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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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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湖面上又有了動靜,待那人影游近,春然只看到璽兒一人的身影。春然絕望了,心里涼到呼出的氣都似白的。

    璽兒剛一上岸,嬤嬤與夏清去叫的人全都趕了過來,問明情況,撲通撲通跳進湖里。有人發(fā)現(xiàn)了暗流,從暗渠里撈到了一些東西上來。

    璽兒看著擅水的侍衛(wèi)陸續(xù)從水中拿出娘娘的外衣、鞋子、還有頭上的首飾。這些東西有些是娘娘自己脫丟的,有些是她沿路放的,他們找得還挺全,就是不見娘娘的蹤影。

    他們當然找不到,就算一路游到外渠去,也是找不到的,璽兒正想著,就聽到不小的動靜?;噬蟻砹?。

    薄光是與皇上一同回到王府的,這一路,皇上縱馬的速度連他都差點沒跟上,來到現(xiàn)場一看,湖邊甚是熱鬧。

    薄光朝皇上看去,見薄且看著地上那堆屬于沈寶用的東西,面色還算平靜,看不出什么來??蛇@種情況下,他不該是這樣的,可見他掩蓋了本色,壓下了情緒,這樣子的帝王是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接下來要做什么。

    薄且走到湖邊,看著還不停有休息好的會水侍衛(wèi)下水而去,他道:“都停下來。來人,把她們綁了?!?/br>
    他指的是璽兒,春然夏清以及程嬤嬤馬嬤嬤,還有那兩個什么都不知道被打發(fā)去拿魚食的王府丫環(huán),總之所有當時在場的人全都被綁了起來。

    春然這時才算是證實了心底的猜測,娘娘這是逃了,這不是意外。她是真不明白,萬人艷羨的日子,明明娘娘也樂在其中,但她還是在大家都以為她會一直這樣過下去時,把天捅了個洞,就這么拂袖而去了。

    逃了好,逃了她還有命活,若這真是場意外,這么長時間,娘娘肯定早已淹死,那她也只能追隨主子而去了。

    薄且又說:“押起來,朕回頭親審?!币豢淳磐?,“你帶上人跟朕來。”

    薄光在路上抓著機會說了一句:“臣實在是沒想到府上會出這樣的事,是臣沒照顧好貴妃與大皇子,臣難辭其咎。”

    薄且看了他一眼,看得薄光這樣上過無數(shù)戰(zhàn)場的大將脊梁骨直冒寒氣。他怔愣之際,薄且收回了視線,沉默不語。

    在趕往河道的路上,薄且派人去了船務司,薄光聽著,一切都按他們計劃來的,希望后面的步驟也順利,只要在最關鍵的三天里,皇上按照正常偵查抓捕的常識來辦事,沈寶用就算是成功了。

    一行人趕到了河道,薄且問:“今日船只出港數(shù),時間?”

    從船務司趕來的王司長馬上道:“共三艘,辰時一班,未時兩班。當然這是在冊的,還有一些船家的私船在此進進出出。”

    薄且打斷他:“哪些是開往出??诘??”

    “未時兩班中的一班,子蛟號?!?/br>
    薄且:“追上它,其他船只也不能放過,船務司侍令所所有人去查今日出港的所有船只,阿感過去?!?/br>
    于是,薄且親自帶著皇衛(wèi)隊一眾人去追子蛟號,阿感則帶著船務侍令所的官兵去查整個碼頭的船只?!?/br>
    薄光見是這樣的分配心下就明白了,皇上這是在防著他呢,寧可用船務司那些官兵也不用他的人,哪怕有阿感帶隊他也不放心,想來是考慮到阿感一人也不能照看全局吧。

    皇上還是可以的,明明在朝殿上剛聽到消息時,他臉一下子就白了,牙齒與拳頭咯吱咯吱地響,這會兒卻能鎮(zhèn)定自若地掌控全局,清晰地分析現(xiàn)況。

    人是在九王府丟的,加上皇上沒有命令,薄光只能跟在薄且身邊,一同上了船。

    這船很快,又是全速前進,最終子蛟號在去往入海口的半路上被追上逼停。

    薄且率先上了船,薄光跟在其身后。船家不明所以跑到甲板上,見到一隊威武官兵,見慣風浪的船長不由心下惴惴,雖不知是什么事,但可見事不小。

    第100章

    船長正要上前,被侍衛(wèi)拿刀橫在原地。不止他,所有人員都被控制住。

    薄且道:“搜?!?/br>
    這時天已近黃昏,火把在暗倉里亮了起來,薄且看了一眼船長,那人臉上閃過的表情,讓薄且心里有了底,沈寶用應該就在船上。

    在得知沈寶用在王府湖中落水消失時,薄且是驚恐的,但他馬上反應了過來,她不是落水她是逃了。意識到這一點后,薄且的驚恐并未減少,他還是怕,怕沈寶用成功,怕他抓不到人,再見不到她。

    現(xiàn)在,船長細微變化的表情告訴他,這船有問題,他怕查。

    這給了薄且希望,那湖那渠以及河道已被人淌了很多遍,沈寶用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她若想逃出去,唯一的希望就是這艘船。這艘開往入???,可以換乘到出海大輪的子蛟號。

