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37節(jié)
“臨近年關(guān),想必府中四下都在裁制新衣,針線房的婆子真是忙碌的時候。” “等什么時候得空再送去也不遲?!?/br> 晴山見林驚枝忽然情緒不高,便也沒再說什么。 等幾人把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大箱子歸置好后,才請林驚枝上前查看。 孔mama指著其中一個檀木匣子,笑瞇瞇道。 “應(yīng)當(dāng)是郎君不知少夫人喜歡何種花樣的頭飾,就送了一匣子珍珠、寶石。” “這樣少夫人若屋中首飾帶膩了,也可以把匣子里的東西送到銀樓鋪子去,好按著心意讓工匠制出來?!?/br> 林驚枝視線落在匣子里放得快溢出來的各色寶石上,她心臟微微一跳,突然有了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衣裳、首飾若是裴硯吩咐的,他心里自有定數(shù),就不方便流落外頭。 可眼下這匣子珠寶,若是悄無聲息分批散出去,那就是石沉大海,到時候折現(xiàn)成銀兩,至少能換五六百兩銀子傍身。 若真的按照前世的轉(zhuǎn)折,她這次一定不會再拒絕,她會去汴京。 那手頭就必須存一筆,沒人知曉的銀子,作為她日后不時之需時要用到的銀錢。 想到這里,林驚枝視線一顫,落在孔mama身上。 這同樣也是一個,試探孔mama忠心的絕佳機會,這一輩子她除了晴山外,恐怕再難相信任何人。 “孔mama,你走上前來,我有事同mama吩咐。”林驚枝朝低聲道。 孔mama一愣,小步走上前,側(cè)耳去聽。 慢慢地孔mama瞳孔一縮,眼眸睜大,不可思議看著林驚枝。 “少夫人,您這是……” 林驚枝朝孔mama比了個噤聲的手勢:“mama只同我說,這事mama能不能辦妥。” “若能辦妥,這檀木匣子里的珠寶,我就交給mama去辦?!?/br> “若mama沒法子,也直接同我說,我定不會怪罪?!?/br> “不過這事,除了我和mama外,并不想讓第三個人知曉。” 孔mama只覺心如擂鼓,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雖然不知林驚枝為何要這樣做,但她還是咬牙點了點頭應(yīng)下。 “少夫人安心,這事交給老奴去辦。” “定會妥妥帖帖?!?/br> 林驚枝垂眸淡笑:“那就勞煩孔mama了?!?/br> 夜深雪厚,寒風(fēng)凜冽。 裴硯在內(nèi)院外門落鑰匙前,回到撫仙閣。 林驚枝早就用過晚膳,沐浴過后就倚在暖閣內(nèi)的美人榻上,把纖瘦身體縮在厚厚的羊絨厚毯下,白皙指尖握著一本游記在看。 裴硯在外間脫了大氅走進里間,漆黑視線第一時間落在林驚枝身上。 林驚枝毫無所覺般,指腹劃過書頁掌心微籠,慢條斯理翻了一頁。 那秀致的腕骨落在燭光想,就像風(fēng)雪中高高枝頭盛開的玉蘭花瓣,美得驚人。 裴硯走近,在她身旁坐下,微微瞇起的鳳眼帶著幾分斟酌。 “最近幾日請安時。” “父親也許會提一事?!?/br> “如今想問問,夫人是如何打算的。”裴硯嗓音低低,側(cè)眸看著朝林驚枝道。 屋內(nèi)燭花微爆,面頰似有熱風(fēng)拂過。 林驚枝縮在羊絨厚毯下的雪白腳尖微蜷,終于抬眸看向裴硯。 “妾身,不知夫君說的是何事?” 裴硯抬手,霜白的寬大袖擺落在林驚枝身上,他修長有力指尖輕輕一扯,收走她手中握著的書卷。 漆如濃墨的眸光格外幽深,給人一種若是撞進里頭,便難輕易出來的膽顫。 “年后,父親要回汴京?!?/br> “依著父親的意思,我該同他一起,換二弟琛留在家中?!?/br> 裴硯漆眸看著她問:“你愿意去汴京嗎?” 林驚枝縮在衣袖內(nèi)的細(xì)嫩掌心微微一縮,指甲摳進嫩rou,勉強維持臉上情緒。 她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身上蓋著的羊絨厚毯。 裴硯以為她冷,抿著唇?jīng)]說話。 下一刻卻是手臂用力,一把將她連人帶著厚厚的羊絨毯子,一起摟進懷中。 這一刻,林驚枝有些許愣神。 前世這時候,裴硯并沒有同她說過去汴京一事。 