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0.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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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燁在律師這個行業(yè)打滾十多年,好處就是結(jié)交不少朋友。同行的、銀行業(yè)的、警界的,都不乏交情甚篤的──雖然這么說,但交情不過是個泛稱,其中還包括一些利益交換的關(guān)係;或者是多少知道彼此一些黑事、彼此心照不宣的關(guān)係。 陳承年就是這樣的一個朋友。他是某市警局刑事大隊的偵查員,幾年前曾涉入一件毒品案。他和幾個毒蟲窩在一間出租套房里做毒品交易,被轄區(qū)警方突襲搜出海洛因。陳承年要是被定罪,前途立毀,情急中輾轉(zhuǎn)找到了方燁。 那時方燁還是個刑事律師,接了案子之后給他抓出漏洞──那天警方雖掌握線報確信有毒品交易,卻臨時未申請到搜索票。于是方燁主張警方程序不合法,成功給陳承年脫罪。自那次之后,陳承年就把方燁當(dāng)作是恩人兼好友,到現(xiàn)在也多少會互通有無。 當(dāng)方燁有些非正規(guī)的公事或私事想拜託警方時,就會想到陳承年。 「方大律師啊──真是稀客,今日有何貴干?」陳承年用他的臺灣國語接了手機。 「我想調(diào)個人的通聯(lián),能幫忙嗎?」方燁說。 「這么多年沒聽你提過這種請求。好吧……要干這件事可得低調(diào)點,要查什么人?」 「白鴻硯,江鳥鴻,硯臺的硯──人平時都在臺北市……」 掛掉電話后,方燁開始翻閱李詩華前陣子幫他蒐集到立森銀行相關(guān)的資料?;叵肫鹱蛱煲驗閷O瑞涵的關(guān)係,初識那名叫白鴻硯的男人。這人聽說就是最近知名度大開的那位外景主持人,長得非常帥,眉宇間還有一股不知為何很惹人惱火的書卷氣;整頓飯局都帶著文質(zhì)彬彬的笑意,很會接話,從不冷場,應(yīng)對也相當(dāng)?shù)皿w圓融。但根據(jù)做律師多年的直覺──方燁認為這人也許有問題。 因為只要提到楊子容,白鴻硯都會輕輕將話題帶過,看似不著痕跡,卻不得不令他起疑。這兩年來方燁和孫瑞涵交談過程中,早就把楊子容失蹤前常接觸的人等都打聽了一遍,其他都沒什么可疑的,卻只聽說這白鴻硯對孫瑞涵關(guān)切的頻率似乎有些太高;這次親眼見到本人,加上又得知他是楊子容最要好的朋友,方燁實在無法不多做聯(lián)想。反正查個通聯(lián)看看,也沒什么損失。 幾天后陳承年回電了,說白鴻硯平時通的電話非常多,號碼各式各樣,且對象每天都不一樣。 「那當(dāng)然了,聽說他是干記者的,自然常要打不同電話。除此之外沒其他奇怪的嗎?」方燁打著呵欠。 「有件事,但也說不上奇怪。他名下登記了兩支手機號碼,兩支都很常用;但他每一兩個星期就會用其中一支號碼打去另一支?!?/br> 方燁留上了神,「你說他自己打給自己?」 「對,不過這種情況通常都是多申請一支號碼給家人用的啦……」 「我了解了,那他另一支手機發(fā)話地點都在哪里?」 「大多在中和、新店一帶,有時也會在臺北市區(qū)移動?!?/br> 「那就請給我最常出現(xiàn)的地址?!狗綗钐统龉P來。 楊子容很常在夜里挑燈用他從新竹帶出來的那臺舊電腦,拿小筆存款去買基金──當(dāng)然還是用白鴻硯的帳戶,他沒本錢做高風(fēng)險投資,因為根本輸不起,只得挑些穩(wěn)健的加減做。鐘月便在一旁寫她的稿,或上網(wǎng)看影片。見到她交叉雙腿,慵懶佔據(jù)他床邊一角,低頭看著筆電的模樣,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今天是他跑路的第九百六十二天──轉(zhuǎn)眼兩年馀了,他自己把日子數(shù)得比誰都要清楚。那邊廂鐘月卻是過得糊涂得多,過得不知道時間,上回楊子容提起她調(diào)來臺北轉(zhuǎn)瞬也五個多月了,她卻是一怔:「有這么久了?」 他了解那種感覺。做記者不管跑什么線,每天都要忙得昏天黑地,一覺醒來又是一天,日子過得很廉價。更何況她到臺北以來只要有空就和他待在一起,倆人共處的時間過得特別快,怕是根本沒空間去留意到底又是幾天過去了。 「我怕把時間算得太清楚,你也許又要離我而去?!圭娫滦πΦ剡@樣說。 楊子容瞅著她,也不知她的話里的玩笑到底有幾分。她現(xiàn)在常這樣說話。