    薄且心里有了點兒底,被恐懼一直壓著的憤怒開始冒頭,他還沒想過抓到她后會怎么做,但狂怒一定會摧毀他的理智。

    薄且死死盯著船艙,直到最后一隊回到甲板上,所有人都兩手空空。

    薄且眼色一變,皇衛(wèi)隊的副統(tǒng)領道:“稟圣上,錄冊對得上,不多不少,每間房每個角落都搜了,并無可疑?!?/br>
    此刻,薄且的平靜終于被打碎,他臉色陰戾,一言不發(fā)帶著人親自搜了一遍,薄光跟在他身后,薄且去哪他就去哪,他刻意在避嫌,這樣待日后皇上回想起整個追捕的過程,他是一直跟在皇上身邊,沒有時機行事的。

    子蛟號都快被拆了,錄冊與人數(shù)挨個過了薄且的眼,依然沒有找到沈寶用一絲痕跡。

    薄且扔掉錄冊,走到船長面前,一把揪住他,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說!你在怕什么?”

    船長最早是在海上聽哨的,耳力高過一般人,那侍衛(wèi)雖壓了聲音,但他還是聽到了侍衛(wèi)是如何稱呼此人的。這會兒這位“圣上”親自拿刀過來,他不用揪,自己就跪了下來:“貴人,您讓我說什么???”

    “我在找一個人,一個年輕女子,但她也可能易妝易容了,這船上除了這些人可還有這樣的人上過船?”

    船長最后一絲僥幸也沒了,他從懷里掏出一物遞上:“是有這么個女子,她臉上極臟,看不大清樣貌,看身形并不年輕,這是她給的船費?!?/br>
    薄且把巾帕打開,里面赫然一現(xiàn)的是一對紅寶石耳飾,是他命令沈寶用不可摘下的,他賜與她的紅寶石耳環(huán)。

    他厲聲道:“她人呢?!”

    船長:“行到西徑十五道時,她跳船而去,當時正是我在值船,本想叫人去救,但發(fā)現(xiàn)她會水,好像是故意跳下去朝著一個目標游去。于是我就住了嘴,沒有驚動任何人。我錯了我不該貪財,又恐此女沒有游上岸出了事,這才到現(xiàn)在才說。貴人饒命,恕罪啊?!?/br>
    薄且把耳環(huán)緊緊握在手中,硌得他手心里印上了耳飾的花紋。他問:“她在哪里跳下去的,調頭加速回去!”

    副統(tǒng)領:“調頭!全速行進!”

    所有人都在想皇上所想,急皇上所急,只薄光垂身站著,不言不語,不冷不熱。

    這是沈寶用提醒他,要他這樣做的。若九王在追捕她的過程中表現(xiàn)得太過積極,會被薄且注意到,到是不怕他注意,只是怕他一旦把注意力分到九王這里,會打破追捕慣性,會往別處思考,以薄且的聰慧與謀術很容易壞她的事。

    不過,薄且還是注意到了九王。

    船往回駛的途中,薄且忽然問身后的薄光:“皇叔倒是淡定,往常這種時候你總是最先掌控全局,最能為朕分憂之人,今日倒是一聲不吭。”

    薄光說著提前想好的應答:“圣上是知道的,臣那內子最是無底線的寵孩子,無論貴妃做出什么事,她都會支持向著她的。貴妃此舉形同犯上忤逆,若此次被抓了回來,結局……臣說句心里話,私心臣并不想圣上找到貴妃,臣的內子身體并不好,受不得刺激。臣,有罪?!?/br>
    真誠是最有效的殺手锏,誰能想到,薄光是在真話假說。

    薄且冷笑了一聲,什么都沒說,臉上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薄光知道這一關過了。

    就算船速再快,到達西徑十五道的時候天色全暗了下來。薄且站在二層甲板上,船長被押了過來,不用他指,薄且就知道沈寶用游去了哪里。

    兩岸都有城鎮(zhèn),還不只一個,從這兒跳船確實是明智之舉,沈寶用可以隨意從一處上岸,混入城鎮(zhèn)中。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讓他以為她坐上了通往入海口的船,混入碼頭,三日后坐上出海的大輪去往外海,那樣的話,他就不會在大弘境內追捕她。

    實際上,她半途跳了船隱于城鎮(zhèn),過她的逍遙日子,可能還會看著他像傻子一樣,一趟趟地往外海派去船只尋找。

    但她沒想到,她跳船的時候被船長發(fā)現(xiàn),而船長最終沒有貪下那對價值連城的珠寶耳飾,把只他一人看到知道的事說了出來。這船長是聰明的,若是讓他搜到后再說,他現(xiàn)在早就沒命了。

    薄且一揮手:“去岸上找痕跡,拿著那鞋的拓印?!?/br>
    拓印是用沈寶用丟在河道中的鞋子拓的,此時派上了用場。

    皇衛(wèi)隊分成了幾隊人馬,分別去了兩岸。等待的時間里,阿感那邊傳來消息,其它船只未發(fā)現(xiàn)貴妃,無可疑。另外從沿路各城下達皇令抽調的兵力已朝這邊趕來,不久薄且身邊能用的人會更多,撒出去的網(wǎng)也會更廣。

    終于,一隊回來稟報在一側岸邊發(fā)現(xiàn)了有人上岸的痕跡,腳印與此拓印的碼數(shù)一致。

    一行人由此上岸,薄且看到那些痕跡與腳印,運了一口氣,暗道:她可真能跑,這里又是哪里?

