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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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玉兒又轉(zhuǎn)頭望了一眼沈臨川,見他垂目,便不再言語,想要感謝他解惑,心中又怨自己怎么想不明白此間關(guān)鍵。 她只顧著顧影自憐,而施二叔又幾乎將她與族中其它長輩的聯(lián)絡(luò)斷絕,她縱使有心,也無力,可經(jīng)他一語,她才漸漸摸到其中關(guān)竅。 她在這世上,也只剩下自己這么一個獨獨的人了,就算她鬧上一番,不顧什么禮儀名節(jié),將事情鬧到族中去,屆時族中為了遮下這樁丑事,定然會讓她離開施二叔府上…… 施玉兒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對著沈臨川的方向無聲說了句‘多謝’,沈臨川羽睫微顫,繼續(xù)聽著門外的動靜。 來人是言畫,她將門打開后便將鐵鏈丟在了地上,生銹的鐵鏈蜿蜒著堆起,仿佛要與枯朽的門檻融為一體。 林子耀站在言畫身后,面上滿是焦急,在見到二人時,眸中有些驚愕,但又觀二人衣衫完整,距離二丈有余,心下才堪堪松下一口氣來。 言畫面上滿是不忿,將鎖孔中的鑰匙拔下,冷哼一聲,眼皮翻了翻便走了。 林子耀是中舉之人,文人自傲,他瞧不起府上這位盲人夫子,此時徑直走到施玉兒身邊,關(guān)切問道:“玉兒表妹,你可還好?” 見他靠近,施玉兒忙不迭往沈臨川的方向后退了兩步,倉促之間撞到他的手臂之上,還未來得及道歉,便被林子耀抓住手腕帶到了院中。 “放開!” 如此厚顏舉動,施玉兒柳眉緊蹙,氣急將自己的手猛地抽出,往后踉蹌了兩步,輕聲斥道:“你這是做什么?” 林子耀知曉自己此舉唐突,但他心中亦何嘗不是焦急,他掃了一眼還在原地的沈臨川,又見施玉兒氣到面色緋紅,只得軟下語氣說道:“玉兒表妹,你隨我來,我講與你聽?!?/br> 沈臨川眉間微蹙,往二人的方向側(cè)首,木棍在地面輕敲,往前了半步。 “林表哥,”施玉兒見到他的臉便覺得心煩不已,此時聲音也不由得拔高了一些,手在自己衣上胡亂擦著,怒道:“你若是有話,大可直接說便好,何必拉拉扯扯,惹人閑話?!?/br> 林子耀面色一白,雖被她的態(tài)度所傷,但也知曉自己失禮,一時間有些無措,只能道:“我是真的有話與你說,有旁人在,不方便……” “有旁人在才好,”施玉兒冷哼一聲,不愿再與他糾纏不清,“叔母不喜你我二人一處,你難道還不明白么?” “表妹!”林子耀氣的胸前不斷起伏著,猛然一高聲喝出,見她嚇到愣神,急急地便說道:“明日曹通判便要來了!” 施玉兒不禁嚇,被他一唬,便如兔兒般紅了眼,倒也不是多么難過,只不過是受驚之后沒有轉(zhuǎn)圜。 “來便來了,”她咬牙道:“來了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想要從院門處跑出去,甩開這個煩人的家伙,卻又擔(dān)憂沒有人來接沈臨川,他獨自一人在此地,故而并未動作。 “那曹通判、曹通判便是來相看你的!”林子耀又要去捉她的手,目光貪婪地落在她艷如桃李的嬌顏之上,“我與你說了許多,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的神情焦急,好似真的擔(dān)憂,施玉兒避開他的手,冷笑道:“你哪里擔(dān)憂我,我又何時求你擔(dān)憂?” “你若是對我真心,我早便說過,三媒六聘缺一不可,你做了,我倒是還信你兩分,”她神情冷傲,將他的話不置可否,“可你只會口頭談些空話,將我置于不仁之地,我如何信你?” “再說了,你此時與我說這些話難道我便有辦法阻止曹通判來相看我么,還是說你有什么法子?” 