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27節(jié)
“她瞧著性子軟和極好說話,可骨子里倔強的脾性,不就是和她父親如出一轍么。” “當(dāng)年陛下選他作為月氏的迎親特使,我就不該同意?!?/br> 趙mama垂著眼眸不敢說話。 沈太夫人幽幽道:“等那孽障回來,你派幾個力氣大的婆子把她關(guān)在院子里,不許她再隨意出府了?!?/br> “她向陛下揭發(fā)有功,沈家是不能要了她的命,但也別讓她再出去丟人現(xiàn)眼?!?/br> 沈太夫人說完,這才伸手接過趙mama手里端著的湯藥,喉嚨苦澀得厲害,如同呢喃自語:“十八年前,我恐怕就錯了。” “若不是在宮中,深得陛下寵愛的賢妃求我,我又如何會答應(yīng)?!?/br> “可如今,她卻見也不愿見,沈家派去的人一面。” 賢妃沈氏回絕沈觀韻的求見后,她軟軟躺在榻上,宮女跪在地上幫她揉著抽痛的太陽xue。 這會子,有宮婢輕手輕腳上前同她道:“娘娘永寧宮那位李夫人聽過自縊未成,被太醫(yī)救了回來,陛下已親自過去了?!?/br> 賢妃垂在衣袖里的指尖忽然一緊,倏地抬眸,目光落在宮婢的臉上,聲音極冷問:“六皇子過去了?” 宮婢雙膝一軟,慌忙朝賢妃跪了下去,她想到剛才看到的,令她心驚rou跳的一幕。 宮婢大著膽子,咬牙說了出來:“回娘娘,永寧宮偏殿,奴婢沒有看到六皇子,但是奴婢看到了裴家郎君裴硯?!?/br> 賢妃雙手忽然緊握,保養(yǎng)得宜長甲折斷流出血來。她都沒有任何感覺,她聲音尖銳:“裴家郎君?” “你確定自己沒看錯?” 宮婢不敢撒謊,白著臉搖頭:“奴婢不敢胡言亂語?!?/br> 這一刻,賢妃沈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臉色慘白。 “扶我起來?!辟t妃沉聲吩咐。 “娘娘?!睂m婢內(nèi)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前,小心翼翼把她扶起。 沈氏也衣裳都來不及換,匆匆披了件斗篷就要往永寧宮去。 年紀(jì)長的嬤嬤在一旁出聲勸著:“娘娘,既然皇上在永寧宮您不該去才對?!?/br> 賢妃哪里還聽得進去宮中嬤嬤的話,她死死抿著唇,心動是震驚更是恐懼,她若不能得到答案,日后必將寢食難安。 想到那個可怕的想法,賢妃沈氏只覺自己腳下的每一步路都是刀尖,鮮血淋漓、萬丈深淵。 永寧宮。 白雪皚皚,一如既往的蕭條冷清。 裴硯不在,燕帝蕭御章負(fù)手立在榻前,冷冷地看著李夫人。 “夠了,你莫要再鬧了?!?/br> 李夫人眼中透著從未有過的慌張,她空洞的烏瞳里只有眼淚像是流不盡的珠子,干瘦的指尖緊緊攥著男人明黃的袖擺:“陛下,是不是只有妾身死了,陛下才愿恢復(fù)我兒的身份?!?/br> 蕭御章避開李氏的視線,他想伸手幫他擦淚,可掌心頓在半空中如何也落不下去。 “你究竟在怕什么,朕許過你,日后燕北的太子只能是我們的孩子硯兒?!?/br> 李氏一張慘白的臉,朝蕭御章哀求般搖了搖:“陛下正值千秋鼎盛,我兒年歲已經(jīng)漸長,妾身聽說鐘家淑妃有了身孕,還是一個男胎。” “陛下若愿意,完全可以再培養(yǎng)一個繼承人出來。” 蕭御章神色微驚,凌厲的指尖終于從袖中掏出明黃的帕子,給李氏一點點擦去臉上的淚水,他動作不算溫柔,卻格外的認(rèn)真。 李氏空洞眸光不見半點波瀾,瞳孔深處就像是連光都照不進去的深淵:“妾身年輕時是天真過?!?/br> “想著陛下心中一定是愛我的,哪怕去了其他五姓女子,那也是為了平衡后宮前朝被逼無奈?!?/br> “后來妾在冷宮待的時日久了,自己生下的孩子與我沒一日情分,更別說整個李氏,反而被送到?jīng)]有皇子的裴家教養(yǎng)?!?/br> “現(xiàn)在想想,陛下應(yīng)該只是想要一個血脈優(yōu)秀的繼承人吧。” “幾個皇子的年歲都相差無幾,陛下不過是從眾多五姓血脈的孩子中,挑選出了最優(yōu)秀的孩子?!?/br> “陛下愛的并不是妾,只是妾的命好,硯哥兒托生在妾的腹中。” 說這些話,李氏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氣。 她干瘦指尖扯著蕭御章的袖擺沒有松手,因為自縊而顯得青紫的脖子格外猙獰。 蕭御章靜靜看著李氏,眼底終于慢慢溢出了幾分溫柔:“你盡管放心,燕北的天下,蕭氏一脈,除了硯哥兒外,朕不會把皇位傳給其他人?!?/br> “如今的硯哥兒雖已經(jīng)不受朕的掌控,可看他越優(yōu)秀,越反抗,朕的心里越滿意?!?