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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折姝在線閱讀 - 折姝 第126節(jié)

折姝 第126節(jié)

    裴硯沒再耽擱,出了花廳冷冷朝云暮吩咐:“走?!?/br>
    庭院外的雪,下得有些大,花廳里寂靜。

    林驚枝坐著,身上披著厚厚的狐裘披風,還是去年深冬去溫泉莊子過冬時,裴硯親手給她獵的,她有些出神。

    “枝枝?!卑子窬┎恢螘r走到她身前。

    他清潤眼底帶著淺淡的溫柔,目光落在她臉上,更像是想要從她的面容,窺得一絲曾經(jīng)故人的音容笑貌。

    “那些年,你阿娘過得可好?!卑子窬┞曇粲行┢D難開口。

    林驚枝一雙美眸映著庭院潔白的落雪,眼底有細碎的光暈閃過,她輕扯了一下唇角:“阿娘在我七歲那年深冬離世。”

    “她因憂思過度,生下我后身體一直不太好?!?/br>
    “加上當年她被豫章侯林修遠帶進府中,早已懷了身孕,是以外室的身份進的豫章侯府,自然沒有什么尊貴體面?!?/br>
    說到這里林驚枝閉了閉眼:“我小時候,總不理解豫章侯林修遠那樣的人,沉迷女色,府中妾室無數(shù),但他對我阿娘,最多也就在院子里坐一坐,從未在阿娘那留宿?!?/br>
    “如今想來,他就算不知阿娘的真實身份,但也只我并非他孩子,只是他一向風流慣了,豫章侯庶女極多,也不差我這一口飯食。”

    “就是不知林修遠私下,同我阿娘達成了何種協(xié)議?!?/br>
    林驚枝眨了眨略顯濕潤的眼眸,避開白玉京的視線,如囈語般道:“舅舅帶我離開吧,我?guī)习⒛?,回到她的故土?!?/br>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偏安一隅。”

    “好?!卑子窬┥焓秩嗔巳嗔煮@枝的頭發(fā),他也沒問她要離開的緣由。

    在白玉京看來,林驚枝是他阿姐留在這世間唯一血脈,她離開燕北回到月氏,理所應該。

    至于最開始和裴硯達成的協(xié)議,白玉京冷冷一笑,他何時說過他是正人君子。

    ……

    從白玉京的住處離開,林驚枝并沒有回驚仙苑,而是順道去了崔氏府上。

    裴漪珍因中毒虧空的身體,從秋獵后就漸漸不太行了。

    哪怕重新找樓倚山開了新的藥方,私底下也讓寂白去看過,兩人診出的結(jié)果都一樣,只能一日日拖著,總歸是時日不多了。

    素兒見林驚枝過來很是歡喜,小聲道:“少夫人能來,奴婢家主子定是高興的?!?/br>
    “主子這些日來,連湯水用得都少了許多,奴婢求少夫人能勸勸主子,多少用上一些才好?!?/br>
    林驚枝朝素兒點了點頭,推門進去。

    屋中燒著地龍格外暖和,只是四下窗子都關(guān)著,苦澀湯藥味經(jīng)久不散,整個屋里透著沉沉暮氣。

    裴漪珍靠在榻上,唇瓣白得不見半點血色。

    她手邊放了藥碗,碗中已不見熱意。

    素兒上前,用指腹試了試碗沿的溫度,有些不贊同搖頭:“奴婢給主子重新?lián)Q一碗熱的來?!?/br>
    林驚枝見素兒端著藥碗退下,她在裴漪珍身旁坐下,目光落到她消瘦的指尖上,鼻尖一澀,差點落下淚來。

    “大jiejie?!彼Z調(diào)微微發(fā)顫,連呼吸都壓抑幾分。

    裴漪珍被林驚枝緊握的掌心,一下子用了力氣,她有些勉強彎了彎唇角:“枝姐兒來了?!?/br>
    林驚枝點頭,用繡帕給她擦了擦鬢角滲出的冷汗。

    這大半年來,也不知裴漪珍是如何熬過來的,她烏黑的長發(fā)竟夾著雪白銀絲。

    “那湯藥,jiejie該飲了才是?!绷煮@枝偏過頭去,悄悄擦了眼淚。

    她聲音帶著哽咽,顫得厲害:“我還未給大jiejie報仇,你如何能這樣放棄。”

    裴漪珍笑了笑:“你這傻孩子?!?/br>
    “我這條命,不過是一日日拖著,拿湯藥吊著?!?/br>
    “沈家眼下已經(jīng)這般模樣,你還要如何給我報仇。”

    林驚枝伏在裴漪珍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里泛出恨意。

    “沈觀韻都沒死。”

    “她該生不如死才對?!?/br>
    她說話時,整個身體哆嗦著,竟比裴漪珍的還涼上幾分。

    裴漪珍纖長的眼睫眨了眨,有些發(fā)散的視線落在林驚枝身上,她長長嘆了口氣,又捂著心口咳了許久,眼中不忍一閃而過。

    “枝枝?!?/br>
    “我悄悄告訴你一個裴硯的秘密好不好?”裴漪珍悄悄朝林驚枝耳語道。

    林驚枝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看著裴漪珍。

    裴漪珍略有些渙散的雙眸,像是有光泛出,她用極低的聲音朝林驚枝道:“當年祖父臨終前告訴我。”

    “裴硯其實是天子親子,只是暫由裴家代為教養(yǎng)?!?/br>
    林驚枝看著裴漪珍,她晦澀不明的烏瞳中溢出淺淺淡笑,她冰冷的掌心輕輕拍著裴漪珍的背脊。

    “大jiejie,其實我很早就猜到了?!?/br>
    裴漪珍先是一愣,然后聲音嘶啞笑出了聲音:“你不喜歡硯哥兒,是不是?”