    這是個叫天裿的鎮(zhèn)子,面積不大人口卻不少,是個還算富足發(fā)達的地方。

    大隱隱于市,這樣人來人往,忙著做生意的地方是不太會注意到忽然出現(xiàn)的女子的。這是她提前算計好的,還是單純的好運氣?薄且在心里問著。

    既被他追到了這里,再好的運氣也沒用。

    天裿鎮(zhèn)的衙門小官,哪里會想到,有一日皇上會從天而降,還帶著九王爺,那位他只聞其名沒見過的大弘戰(zhàn)神。

    方矜方大人聽著皇衛(wèi)隊副統(tǒng)領與他說著皇令,他馬上道:“是,下官遵命這就去辦,親自去辦?!?/br>
    一時間,天裿鎮(zhèn)本已安靜的街道熱鬧了起來,睡下的人們被砸門聲驚醒,挨家挨戶地被搜。

    這一夜忙到天亮,不過才搜了一個西城,東城只是被圍了起來,還未細搜。明日兵員就該到達這里,搜上兩天,應該是可以把整個天裿鎮(zhèn)查個底朝天。

    薄光抬頭迎著一縷陽光,第一次主動與皇上進言:“圣上,您該休息一下了?!?/br>
    薄且無動于衷,他一點都不困,就算躺下也睡不著,他甚至坐都坐不住,心里燒著,腦袋里燒著,全身都在燒,他面上越平靜,心里越不安靜,那里面已經(jīng)亂了,吵鬧得很。

    亂得薄且睡不下,鬧得他坐不住。

    終于查到了一戶人家,剛把空置的房子租給了一位外來的女子。

    消息報到薄且這里時,他道:“圍住,朕親往?!?/br>
    方大人不知皇上找的是什么人,但可見是十分重要之人。他一路在后面跟著,不敢太靠前,只敢走在九王爺?shù)纳砗?。心里倒是很激動,他竟然有一天能跟在皇上與九王爺?shù)纳砗?,這是何其幸事,可是要大書特書,立傳寫進家譜,供入祠堂。

    沒讓他胡思亂想太久,皇上與九王行走的速度太快了,他一路小跑地跟著,累得氣喘吁吁。

    薄且在一小院前停住,他攔住薄光,親自推開了院門,邁步入內,他讓眾人在身后等著,一個人走向屋門。

    院子很小,屋子很舊,能聞到積塵的味道,屋門推開的過程吱呀作響。

    薄且不像是來抓人的,倒像是來到了幻虛之境,推開門后不知里面迎接他的會是什么,是希望還是絕望。

    里面有一婦人正在打水,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薄且知道這人不是沈寶用,她的樣貌與身形不是裝扮出來的,她就是一個已不年輕的老嫗。

    薄且的身體與心都在往下沉,但他還是讓人進來搜,已無力氣尋問,薄光見此,這才上前道:“你是何地人?為何到此地來?除了你,這屋里還有別人嗎?”

    老嫗一一答了,聽著沒什么毛病,薄光讓方矜記下,回頭去查她所說是否屬實。

    這里很好搜,一會兒工夫就搜完了,自是什么都沒有。老嫗見這么多官兵到來,嚇得立在一旁不敢抬頭。

    薄光面向皇上,皇上白日里處在高速奔波中,再加上兩晚未睡,臉色看上去十分難看,本以為這次該是能抓到人,不想又是一場空。

    薄光沒見過這樣的薄且,在戰(zhàn)場上打得最艱難時都沒見過。

    他聲音不由地放輕了:“圣上,還要再繼續(xù)嗎?”

    薄且:“繼續(xù),給朕搜,再查再探?!?/br>
    一下子整個天裿鎮(zhèn)像是被滌洗了一遍,什么都露在了陽光下,若找的是條蟲,也該找到了。

    薄且又把周圍鎮(zhèn)子找了一遍,那些小鎮(zhèn)子家家都認識,若是有外人來會第一時間知道的,不好藏身,自然是沒有收獲。

    而這時薄且驚覺,三日時間快要到了,入海口的大輪會在不久后出海。莫非他想錯了,被沈寶用騙到了,她其實最終的目標還是乘船去往外海。

    這是有可能的,若是她隱藏在大弘,哪怕她藏得再好,只要他不放棄,終有一日他會把她找出來??赏夂>筒灰粯恿?,那里不受大弘的管制,有自己的法則法度,語言甚至都是不相通的。

    薄且記得,以前沈寶用就有出往外海交流刺繡技藝的想法,她該是對那個陌生的地方并不恐懼,反而十分向往。

    想到此,薄且調動人員全力趕往入???,一定要在大輪出海前把它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