/br> “你要明白,李家沒了,裴家沒了帝師,這天下除了硯哥兒,朕不可能培養(yǎng)出比他更優(yōu)秀的孩子?!?/br> 帝王聲音頓了頓,喉間似含著血腥味:“等你走后,朕就封裴硯為太子?!?/br> “封你為后。” “你可愿?” 李夫人眼睛驟然睜大,她滿是驚愕看著蕭御章,臉上帶著病態(tài)一樣的淺笑:“陛下再給妾身一些時日?!?/br> “妾身再陪硯哥兒過最后一個新年?!?/br> “好不好?” 蕭御章沒回答,因為裴硯已經(jīng)面無表情從殿外進來。 空蕩蕩的寢殿,腳下每一步都帶著回音。 李氏側(cè)頭,視線落在裴硯身上,她盡力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硯哥兒?!?/br> “你愿意來看我了?” 她自殺過很多次,每次想裴硯時又見不到人時,她就會想方設(shè)法自虐,只有這樣她的孩子才會出現(xiàn)在公眾。 裴硯眼中神色,濃烈得宛若有實質(zhì)的寒冰,他靜靜站在李夫人榻前:“母妃?!?/br> 李氏只看著裴硯,一句話也不說。 “母妃想同兒子說什么?!迸岢幈臣构P直,疏離冷漠目光看著李氏。 李氏朝他輕輕搖了搖頭,視線從蕭御章臉上一閃而過,只是笑著道:“我只想見見你而已?!?/br> “可你每次都不愿見我。” 裴硯心底泛出一股難言的苦澀,極其認(rèn)真看著李氏道:“兒子的確不愿。” “因為母親傷了兒子心愛之人?!?/br> 李氏難以自信看著裴硯,她從未想過他會親口承認(rèn),他不愿見她。 胸口像是有刀在里面攪動一樣,痛得語調(diào)發(fā)抖:“就因為那些避子湯藥?” “我又沒要了她的性命?!?/br> 裴硯眼底是再也掩飾不住地厭惡,音色徹骨寒涼:“母親如何沒有!” 永寧宮死寂一片,只有李氏艱難的喘息聲。 下一瞬,裴硯銳利目光,落在殿門外。 賢妃沈氏由宮婢扶著,踏進寢殿中,她看著空蕩蕩寢殿,唯一床榻上躺著形同枯槁的李氏,那個她愛慘了的帝王,正動作輕柔幫她擦臉。 裴硯站在蕭御章身旁。 這時候,賢妃才驟然發(fā)現(xiàn),裴硯的眉眼,和燕帝蕭御章生得略有幾分神似。 “陛下……” 賢妃的聲音在抖,牙齒打顫。 蕭御章像早就料到一樣,漆眸不見半點波瀾落在沈氏身上,帶著殺意。 第89章 永寧宮寢殿,寂靜無聲。 殿外鵝毛大雪,陰冷冬風(fēng)打著旋兒卷進殿中,落在賢妃身上,就像寒潭的水,濕冷蝕骨無孔不入往身體滲入。 “陛下……” 賢妃面無人色,嘴唇連帶著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制顫抖。 蕭御章皺了皺眉,極冷的眸色慢慢瞥向她,透著幾分不耐煩:“出去?!?/br> 賢妃先是一愣,然后嘶喊出聲:“陛下,裴硯是誰?” “你告訴臣妾,裴硯他到底是誰?” 蕭御章對賢妃的耐心,顯然已隱忍到了極致。 按照他暗中的部署,宮中根本就沒有人能輕易到達(dá)永寧殿,出發(fā)是有人想借由沈氏的手,讓她撞破一點什么。 蕭御章嘴唇緊抿抬眸掃向裴硯,眼底有戾氣閃過。 賢妃沈氏被宮婢扶著,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她想到這幾日中沈家發(fā)生的事,想到沈觀韻聯(lián)姻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算計。 若裴硯是六皇子,那帝王對她長達(dá)十幾年的盛寵不衰又算是什么,她是沈氏妖妃,是天下文臣提起都不屑一顧的后宮女子,她害了淑妃鐘氏的一雙兒子,她更是從來沒把久居冷宮的李氏放在眼中。 從長子出生起,她就盼著她的兒子,有朝一日能登上那個位置,她這些年來一次次地算計,在他面前一次次的枕邊風(fēng)。 到頭來,結(jié)果她才是一場笑話。 賢妃失魂落魄,怒極反笑,淚水順著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頰滑落聲音如啼血:“陛下,那妾這些年在陛下心中究竟算什么?” “陛下給妾是一次次希望,一次次承諾。” “妾的皇兒,您親自教他握筆寫字,教他騎射,他在陛下眼中究竟是什么東西?” “都說帝王家薄情,陛下給妾的那幾分情誼,在陛下眼中可是施舍。” “陛下瞧不上尋常貴女的出身,卻又要防著五姓對蕭家江山的染指?!?/br> “哈哈哈哈……五姓女、五姓女……原來每一位五姓出生的女子,在陛下眼中不過是有幾分利用價值的工具。” 燕帝聽到此處,像是被人無情揭開了遮羞的巾布。 他突然勃然大怒,朝賢妃何時:“沈氏!滾出去,你給朕閉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