看似與他難分難捨,有時還會冒出一些幽幽怨怨的話來,卻又貌似只是在調(diào)侃他。他們互訴思念,至于什么愛不愛的,似乎都怕擦到邊。然而一旦相見,彼此那洶涌的情意卻全然不止于床上,還存在一舉手一投足;在天冷時相偎的體溫里,在自在談笑的聲音里,也在相互凝望的眼神里。 他所感受到的這些,不可能是假的。他們之間,不會只有情慾。 前幾天鐘月替他從衣櫥里拿外套,在層板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紙盒,便指著對他笑說:「什么寶貝藏得這么好?」 楊子容將盒子拿出來,打開蓋子,里面是厚厚一疊信。他沒事不會特地展示這些東西,免得像是刻意要顯得自己有多情深義重。但既然她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他便笑問:「你要看嗎?」 那些信封和上頭的字跡都相當(dāng)眼熟,瞬間將她扯進回憶的洪流。她臉一熱,搶過蓋子來蓋上,「我不要看,看了尷尬?!?/br> 「怎樣尷尬?」 「自己過去寫的東西,怎么看都尷尬,」她頓了頓,「你竟然都還放在身邊?!?/br> 「這些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我有的已經(jīng)不多了?!?/br> 鐘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拿起桌上的筆,在他手臂上敲了三下。 楊子容當(dāng)下以為她只是在跟他鬧著玩;直到后來他回想起,才意會到她也許在說「還有我」或甚至是「我愛你」──儘管這可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 方燁請了假來到中和兩個星期,顯是不虛此行。 他把照片里楊子容的相貌記得清清楚楚,這幾天從早到晚在同一條街上來來回回,緊盯著經(jīng)過的路人,不肯放過任何一張臉。三餐就在附近草草解決,累了就在便利商店或咖啡店里喝飲料透過櫥窗繼續(xù)觀察,直到深夜才回飯店休息。 他確信那棟米色二丁掛外墻的臟兮兮老舊公寓里,每天早出晚歸的男人就是楊子容。這男人總是開一臺鐵灰色豐田汽車,沒有固定的停車位,每天出門都看他走到不同方向。有時徹夜未歸;有時卻帶著一個女人出沒,摟摟抱抱的,狀似親密。 想到孫瑞涵,方燁嘴角浮起了微微的冷笑。 『原來這就是你老公。我真為你不值──』 他悄悄掏出手機,遠遠朝著楊子容踽踽獨行的側(cè)影按下拍攝鍵。 鐘月連日胃痛,請假在家一整天,懶懶的哪兒都不想去。夜晚楊子容下班過來,見她已嘴唇發(fā)紫,念了她一頓便立刻拖她去大醫(yī)院掛號。 「都難受成這樣了,怎么不看醫(yī)生?」等待看診時他斥責(zé)她。 「我就想體驗看看,像你這樣,身子再不舒服都不能看醫(yī)生是什么感覺?!圭娫绿撊跻恍?。 雖是玩笑話,楊子容心頭卻酸酸的,一味攬著她摩娑她肩膀。 鐘月進診間后,他坐在大廳等著。驀然間醫(yī)院里警鈴大作,原以為是誰誤觸,卻有一名護理師邊猛咳著邊跑出來,大喊:「有濃煙!快跑──」 驚恐在人叢中散佈開來,伴隨著像浪一般越涌越兇的尖叫聲和步履雜沓聲。楊子容卻不跟著往外跑,立即拔足朝里奔,一邊撥開人群,惶急地左顧右盼;然而一路到了腸胃科診間,卻沒見到熟悉的人影。 他腹中一陣痙攣,又連忙四顧奔走,那一瞬間他真正地害怕起來。怕的不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將結(jié)束于此,而是他竟會在這里失去她、自己卻必須痛苦地獨留在這世上── 「子容!」忽然他聽見了她的聲音,穿過重重人海捕捉到他。他旋即朝聲源跑過去,終于在逃生門附近找到她──俏臉煞白,瞳孔恐懼地放大。他二話不說攜起她手,兩人沒命似地往外跑,甩了好幾條街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望著蓬頭亂發(fā)的彼此,然后相擁而泣。 事后看了新聞,才知是電線走火;但幸好發(fā)現(xiàn)得快,立刻撲滅了,并未延燒,算是虛驚一場。 只是這一場,好像引起什么在他們之間發(fā)酵。事發(fā)當(dāng)下他們想都沒想就朝對方所在位置跑去,因而擦肩;逃生后在夏夜空氣里的擁抱,又用力得像要把對方掐進自己的rou里。那樣貼近地聞著彼此的氣息,是驚魂未定、濕濕黏黏的汗水味道;也是令人安心的、極其親暱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