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4節(jié)
她那些楊梅都吃不完…… 食物在家里爛掉的感覺真的很難受?。?/br> “看得怎么樣?”鐘牧原問。 “挺好的?!泵翔脤嵲拰嵳f。 鐘牧原忽然問:“比你寫的還好?” 這話問得很不見外,孟杳愣了一下。 又點頭:“當然?!?/br> 孟杳不會拿自己可以和莫嘉禾作比較。 因為她就是莫嘉禾說的那種,將文字曝之于市時時叫賣,還要視行情選擇坐地起價還是買一送一的人。 鐘牧原輕笑,語氣難得不正經(jīng),“我怎么這么不信?!?/br> 孟杳不解。 “你高中的時候?qū)懙镁秃芎昧恕!辩娔猎f,“我當時最羨慕你的作文分數(shù)?!?/br> 孟杳莞爾:“給別人留條活路吧,你差那點作文分么?” 鐘牧原少見的不謙虛,對她的恭維照單全收,“也對哦,你說得有道理?!?/br> 故舊寒暄,玩笑點到而止,不宜廢話太久。 孟杳把文稿推回鐘牧原面前,說:“你幫我轉(zhuǎn)告她吧,我覺得她寫得很好,比我這兩年看到的任何一篇短篇小說都好。她肯定可以如愿的?!?/br> 鐘牧原有些驚訝,“你不打算參與嗎?” 孟杳不明白他的驚訝從何而來,拿出耐心解釋:“嗯,我懶?!?/br> 鐘牧原一時語塞,猶豫了一會兒,說出大實話:“…我還以為,你會很樂意參與其中。嘉禾跟我說,你以前主動問過她要不要投稿?!?/br> 孟杳繼續(xù)解釋:“年紀大了,就越來越懶?!?/br> “……” 孟杳又在敷衍,鐘牧原知道。 可他分不清,孟杳是為什么要敷衍。 究竟是懶得給他一個認真的解釋,還是從根本上就真的不愿意參與這件事。 他希望不要是后者。 但他現(xiàn)在被孟杳兩句話堵得,都不知道該作何回應(yīng)了。 面對孟杳,他一直都招架無力。 “這些菜多少錢?包括荔枝?!泵翔美涞爻堕_了話題。 她其實很心痛,最開始她覺得花時間看幾篇文章,換一次跑腿服務(wù),這是等價的。 可現(xiàn)在天平上多了一袋需要她費心消滅的荔枝。 交易就不等價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虧。 “…沒多少,不用那么客氣?!辩娔猎?。 “那你多虧,”孟杳說,“天底下哪有跑腿不要錢還倒貼的好事?!?/br> 鐘牧原心說,有的,他很愿意一直這么干。 但他知道,要是這么說,孟杳一定把他當神經(jīng)病。 “…130。”鐘牧原最終妥協(xié)。 “剛好整數(shù)?”孟杳問。 “…138 塊 2?!辩娔猎偻艘徊?。 “那我把錢給你,”孟杳這才拿出手機,“你把那個碼調(diào)出來給我掃一下吧。” 鐘牧原看她拿出手機,心中猶疑半秒,決定不要臉一回。 孟杳指的“碼”當然是收款碼,但他面不改色地調(diào)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遞到孟杳面前。 “嘀——”一聲,他看到孟杳明顯一怔。 鐘牧原擱在自己膝蓋上的左手緊張地扣了扣褲子面料,面上卻極力平靜地接受孟杳的注視。 這個情況,孟杳不論是問“為什么是加好友”,還是說“你給錯了,我要的是收款碼”,都會造就一個史詩級別的社交車禍現(xiàn)場。 而她擅長規(guī)避麻煩。 于是她也面不改色地添加了鐘牧原,將 138.2 元轉(zhuǎn)賬過去。 “那我就先回家了,這么多菜,要做晚飯?!泵翔孟蛩鎰e。 鐘牧原淡淡點頭。 “杳杳!” 卻又在她走出卡座之后叫住她。 孟杳腳步一頓。 有點頭疼。 “杳杳”這個稱呼到底有什么特別的?