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起死?！?/br>
    系統(tǒng)繞著沈惟舟開始轉(zhuǎn)圈圈。昏暗駁雜的燈火下，美人恬靜地闔著眸子，眼尾上揚，冷白細膩的肌膚被火光暈染成暖色，溫柔得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虛影大駭：“等等等等！你他媽瘋了吧！你要帶著他脫離這個小世界去虛空？？？”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帶著這個小世界最后的氣運，你脫離了這個小世界就完了，這些全是人命……能救！”

    沒說幾句話，見系統(tǒng)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又眼睜睜看著系統(tǒng)身上的光越來越盛，虛影咬牙切齒地說了兩個字。

    “能救！”

    不能不救。

    要是不救沈惟舟，系統(tǒng)就帶著氣運跑了，系統(tǒng)帶著氣運跑了這個小世界就完了。

    已經(jīng)求助過時空管理局在那里備過案的小世界消亡，一定會有時空管理局的執(zhí)行官來徹查消亡原因存檔，等到那時候他就完了。

    這不是重大失誤，這是要命的失誤??！

    系統(tǒng)停下了動作，但到了這時候虛影反而平靜起來。

    “我不是不想救人，但此間天道都無法直接干預(yù)劇情，可想而知救下一個原本就該死去的人要付出多大的代價?！?/br>
    “你應(yīng)該知道的，他不是主角，命運并不偏愛他?！?/br>
    系統(tǒng)晃了晃那一團光暈：“廢話少說。”

    “……服了?！?/br>
    虛影冷笑一聲：“實話告訴你，救他的唯一選擇就是用天道給予你的氣運和我用職權(quán)暫時抽調(diào)的其他小世界的氣運回溯時間，但是這樣你就必須去那個被抽調(diào)氣運的小世界承受世界意志的痛苦。”

    “救下他之后，他不會再是你的宿主。這個小世界的最后氣運消耗殆盡，整個世界封閉，也不會再有人進的來干擾劇情……也就是說后面會發(fā)生什么誰也不知道?！?/br>
    “大概率是三周目的結(jié)局依舊和二周目一樣，此間世界徹底崩潰，到時候你就一輩子被束縛在另一個小世界，逐漸磨去靈智，用自己的生機去填補氣運的空缺。”

    “編號前一百的每一個系統(tǒng)都是天生靈物，乘天地之造化，十分稀有，你的命比他的命值錢，讓你再找一個宿主是最好的選擇?！?/br>
    虛影看出來是真的氣狠了，最后做了一個總結(jié)：“不識好歹?！?/br>
    系統(tǒng)聽完之后沒有任何猶豫，反而又傻乎乎地圍著沈惟舟轉(zhuǎn)起了圈，只不過這次是開心地轉(zhuǎn)圈圈。

    “舟舟舟舟，你聽到了嗎，我很厲害的！”

    “誰說你不是主角！你沒有金手指，那我來當你的金手指，你都有金手指了，那主角就該讓你來當嘿嘿嘿嘿?！?/br>
    虛影看著這一幕，眼睛莫名有些酸澀。

    “你就這么喜歡他？”

    系統(tǒng)毫不猶豫地點頭。

    “當然!”

    系統(tǒng)不是傻白甜，它不是第一次出任務(wù)，沈惟舟也并不是它的第一任宿主。

    但是沈惟舟是第一個沒有把它當異類提防，沒有把它當資源利用，而是哪怕知道它幫不上什么忙，卻依舊把它當朋友的人。

    “舟舟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就好啦，”系統(tǒng)笑瞇瞇地和沈惟舟告別，“因為007也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哦?！?/br>
    發(fā)著光的氣運團緩緩沒入沈惟舟的身體，前兩本書突然在半空中無風自燃消失殆盡，而第三本書幾經(jīng)踟躕，最終變化成一柄泓如秋水的清冽長劍，落在了沈惟舟的身旁。

    這是天道和007共同送給沈惟舟的禮物。

    從今往后，所有的路都要他自己走過。

    而他也再不會受到劇情的影響，盛空陽的氣運不會再天然對他造成壓制，他自己的命，徹徹底底地由他自己決定。

    “請你為自己而活。”

