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5節(jié)
他個書呆子,說話能有個屁的意思。 孟杳什么時候能眼光好點? 高中老同學(xué)重逢,哪個正經(jīng)人不交代一下工作啊? 江何沒好氣地說:“這都多少天了你還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自由職業(yè),聽起來就像騙子,你小心點?!?/br> “……”孟杳瞪他,雖然他看不見。 “你別忙著瞪我,”江何也不知哪里開了第三只眼,幽幽道,“我跟你說真的,現(xiàn)在男的都不行,你小心點好?!?/br> “……”好欣賞你這種自我批判的精神。 “你放心,我身邊最像騙子的男人就是你。”孟杳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懟他。 以前在長嵐的時候還好,身邊都是同學(xué),大家都聽過江自洋輝煌而奇跡的發(fā)家史,也知道孟杳和江何從小就是鄰居,所以玩得好。 到了新城市,大家都是重新認(rèn)識彼此。每次有同事看到江何,孟杳都要費很多口舌解釋“為什么我這么窮但我有個開邁巴赫的發(fā)小”,還未必能讓同事相信她不是遇到了殺豬盤。 江何聞言,低低笑了兩聲,仿佛還挺滿意“騙子”這個身份。 “你家有吃的沒?餓了?!彼终f。 孟杳很激動:“有!” 江何被她雀躍的語氣嚇一跳,“干嘛,你整了個國宴?” “不是,有荔枝和楊梅,還剩一斤排骨?!泵翔眉殧?shù)冰箱里那些正令她頭疼的存貨,“我可以給你做荔枝排骨。” 哦,荔枝和排骨。 江何似是睡意沉沉,隔了幾秒才點頭。 “行?!?/br> 第04章 .長嵐鎮(zhèn)的夏天倏地過去,孟杳就這樣認(rèn)識了她的闊少朋友江何。 孟杳租住在東城老城區(qū),一個三十多年的小區(qū),叫新梅雅苑。回國后分期買了車,只有老城區(qū)的整租是她能負(fù)擔(dān)得起的價格。 江何很嫌棄新梅雅苑里貼滿男科廣告的電梯轎廂,每回來都跟過敏似的,沒待兩秒就開口給孟杳找不痛快:“喂,不行我借錢給你買套房好嗎,非住這?” 孟杳懶得理他,“嗯非住這,愛吃吃不吃滾?!?/br> “……” 一通懟完,孟杳繼續(xù)在心里盤算家里還有哪些吃不完快爛了的東西,準(zhǔn)備一起給江何打掃了。 江何繼續(xù)過敏反應(yīng),原本一雙頗具冷感的眼睛耷拉著,怨念地盯著孟杳。 孟杳愛做飯,江何沒人管。 說起來,這就是他們倆友誼的原點。 江何上初中之前,他爹媽正在嵐城大展宏圖,忙得無暇他顧,就把他放養(yǎng)在老家長嵐鎮(zhèn)。他爺爺是麻將館???,整天在牌桌上廝殺,也沒空管他,每天麻將桌上抓一把毛票,讓他愛吃什么買什么??善质莻€天生金貴的主,稍微吃點不那么干凈的東西就上吐下瀉,嚇得麻將館老板都不敢招待他,怕他吃壞了算自己頭上。 孟杳第一回 見江何,以為他是跟貓搶東西吃的流浪兒。 這個誤會至今都讓江何很不爽。 小鎮(zhèn)夏天,孟杳把中午做飯前留好的rou和飯端到門口喂小貓。她常這么干,所以長嵐鎮(zhèn)上那幾只小貓熟門熟路,每天踩點來用膳。 那天也一樣,孟杳蹲在地上看小三花啃排骨,抬頭看見石板路對面有個瘦瘦的男孩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貓食。 …餓到這種程度嗎,不會要搶貓食吃? 孟杳猶豫了一下。 然后那男孩子就不見了。 后來又反復(fù)遇到他好幾次,孟杳總覺得他一次比一次瘦。每次他默默走開的消瘦背影都在喚醒孟杳為數(shù)不多的同情心。 終于有一天,孟杳下定決心,把桌子搬出來,大夏天的坐在門口吃飯。 男孩照舊飄過,果然停住腳步。 像見鬼一樣看著她。 …不熱嗎? 江何抬頭看了眼太陽,被刺得眼冒金星。 而在當(dāng)時的孟杳看來,那種見鬼一樣的眼神,仿佛是天大的感動。 她終于邁出善良的一步,起身邀請:“你餓嗎?” 江河愣了。 孟杳又說:“我吃不完?!?/br> 江何又抬頭看了眼太陽。 …這姑娘多少有點缺心眼。 但鬼使神差,他還是坐下了,把兜里價值高達五塊錢的脆皮雪糕擱在木桌上。雪糕化得快,嘩啦啦淌水。 