    林驚枝眉心微皺,她音色透著一絲玩味:“我喜歡他?!?/br>
    “但我更恨他?!?/br>
    “枝姐兒,身為女子嫁到裴家的這些年,一定很苦吧,就像我母親那樣?!?/br>
    “走了也好,若是可以我絕不生在五姓。”

    裴漪珍眼尾泛著濕淚,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因為情緒波動泛出了幾絲紅暈:“身為女子,我這一生有太多了身不由己,那些我再也看不到的山林河川,日后就拜托你替我多看看?!?/br>
    林驚枝含淚點頭。

    裴漪珍伸手推她:“既然你已決定要走,日后莫要來了。”

    “裴硯心思重,你出府次數(shù)多了,他沒有不發(fā)現(xiàn)的道理。”

    “走吧。”

    “莫要來了?!?/br>
    林驚枝出了崔家,本打算去藥鋪一趟,可半路冤家路窄,巧同沈觀韻的馬車狹路相逢。

    街市熱鬧,四周都是商販。

    駕車婆子朝林驚枝匯報,說是沈家馬車堵在路中間,林驚枝還沉寂在之前的悲傷里,有些愣愣反應不過來。

    還是孔mama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輕聲道:“少夫人?!?/br>
    “奴婢方才撩開簾子瞧了,是從宮中回沈家的方向,奴婢猜測,沈大姑娘估摸是去宮中求見賢妃。”

    孔mama冷哼:“她還當自己的沈家金尊玉貴姑娘,要少夫人的馬車給她讓路?!?/br>
    林驚枝聞言,瞇起的眼底卷著冷意,微沉的小臉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勞煩mama下去一趟?!?/br>
    “讓她好好清醒自己是個什么玩意?!?/br>
    “是?!?/br>
    孔mama挑車簾,滿眼輕蔑之色看向?qū)γ娴鸟R車,她帶丫鬟青梅一起下車。

    沈觀韻并不知對面玄黑馬車里坐著的人是林驚枝,她仗著自己帶的人多,平日在府外霸道慣了,出門在外依舊我行我素,覺得汴京城的貴女還會如往日那樣避開她。

    孔mama走到沈觀韻的馬車前,冷笑了聲:“沈家真是好大的臉面?!?/br>
    沈觀韻一聽孔mama的聲音,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掀開馬車,帶著冷意的視線死死落在孔mama身上,聲嘶力竭:“刁奴?!?/br>
    “來人,把她捆了?!?/br>
    沈家護衛(wèi)沒人敢動,因為他們已經(jīng)認出來,那個裴家少夫人的馬車。

    汴京城如今誰不知曉,裴家少夫人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沈家嫡女。

    “你們……”沈觀韻咬著牙,神色有些猙獰。

    她話還沒說完,下一瞬竟然被孔mama直接給伸手拖下了馬車,摔在地上。

    “青梅,按著她?!笨譵ama發(fā)話。

    青梅瞧著瘦小,但一雙手力氣大得恐怖,沈觀韻掙扎不了半分。

    孔mama蒲扇般的手掌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落下。

    沈觀韻尖聲叫道:“賤婢,你敢?!?/br>
    “本郡主可是陛……”

    她話還沒說完,孔mama手掌已經(jīng)抽到她的臉上了,用足了力氣,連著數(shù)十個耳光。

    熱鬧街市,有一瞬間的安靜,也不知是誰氣得頭,竟然接連傳出鼓掌的叫好聲。

    汴京建國數(shù)十年,可真沒見過有那個貴女,是被仆婦摁在市井街頭抽巴掌的,沈觀韻最開始還知道掙扎反抗,慢慢的她被抽得眼前發(fā)昏,硬撐著一口氣沒有暈死過去。

    “孔mama,我們回吧?!?/br>
    四周聲音倏忽一靜,鵝毛般的飛雪中,林驚枝的嗓音婉轉(zhuǎn),含著令人不敢輕易褻瀆的貴氣,讓人心頭一震,讓人本能往玄黑馬車的方向看去。

    半撩開的車簾,層層輕紗后方隱約露出一個牡丹般嬌艷的側(cè)臉。

    風夾著雪碎,隔著輕紗拂過她耳邊松松成髻的墨發(fā),幾縷細碎烏絲落在猶如脂玉般雪色誘人的側(cè)頸上。

    隱約身影,偏偏又窺探不得。

    孔mama和青梅同時松手,沈觀韻就如同一攤爛泥,跌坐在地上。

    沈家仆婦慌忙挪開馬車,給林驚枝讓道。

    沈觀韻終于兩眼一黑,怒急攻心暈死過去。

    她被沈家仆婦手忙腳亂抬上馬車,灰溜溜往沈家去。

    街市上發(fā)生的鬧劇,在沈觀韻沒進府前,沈太夫人就得了消息。

    趙mama站在沈太夫人身前,手里端著guntang湯藥,正要喂她喝下。

    沈太夫人朝趙mama擺手:“枝姐兒心里,恐怕是恨極了沈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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