    ——

    沈惟舟感覺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在夢里，他聽見系統(tǒng)對他說“很高興認識你，舟舟”，聽見系統(tǒng)扭扭捏捏地說它要走了，讓他照顧好自己，聽見系統(tǒng)說秦隨其實也不錯，讓他可以先釣著這條帝王魚，看情況選擇要不要放生……還聽見系統(tǒng)說，要他為自己而活。

    所以沈惟舟驟然驚醒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叫系統(tǒng)，甚至喊出了聲。

    嘶啞到有些難聽的聲音嚇了旁邊的人一跳。

    “二公子醒了？”

    系統(tǒng)久未回應(yīng)，但是彈幕依舊能自由開關(guān)，鋪天蓋地的問號，都在問為什么突然黑屏，怎么突然就過去兩個月了，這段時間都發(fā)生了什么。

    沈惟舟抿直了唇角，烏墨似的眸子里少見地浮現(xiàn)出了冰冷和戾氣。

    白皙修長的手握上了身旁侍衛(wèi)的脖頸，侍衛(wèi)連刀都沒反應(yīng)過來要拿，等到反應(yīng)過來沈惟舟干了什么想去拿刀的時候，脖頸處有力的手倏地收緊。

    侍衛(wèi)臉上漲成了豬肝色，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孱弱甚至還帶著病容的美人。

    美人居高臨下，有些嘶啞的聲音帶著死一般的平靜：“我問，你答?！?/br>
    “有半句虛言，死。”

    侍衛(wèi)瘋狂點頭。

    沈惟舟盯著他審視良久，松開了手。

    ……

    距離那日震驚天下的揚州屠城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

    這兩個月里發(fā)生了很多事。

    比如說秦國帝君秦隨秘密私訪江南，結(jié)果遭遇截殺險些喪命，幸虧齊小將軍齊景軒帶著黑騎衛(wèi)及時趕到，與叛亂的神策軍分部廝殺后救了陛下和譚文公，最終將叛亂鎮(zhèn)壓。

    “那秦國陛下不知為何，得知揚州一事的當天就拖著重傷之軀帶兵前去揚州，雷霆手段收拾好了揚州的殘局，然后徹夜不眠地找人。當時揚州那場大火里被救下的百姓都說陛下要找的那人已經(jīng)死了，他不信，自己帶人花三天時間搜遍了揚州城大大小小所有能藏人的角落，連捧灰都沒找著?！?/br>
    侍衛(wèi)砸了咂嘴：“然后暴君就瘋了?！?/br>
    找不到沈惟舟，又聽所有人都說沈惟舟已經(jīng)死了，種種跡象也都表明沈惟舟進了揚州城就再也沒出去，秦隨自己一個人在揚州城城樓上站了一夜。

    誰也不知道那一夜他到底想了些什么。

    但從第二日開始，半個秦國都迎來了一次徹徹底底的大清洗，甚至比揚州一事還更令天下人震驚和恐懼。

    從江南九州四郡十二城到望京，秦隨帶著黑騎衛(wèi)和重新整編過的神策軍，幾乎是見人就殺，徹底坐實了暴君的名號。

    “前段時間聽說秦國的天都是紅的，都不用劊子手行刑，暴君帶人直接挨家挨戶地抄家，幾乎江南一帶的所有官員都死了，親族奴仆但凡是個活物連只雞都不讓留?！笔绦l(wèi)說到上頭，嘖嘖了兩聲。

    “有人說暴君在肅清江南，但望京也是血流成河，不少人都莫名其妙被誅九族，秦隨連個讓他們?nèi)ニ赖睦碛啥疾唤o，這不就是單純地想殺人嗎！”

    不過聽說暴君也遭報應(yīng)了，自從回到秦宮之后秦隨就整夜難以入睡，經(jīng)常頭痛欲裂，脾氣也愈發(fā)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太醫(yī)和民間有點本事的醫(yī)師一個接一個地進宮，又都被下餃子一樣扔出去。