為什么一有人這么叫她她就覺得不自在? “如果,我是說如果,”鐘牧原罕見地結(jié)巴起來,“你還有興趣,或者不那么忙了……愿意參與的話,能不能聯(lián)系我?” “作為莫嘉禾的心理醫(yī)生,我覺得你的參與對她來說有非常積極的作用?!?/br> “…拜托了?!?/br> 看著他冷靜而真誠的眼神,孟杳仿佛又回到高中時代。 她是個作文 800 字封頂,一個字也不會多寫的混子,偏偏跟鐘牧原這種嚴于律己、樂于助人的超級學霸做同桌。 鐘牧原好像見不得身邊有人混吃等死,于是強行拉著她,上課不準打盹,自習課不能看漫畫,錯題不可以只做一遍。擅長中庸的孟杳成績一路狂奔,從一百開外到穩(wěn)居年級前五,只用了半個學期。 現(xiàn)在,鐘牧原又想拉著她,做一個熱愛世界、心懷夢想、關(guān)心他人的優(yōu)秀青年。 就像她高中英語作文愛用的萬金油結(jié)尾—— let’s 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 孟杳在心里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不能”。 面上卻微笑點頭。 鐘牧原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笑著道謝:“那我等你聯(lián)系我。” 孟杳笑笑,轉(zhuǎn)身走出咖啡廳。 暑氣繼續(xù)蒸騰,孟杳被并不刺眼的陽光烘烤,覺得好困好困。 回想這一天,唯一寬慰的一點是,至少晚飯有了著落,楊梅也不會浪費。 * 過了兩天,孟杳跟同事?lián)Q了晚自習,去機場接機。 明德?lián)Q課很麻煩,要打報告走程序,孟杳原本不想費這個事,但想到江大少爺幫她代購鋼筆,又覺得,還是麻煩這一回吧。 可流年不利,剛出門她的車就被人追尾,送修后時間來不及,她只能匆忙乘機場快線過去接人。 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江何推著行李走出機場的時候打上了照面。 江何穿一件茶白色的長袖薄襯衫,后背飄帶設(shè)計,整個人在夜風里清瘦挺拔,搭著行李箱皮笑rou不笑地睨她。 “孟杳,你可真行啊?!?/br> 那意思就是—— “你覺得小爺我什么時候坐過機場快線接的機?” 孟杳自知理虧,但不至于愧疚,主動伸手幫他推行李箱,輕飄飄安慰一句:“放心吧,坐一回地鐵死不了人?!?/br> “……” 江何一把把自己行李箱搶回來,“少給我獻這種沒用的殷勤?!?/br> 說著就長腿邁開,自己推著行李箱走好遠。 孟杳:“……” 不獻就不獻,她還省力氣呢。 夜晚,機場快線上人很少,明晃晃的白燈吊在頭頂,整節(jié)車廂只映出他們倆的影子。孟杳總覺得今天的江何有點不對勁,話太少了。 扭頭看他,敞著長腿的姿勢,那只大行李箱被他一手搭著、一腿別著,牢牢固定在原地。江何微微勾著腦袋,半闔眼,看起來很困的樣子。 “飛機上沒睡?”孟杳問。 江何懶懶“嗯”了一聲。 見他困,孟杳也不再說話。 可江何默了半分鐘,忽然手一動,微微彎腰,仍閉著眼,從行李箱外部的拉鏈袋里掏出一個長方形盒子。 像是懶得說話,就直接往她眼前一遞。 是她要買的鋼筆。 孟杳打開,看見深棕筆桿和玳瑁的筆帽,心中很是滿意。她知道江何的審美一向好,所以連款式都懶得自己去指定。 “謝了?!泵翔妹奸_眼笑,問他,“多少錢?我轉(zhuǎn)你。” 江何輕嗤一聲,像是很瞧不上她這種計較小錢的做派。 他不答話,仍是閉著眼,嗓子微啞開口問:“那男的怎么樣?干什么的?” “長得挺帥,說話也挺有意思的?!?/br> “干什么的暫時不知道,沒問。我感覺像自由職業(yè)?!?/br> 江何回想鐘牧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