是后來周氏尋她,又說了許多去汴京的弊端,當(dāng)時的她謹(jǐn)小慎微,在府中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既然周氏話里話外不愿,她自然也點頭同意。 等年后裴硯問她時,她自然沉默著搖了搖頭。 只是她直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那時她不愿去汴京留在河?xùn)|裴氏孝順長輩就是,可后來裴硯怎么也沒去汴京。 “去汴京作何?”林驚枝壓著眼中情緒,語調(diào)淺淺問。 裴硯指腹從她微潮的發(fā)尾上撫過,有片刻的沉默才緩緩道:“裴家祖訓(xùn)之一?!?/br> “裴世每一代,入朝為官的嫡系一脈只能有一人。” “當(dāng)年祖父在世時,是祖父領(lǐng)著父親步入朝堂?!?/br> “等到祖父仙逝后,父親成了裴家之主,也扛下裴家整個家族命脈?!?/br> 林驚枝眼眸微閃:“所以夫君去汴京,是入朝?” 裴硯垂眸不語,薄燙胸膛貼在林驚枝薄瘦的背脊上。 一時間,屋內(nèi)只剩兩人有些壓抑的呼吸聲交纏。 “枝枝愿意去嗎?”裴硯忽然朝她問。 林驚枝努力克制的眸色,在此刻有一瞬震蕩,她白皙指尖無意識摳著衣袖上的寶相花繡紋。 “嗯。”林驚枝似笑非笑嘆了口氣,心底浮動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 果不其然,到了第三日清晨時,林驚枝和裴硯去萬福堂給病中的太夫人鐘氏請安。 她婆母周氏果然壓了聲音,把林驚枝叫到一側(cè)偏僻的廂房說話。 周氏連著幾日照料太夫人,整個人瞧著有些精神不佳。 這一世,估計是因為二姑娘漪憐姐的緣由,周氏對林驚枝的態(tài)度好上不少。 “母親?!绷煮@枝朝周氏行禮。 “不知母親有何事找兒媳?” 周氏臉上表情僵笑一下,拉著林驚枝的手:“你與我之間不用如此客套?!?/br> “你嫡母再怎么說,也算周家庶女,我的庶妹,若你不曾嫁給裴硯,也該喚我一聲姨母?!?/br> “你嫁給大哥兒也算一樁緣分,我們母女倆今日就說些體己話而已,枝姐兒不用緊張?!?/br> 林驚枝不卑不亢坐著,并沒有因為周氏突如其來的親密態(tài)度,有任何情緒變化。 周氏語調(diào)微頓,看著林驚枝道:“枝姐兒,裴硯他父親等年后就要回汴京去。” “汴京是燕北皇都,貴人無數(shù)?!?/br> “想來以枝姐兒的性子,定是不會適應(yīng)那的?!?/br> 周氏說完,垂眸抿了口茶水,就等著林驚枝的回答。 林驚枝先朝周氏笑了笑,輕輕地點了下頭。 就當(dāng)周氏以為有希望的時候,林驚枝淡淡嗓音道:“傳言中的汴京,兒媳從未去過,自然不想去?!?/br> 周氏笑了:“好孩子,這樣最好不過了?!?/br> 然后林驚枝朝周氏搖了搖頭:“兒媳不知夫君會不會去汴京?!?/br> “兒媳雖然不喜汴京,可夫君去哪,媳婦定是要跟著夫君一同去哪的。” “畢竟夫君平日的生活起居,那是離不開兒媳的照料的?!?/br> 周氏一口茶水僵在喉嚨內(nèi),不上不下的,她本就很是嚴(yán)肅的臉上,這一下顯得愈發(fā)的冷厲。 “你真的想去?”周氏沉著臉問林驚枝。 林驚枝滿臉無辜道:“兒媳一切聽從夫君的?!?/br> 這一刻,周氏只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柔軟的棉花上,心口憋著一股氣,不上不下。 裴硯算什么,他雖是長子,可也是庶出。 他憑什么能代替自己嫡親的兒子,和他父親去汴京為官。 裴氏嫡系一脈,每一代中只能有一人入朝,裴硯去了汴京,她的裴琛留在河?xùn)|郡,那日后不就是廢了么? 周氏心口壓著一團火,若不是這是太夫人的萬福堂,她必須要克制著脾性,否則早就開口訓(xùn)斥了。 林驚枝從側(cè)間廂房出來,發(fā)現(xiàn)孔mama和晴山已經(jīng)等候在門外。 晴山上前:“少夫人,郎君在外頭等您?!?/br> 林驚枝聞言點了點頭。 繞出萬福堂花廳,裴硯果然負(fù)手立在門外。 他見林驚枝出來,大步朝她走去,帶著薄繭的指腹,先探了探她掌心溫度,蹙眉道:“怎么這般冷?” 下一刻就把她微涼的小手,攏在寬大的掌心內(nèi),自然而去牽著她手。 “回?fù)嵯砷w后,讓孔mama給你煮一碗姜糖紅棗茶,去一去寒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