    秦隨也不配合治療，依舊我行我素，連太醫(yī)說他長期如此可能活不過而立都不甚在意，活脫脫一副亡國之君的樣子。

    這些侍衛(wèi)就沒說了，因為沈惟舟打斷了他，表示不想聽了。

    看著周圍陌生的場景，沈惟舟垂下長睫，披好外衫下床后，看向了鏡子中的自己。

    那是一張稱得上好看的臉，但不是他的臉。

    頓了半響，沈惟舟平靜地抬起手，修長手指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順著往上，摸索到一層薄薄的凸起。

    “這是哪？”

    侍衛(wèi)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鄴昌，寧陽王府?！?/br>
    鄴昌，燕國國都。

    沈惟舟沉默片刻：“我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tǒng)：大美人，我要走啦，再見。

    系統(tǒng)：很高興認識你，舟舟。

    （秦狗很快就到，解鎖新地圖

    第81章

    侍衛(wèi)像是覺得沈惟舟有病。

    一開始還不太確定的樣子, 到沈惟舟問出那句“我是誰”的時候徹底了然，眼中的驚懼轉(zhuǎn)而變?yōu)榱艘荒ㄍ橹?/br>
    也因此, 沈惟舟從侍衛(wèi)這里得到了一個磕磕絆絆不清不楚的身世, 也就是他現(xiàn)在這張臉的身份——寧陽王府二公子，寧陽王外室所出的私生幼子，寧明歡。

    寧陽王府從上一輩開始就是整個鄴昌的笑話。

    寧陽王混不吝地寵妾滅妻, 人到中年感覺自己遇上了真愛, 非要把一個青樓女子從侍妾抬為平妻，鬧的整個鄴昌都沸沸揚揚。

    婆母偏心，丈夫無寵, 整日忙前忙后還要被背刺的寧陽王妃不甘受辱, 在又一次被別家夫人明里暗里地譏諷之后在自家祠堂懸梁自盡, 死時在列祖列宗面前咒罵寧陽王府不得善終。

    真相幾經(jīng)遮掩輾轉(zhuǎn), 事實到底如何已經(jīng)無人知曉，但有趣的是寧陽王妃的詛咒似乎成了真。

    自從她死后, 府里的侍妾就再也沒有被診出過喜脈, 母憑子貴被抬為繼室的新王妃也沒什么動靜, 寧陽王府就只剩下了一個從出生開始就體弱多病的大公子和四位庶出小姐。

    嚴格意義上來說寧大公子也是庶出，甚至生母身份比其他小姐們都要低賤，可偏偏有個手段不俗的母親, 硬生生把他拉上了嫡出的位置，他自己也足夠爭氣，憑借一副多病之身在世家里站穩(wěn)了腳跟。

    哪怕整個鄴昌都知道寧陽王府有這么一段往事, 卻也不得不承認, 寧思凡和他那個娘, 真是有點東西。至少整個寧陽王府是真真切切地把握在這對母子手里的。

    那為什么沈惟舟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還是頂著寧明歡的身份？

    侍衛(wèi)不知道, 只說寧二公子從小被養(yǎng)在外面，近些日子才剛被寧安王接回來，更神奇的是繼王妃竟也沒有什么反對的意思，而是就這么接受了寧安王有個私生子的事實。

    “也真不怕您和大公子爭權(quán)奪位……”這話一出口侍衛(wèi)立刻噤聲，馬上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二公子恕罪！”

    沈惟舟垂眸，并未說什么責怪的話語，畢竟他也不是真正的寧明歡。

    現(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和寧安王見一面，看看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真正的寧明歡去哪了，然后……去拿回師父的遺物。

    就像斷定杜太守已經(jīng)藥石無醫(yī)一樣，沈惟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那天絕無可能活下來。

    他的毒還沒解，經(jīng)脈還未完全恢復(fù)，其中的內(nèi)力也是杯水車薪，再加上之前和數(shù)百叛軍廝殺消耗體力，他能避開第一箭已經(jīng)是極限，卻怎么樣也避不開鐘公子的第二箭。

    那支羽箭貫穿了他的心肺，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沒辦法把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但現(xiàn)在，沈惟舟完完整整地站在這里，不僅人沒事，連臉上的疤痕都感受不到了。

    甚至……

    青年冷冷淡淡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而后虛虛一握，整個人瞬間帶上了一股凜冽的鋒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