了?!?/br> 云暮見林驚枝點頭收下,他暗中松了口氣,然后從袖中掏出一串鑰匙恭敬上前呈給林驚枝:“這是主子私庫的鑰匙,主子吩咐云暮,同樣交給少夫人保管。” 若是前面的那些東西,林驚枝只是略微疑惑外,云暮手中的私庫鑰匙的確是令她詫異了。 因為無論是私賬還是衣裳珠寶各種玩意,不過是取悅?cè)宋锛?,瞧不到里頭真正的東西。 可私庫鑰匙,那可是裴硯全部身家,里頭也許還藏著許多不能見人的秘密,他就放心全權(quán)交給她? 林驚枝眼神詫色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壓著情緒,點頭讓晴山接過云暮手中的私庫鑰匙。 “除了這些外,郎君還有什么交代的?”林驚枝把玩著晴山遞給她的私庫鑰匙,細(xì)白指節(jié)叩了叩桌面,看向云暮隨口問。 不想云暮真的點了點頭道:“主子還交代小的。” “日后府中有什么消息,需要打探的,少夫人可以吩咐云暮讓人去做。” “若少夫人不放心小的,也可以等主子得空在府中時同他說?!?/br> “是么?”林驚枝聞言,臉上神色變得有些冷,她長朝云暮擺了下手。 “我知曉了,若是沒事便下去吧?!?/br> “告訴郎君,他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br> 云暮見林驚枝神色變化,他欲言又止。 最后恭敬行禮后,趕忙退了下去。 位于松風(fēng)林深處的外院書房內(nèi)。 云暮跪在地上,只覺背脊冷汗涔涔透著一股涼意,不敢抬眼看裴硯。 裴硯站在書房旁洞開的支摘窗前,負(fù)手而立。 他聲音極淡,卻透著一股令云暮膽寒的冷意:“少夫人只說了一句話?” “是。” “少夫人讓小的回稟主子,主子的心意少夫人心領(lǐng)了?!痹颇嚎嘀粡埬樀馈?/br> 他話音落下,書房中靜得只有檐廊外簌簌的雪落聲。 裴硯閉了閉眼,語調(diào)低低:“派暗衛(wèi)悄悄去觀音寺一趟?!?/br> “去查查少夫人特意從溫泉莊子去觀音寺見的那名寂白居士,究竟是個什么身份?!?/br> “是?!痹颇喊抵兴闪艘豢跉?,正要退下。 裴硯淡漠臉上忽然劃過一絲冷然,他莫名想到林驚枝被人沖撞驚嚇到那日夜里,口中驚恐的囈語。 繼續(xù)朝云暮吩咐。 “除了觀音寺外,再去查沈觀韻帶進(jìn)府中那個,面上有刀疤的婆子身份?!?/br> 云暮雖不明所以,但也極快地吩咐下去。 等云暮離去后,裴硯視線漸漸從松風(fēng)林外的雪,落到了他鑲滾著纏枝牡丹暗紋的衣袖上,這件衣裳還是兩個月前,林驚枝親手給他做的。 可從冬至前夕開始,她性子漸漸變了不少,對他更是疏離。 他愈發(fā)不可控制想要探究,她轉(zhuǎn)變的原因。 第29章 隆冬大雪,有碎玉聲。 林驚枝在暖閣窗前站了許久,孔mama帶著晴山和綠云在歸類整理,裴硯吩咐云暮送來撫仙閣的那幾大箱子物品。 晴山抱著東西上前:“少夫人,這紅狐皮子您想做何種樣式的斗篷,奴婢去和針線房的婆子說一聲?!?/br> “若速度快些,應(yīng)該能趕在年前制出來?!?/br> 林驚枝視線落在晴山懷中抱著的紅狐皮子上,她不禁想起那日深夜。 裴硯從風(fēng)雪中歸來,一身冷氣,就連濃黑眼睫上都沾了霜白雪屑,高大身影站在燭火前,聲調(diào)沙啞,那沉黑guntang的視線,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林驚枝眼底有波瀾浮動,她垂眸搖了搖頭,待心底那陣透著酸澀的情緒過后,朝晴山聲音淺淺道:“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