孟杳看見,先是愣了下,而后又很快想通,不再多話。 原來他還有點手藝在身上。 但好像不太聰明。 要偷也該偷點面包火腿之類的吧,偷雪糕,多不管飽。 她一邊想一邊給他夾了塊排骨,“多吃點?!?/br> 那是孟杳人生中,唯一一次干主動給人夾菜這種充滿溫情關(guān)懷的事。 后來江何才知道她以為自己是流浪兒,氣得頭發(fā)都豎起來。 “老子全身上下哪兒點像沒人要的?!” 孟杳有理有據(jù):“你都快跟貓搶東西吃了?!?/br> “…你家斜對面是小賣部!老子是去買冰棒的!”江何聲嘶力竭地為自己辯護。 孟杳八風(fēng)不動,“那你為什么用那種眼神盯著我給貓留的剩飯?!?/br> “因為我在糾結(jié)要不要吃冰棍!”江何徹底被她打敗,昂揚的斗志也漸漸熄滅,消極抵抗地解釋,“冰棍吃了拉肚子但天熱我又不想吃別的所以我很糾結(jié),我在數(shù)你那只肥貓要幾口啃完排骨,單數(shù)我就不吃雙數(shù)我就吃!” “……”孟杳嘆為觀止,想說你真的好閑。 “再說了,那年頭要飯的買得起五塊錢的雪糕?!”江何仍忿忿。 孟杳幽幽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以為那是你偷的?!?/br> 空氣停滯了半分鐘。 江何氣得頭頂豎起一撮呆毛,“你還拿老子當(dāng)小偷?!” 孟杳:“……” 江何像只憤怒的鸚鵡走來走去嘀咕個不停,孟杳看煩了,敷衍地安慰他:“有什么區(qū)別,反正你還不是吃了我家的飯?!?/br> …因為你做飯確實好吃。 這話江何沒說,他只能小聲反駁:“…那我也請你吃冰棍了!” 這話倒不假,后來江何蹭飯蹭得越來越頻繁,兩人也越來越熟,江何每次來吃飯都會給她帶零食。 孟杳才漸漸發(fā)現(xiàn),這家伙不僅不是要飯的,還是個非常有錢的小少爺。 他給孟杳帶來的“飯票”越來越高級,從小布丁到星球杯到印著日文的甜點,從零食到漫畫到限量版磁帶。 長嵐鎮(zhèn)的夏天倏地過去,孟杳就這樣認(rèn)識了她的闊少朋友江何。 * 孟杳拿做飯當(dāng)解壓,人生中最舒適的時刻就是一邊看著食材在鍋里咕嚕咕嚕翻滾沸騰,一邊完全放空大腦。 因此,她不喜歡別人進她的廚房。 也因此,江何進門就熟門熟路地在沙發(fā)上癱下了。 孟杳去冰箱拿楊梅,瞥了眼客廳里的江何。 江何是她見過,葛優(yōu)躺最標(biāo)準(zhǔn)的人,可能比葛優(yōu)本人還標(biāo)準(zhǔn)。 但偏偏仗著一張臉,別人就覺得他躺得賊矜貴賊不羈。 之前在倫敦,有個全身 e 的大小姐包了江何常去酒吧的隔壁包廂,雷司令連請好幾天,就想要到江大公子的微信。 孟杳有天路過,順便進去看了眼,被那一座無人問津的香檳塔震驚,想到它們會被浪費,有點心疼。又見那大小姐長得好看,順手就幫江何給了。反正江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微信里到底有多少個女生。 那姑娘高興得當(dāng)場把手上的山茶花鏈子脫下來送給她。 孟杳沒要,只是忍不住靈魂發(fā)問:“…你去要葛優(yōu)的微信應(yīng)該更省事吧?” 大小姐沒懂,眨著一雙靈動的狐貍眼:“哈?” 孟杳搖頭,“…沒什么?!?/br> 反正他們這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有點毛病的。 排骨需要時間去燉,楊梅先上桌。 江何一向是給什么吃什么,也不管這楊梅其實有點酸。拿手拈進嘴里一個,酸得皺了下眉,咽下去,又繼續(xù)拿第二個。 他知道這也是孟杳的解壓方式之一——看著家里的食物被有序、完美地消滅。 “酸嗎?”孟杳問。 “還行吧?!苯紊ぷ游?,“有點困,酸的提神醒腦?!?/br> “我用鹽水泡過了,應(yīng)該還好?!泵翔谜f,“給你拿蜂蜜?” 江何搖頭,“反正待會兒要吃飯,開胃。” “…你道理還挺多?!庇质翘嵘裼质情_胃的,孟杳輕哂。 “你奶奶寄來的?”酸勁兒緩過來,江何居然有點上頭,一顆接一顆不停吃著,“她又摘楊梅去了?” “應(yīng)該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