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63節(jié)
“今兒一早,云暮同我說,身份和之前伺候的地方都一一對(duì)上了?!?/br> 林驚枝聞言笑了一下:“mama也別怪我多心。” “勞煩mama避開云暮再私下打聽一下?!?/br> “也問一問她,是要拿了身契和銀兩去尋家人,還是留在宅中,給她在莊子里安排些事情?!?/br> “哎?!笨譵ama點(diǎn)了點(diǎn)頭,“少夫人想得沒錯(cuò),確實(shí)是要多查一下底細(xì)。” “等會(huì)自老奴就問一問她,養(yǎng)好傷后有何打算?!?/br> 林驚枝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勞煩mama多跑幾趟,多查查她的身份?!?/br> 第49章 元貞三十二年,孟夏四月初。 驚仙宅主院,林驚枝端坐于東梢間小書房窗前,洞開的支摘窗外紫藤花開如云。 暖風(fēng)夾著花香,撫過她耳旁松松用玉簪綰著的如云烏發(fā)。 幾縷細(xì)碎青絲,順著白如羊脂玉般誘人雪頸延伸向下,玲瓏曲線驚心動(dòng)魄,春色難掩。 “少夫人?!?/br> 孔mama穿過垂花門,站在東梢間書房外朝林驚枝行禮。 林驚枝放下手中宣筆,抬眸看向孔mama。 她今日穿了身紺青色對(duì)襟窄袖長褙,外罩深藍(lán)色褂子,滿臉笑容喜氣盈盈的。 林驚枝含笑問:“mama近日可是得了喜事?” 孔mama一愣,眼中便沁出幾分思念來:“少夫人瞧出來了?” “是老奴娘家的侄媳婦,前些天給家中添了個(gè)大胖小子,前日侄子派人來宅中遞了口信。” 家中添丁的確是喜事,孔mama一生未嫁,這位娘家侄子在她心中定是與親子無異。 林驚枝想了想,拿了書案上宣筆,寫了一張單子遞給孔mama。 “既是娘家添丁,mama就拿了這單子去庫房拿了東西,給家中送去,算是我的一點(diǎn)心意?!?/br> 孔mama看著手中單子,先是一愣,然后連連擺手:“少夫人的心意老奴知曉?!?/br> “但這單子上的東西,是萬萬不能收的,老奴能留在少夫人身旁伺候,已是極大的恩情?!?/br> 林驚枝見孔mama不收,她也沒強(qiáng)求:“我平時(shí)在家中,尋常也無事?!?/br> “那就mama尋一日天氣好的時(shí)候,告假一兩日回家中看一看新出生的孩子?!?/br> 人年紀(jì)一大,就難免惦記下邊孫輩。 孔mama已多年未歸家,聽林驚枝開口提出這事,她當(dāng)即感動(dòng)濕了眼眶。 “老奴謝過少夫人?!?/br> 林驚枝點(diǎn)了點(diǎn)頭,視線慢慢落在窗外紫如云絮的紫藤花樹上。 初來汴京時(shí),她并不覺得院子里的紫藤花樹有多出彩。 那時(shí)候天氣冷,烏壓壓的一片長藤,無葉又不生花,打一眼瞧去怪是丑陋。 沒想到,等初夏時(shí)節(jié)百花開盡,紫藤倒是顯出了它別具一格的嫵媚多姿來,燦爛不止,整個(gè)驚仙苑都籠這片淡紫色?;ㄖ?。 孔mama見林驚枝看著紫藤花樹,有些出神的模。 她當(dāng)即笑著解釋:“少夫人恐怕不知。” “驚仙苑中這顆紫藤,已活了百余年了?!?/br> “當(dāng)初李家在汴京落根時(shí),太祖爺選址,就因其夫人喜愛紫藤,費(fèi)盡人力物力建了這處宅院?!?/br> “李家?”林驚枝一愣,微微瞇了眼睛。 “mama口中的李家,可是五姓之一的李氏?” 孔mama話才出口,就意識(shí)到自己說錯(cuò)話了。 她有些躊躇看著林驚枝,面龐發(fā)僵微微點(diǎn)了下頭:“是?!?/br> 林驚枝唇角微翹,像是沒有注意到孔mama的失態(tài)般,語調(diào)緩緩道。 “李家也是五姓之一,雖這些年在燕北淪為五姓之末,但也不至于會(huì)把這處宅子賣出吧?” “依著mama話中的意思,這處宅院,也算得上是李家當(dāng)年的祖宅?!?/br> “那我夫君和李家,是什么關(guān)系?” 偌大書房里,空氣仿若凝滯,靜得落針可聞。 孔mama站在書房門前,膝下一軟跪了下去。 林驚枝眸色微凝,玉白指尖撐在書案桌面上微微泛白,烏眸透著冷色一瞬不瞬落在孔mama身上。 “說。” 孔mama后背被冷汗打濕,面龐刷的一下血色全無。 她看著林驚枝小心翼翼開口:“郎君的生母,是……是李氏的姑娘?!?/br> 林驚枝端坐在書案后方的黃花梨木交椅上,眸底掠過幾縷難以捉摸的情緒。 她并沒有再開口問什么,去為難孔mama,指尖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眉心道。 “我知曉mama來伺候我前,定是伺候于汴京貴人身前的得力婆子,我雖不知mama犯了何錯(cuò),被攆出汴京,最后由裴硯安排,留在我身旁伺候。” “但我也希望mama知曉,那日我既接了你的身契,便是信任于你。” “郎君的身份我可以不再過問,我也不追究mama之前是在何人身旁伺候的?!?/br> “但我希望mama,莫要辜負(fù)我的信任。” 林驚枝不欲多說,有些疲憊朝孔mama擺了擺手:“下去吧,我需要靜靜?!?/br> “是?!?/br> 直到晌午,林驚枝午膳都沒吃幾口。 她一覺醒來,時(shí)辰已到未時(shí)。 日頭偏西,涼風(fēng)習(xí)習(xí)。 晴山見林驚枝醒來,趕忙上前端了溫?zé)崦鬯顾认?,又?jǐn)Q了軟帕給她凈面。 “少夫人可還記得,前些日在街市從牙婆手上救下的小丫鬟?”晴山有些猶豫問道。 “嗯。”林驚枝微微點(diǎn)了一下頭。 晴山繼續(xù)道:“方才少夫人午睡時(shí),小丫鬟尋了綠云想給少夫人請(qǐng)安?!?/br> “被綠云攔在外邊?!?/br> “這會(huì)子,她就在屋外的廊廡前跪著,說是一定要見少夫人一面?!?/br> 林驚枝眸色淡淡,朝晴山道:“那就把人帶進(jìn)來,我見一見。” “是?!?/br> 不一會(huì)兒功夫,晴山帶人進(jìn)來。 小丫鬟穿的應(yīng)該是驚仙宅中掃灑丫鬟的衣裳,她身量小又瘦,瞧著有些寬大,就顯得更為單薄瘦弱。 “少夫人。”小丫鬟恭敬跪在地上,朝林驚枝磕了三個(gè)響頭。 “你叫什么?”林驚枝問。 “回少夫人,奴婢叫青梅。” “青梅么?這個(gè)名字倒是好記?!绷煮@枝笑了笑,“你是想留在莊子上謀個(gè)差事,還是拿了銀錢和身契自行離去?!?/br> 青梅小心抬眸看了林驚枝一眼,又極快低下頭去:“少夫人,奴婢斗膽?!?/br> “奴婢想留在少夫人身旁伺候,哪怕是做個(gè)掃灑的粗使丫鬟也行?!?/br> 林驚枝聞言皺了皺眉頭:“我當(dāng)初救你,不過是于心不忍見你被牙婆打死?!?/br> “你我間只算一場善緣,我留你作何?” “再說我身旁也不缺伺候的丫鬟婆子?!?/br> 青梅搖了搖頭,跪在地上顫顫發(fā)抖:“少夫人救奴婢一命,奴婢這條命日后就是少夫人的?!?/br> “奴婢只求少夫人收留,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行?!?/br> 晴山一旁聽得撇了撇嘴,只覺得這青梅心大,當(dāng)初自家主子也許不該救她。 “不必了。”林驚枝理了理衣袖,慢悠悠起身,她不再看地上跪著的青梅一眼。 轉(zhuǎn)眼天色漸暗,晴山輕手輕腳進(jìn)屋中掌燈。 見林驚枝靠著暖閣的美人榻上閉眼睡著,她拿了羊絨薄毯小心走上前,正要給林驚枝蓋上。 不想瞬間,林驚枝猛然睜眼,眼中含著來不及壓下的冷漠。 “少夫人?!鼻缟絿樀靡欢?,手中羊絨薄毯掉在地上。 “什么時(shí)辰了?”林驚枝抿了抿唇問。 晴山答道:“已經(jīng)戌時(shí),夫人可要用膳?!?/br> 林驚枝手撐著身后的大迎枕子坐起身:“讓小廚房燉一碗牛乳羹送過來即可?!?/br> “那小丫鬟青梅可曾離去?” 說到青梅,晴山眼里透出惱意,她有些憤憤道:“少夫人不知,她依舊在外邊跪著?!?/br> 林驚枝神色不免冷了幾分,她慢悠悠起身推開檻窗,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青梅。 夜里風(fēng)有些大,應(yīng)該是會(huì)下雨的。 雨一下,就是透骨的涼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