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鄧醫(yī)師,我該怎么相信人?」 手心上的高腳杯,晃著鮮紅的酒,陣陣酒香沁了鼻息、醉了我心扉。 放一小口到嘴邊,好像多了一絲鐵味。 原來,我又咬破了嘴。 晚間八點加完班,我洗好了澡,給自己斟了杯酒,便叼著菸,坐在陽臺邊。 洗好澡來根菸,就像做完愛要抽菸一樣自然。 我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復(fù)製了馬益賢的習(xí)慣,回過神時,已經(jīng)改不過來了。 馬益賢說,這是童話故事里的火柴,點上就會看見幸福的模樣。 可是多年以后,菸熄了,我才恍然大悟—— 我們早已在世路多崎的人生里,天各一方了。 我一整天都在凌亂中度過,想著王嘉明接近我到底什么意圖。 他未婚妻的死跟我前夫的死到底有什么關(guān)係? 心里有千百個問號,像菸灰缸里捲翹的菸蒂般亂綻,想要句點來解答,可我卻沒自信和他對質(zhì)。 對質(zhì)等于衝突。 有了衝突就表示我又得解釋什么,就像我必須為了那張照片找藉口回家一樣。 過去是愛人與家人的背叛,如今又遭受信任的后輩欺瞞。 好累,真的好累。 我這一生都在受罪,什么時候能停下這樣的疲憊? 「別想那么多,你只要先相信我就好了?!?/br> 電話那頭的鄧醫(yī)師,語氣溫和。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鼻頭突然酸了起來,不自覺脫口說:「我的人型抱枕曾經(jīng)被移動過?!?/br> 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但如果不是鄧醫(yī)師想盡方法,讓我走過那段最落魄的時光,我也無法有今天。 所以我相信她。 鄧醫(yī)師沉默了三秒,問:「這一點很有意思,你想想自己在什么時候會把床上的東西移到旁邊?」 雖不明白意思,我仍認(rèn)真思考著,「通常想在床上打資料時,或者有其他朋友來借睡一晚……該不會……」 「你前夫曾帶了人去你家吧?」鄧醫(yī)師單刀直入。 「隔壁的太太證實,我前夫當(dāng)天曾帶了一名女人來我家找我,依我對他的了解,那大概是他新的外遇對象了?!?/br> 我抖掉了菸蒂,把八分滿的酒一飲而盡。 如此一來,一切都對上了。 在盆栽里留下菸蒂的女人,或許是馬益賢的新對象。而那天,他們多半在我床上快活了一陣子吧。 鄧醫(yī)師問:「菸蒂是她留下的嗎?」 我直言:「不知道。我想把它拿去化驗,卻找不到理由說服警方。」 「先別急,」鄧醫(yī)師制止著,「你再想想,有什么令你留意的地方?」 「我想想……」 腦袋毫無頭緒,我再拿出截至目前為止有用的線索來對照。 攤開筆記本、拿出菸蒂,眉頭卻又蹙起。 許是我突然不說話,鄧醫(yī)師好奇直問:「怎么樣?發(fā)現(xiàn)什么?」 我說:「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兩個唇印的顏色不太一樣,連唇紋也略有不同?!?/br> 筆記本上的唇紋早在我衝動下而有破損,看不出原型,但我仍注意到唇印的顏色。 菸蒂上的唇印明亮許多,像是年輕女性會使用的桃紅色,筆記本上的唇印則偏暗紅,唇紋略淡。 正確來說,筆記本上的唇印并沒有「唇紋」。 就算繡唇也不可能把唇紋蓋去吧? 「一個女性平均會有三種以上色系的口紅,所以唇色不同屬于正常。但是唇紋……」 電話那頭傳來了鍵盤聲,與鄧醫(yī)師的講述。但我只是應(yīng)著聲,翻閱筆記本,陷入沉思。 我對唇紋的研究文獻(xiàn)是不了解,暫時撇開不談。 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這筆記本的來歷和筆跡都十分微妙。 為什么警方會讓王嘉明轉(zhuǎn)交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