林子耀面上一陣青白,他不可置信般望著眼前人,望她嬌媚的面龐,心中涌起許多復(fù)雜的情緒,他是當(dāng)朝舉子,身邊何曾缺過女人。 他如今為了眼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身段,怎么她就如此不知抬舉! 他的手臂微微顫抖,面上浮現(xiàn)怒容,幾個呼吸之間已經(jīng)想過許多事情來。 他的面容猙獰,施玉兒有些害怕地后退兩步,挪到沈臨川的身旁,林子耀咬牙切齒般說道:“過來?!?/br> “不!”施玉兒就連心口都在發(fā)顫,她躲在沈臨川的身后,似乎這樣才能尋求一絲庇佑,她知道,若是林子耀發(fā)起瘋來,她定然逃不出這個院子。 在此情景之下,她與其想著與林子耀擦肩從院門逃出,不如躲到沈臨川身后,或許林子耀還能有些顧忌。 正是她的此番動作,林子耀幾乎怒火中燒,他恨聲道:“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就寧愿躲到他的身后,也不愿與我好么?” “呸,什么混賬話,”聞言,施玉兒一驚,聽不得這種沒臉沒皮的話,抓著沈臨川的衣袖將他往后拉了拉,忍不住輕聲罵道:“誰要和你好,收一收你的齷齪心思!” 沈臨川護(hù)在她的身前,雖然是被無端扯入二人之間的糾紛,但卻右手微微向后,將她護(hù)住。 施玉兒注意到他細(xì)微的舉動,頓時便覺得林子耀愈發(fā)虛情假意來,這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分明是見色起意的混賬罷了。 林子耀指著二人,好半響囫圇不出一句話來,許久,才將手背到身后,好似威脅般說道:“你與他如此親密,就不怕我告知姨父么?” “你要告便告,他比你好!”或許是有人護(hù)著的緣故,施玉兒的腰板稍微硬挺了一些,抓著沈臨川的衣袖說道:“我就是寧愿伺候他也不愿嫁給你!” 這位沈夫子雖然眼盲但卻不是一個虛偽狡詐之人,哪里像這林子耀只懂得花言巧語,胸腔內(nèi)不知藏著多少齷齪心思。 三人之間氣氛有些怪異,施玉兒話落后便見林子耀大著步子往二人的方向走來,她眼睛一閉,一咬牙站出去想要護(hù)在沈臨川的身前。 他是個瞎子,若是為了她而受傷,豈不是日后度日更加艱難。 只是她還未走出,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攔下,施玉兒微微抬頭,鼻尖便呼吸到清冽的味道,沈臨川的發(fā)絲拂在她的鼻尖,癢癢的。 她的視線所及只在他的肩處,看不大清眼前的光景,只有他衣上平整的縫線在那一刻格外清晰。 林子耀的衣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施玉兒認(rèn)命般閉上眼,想著如今受了這沈夫子的恩情,日后有機會定當(dāng)還他。 下一刻,倒地的悶哼聲響起,林子耀跌倒在供桌之旁,狼狽不堪。 作者有話說: 1洪應(yīng)明《菜根潭》 來啦來啦,明天上午九點~ 求評論求評論,愛大家~ 女鵝:以后靠你了 第八章 火盆被掀翻在地,發(fā)出清脆刺耳的響聲,施玉兒腿一軟便靠進(jìn)了沈臨川的懷中,一直到一只溫?zé)岬恼铺摲錾纤募?,她才后知后覺般抬首。 眼前人神色平靜,長睫微垂在頰上落下陰影,薄唇輕抿,若有若無的凜冽清香鉆入她的鼻尖,連帶著心跳加快,一時間不安。 她的面上忽的便涌上一陣燥熱,玉掌之下下沈臨川胸前的溫度似乎燙人,這番熱度一直躥上她的面頰與耳垂,而她肩上那若有若無的觸感又徒生出癢意來。 施玉兒霎時就連脖子都羞到通紅,低低地說了一句‘抱歉’后便迅速收手站在一側(cè),她此時大抵該慶幸,幸好沈臨川眼盲,見不天蓋地般彌漫散開,林子耀胳膊微微抵在地面,上半身支著,看不太清神情,只能感到他的憤怒。 施玉兒心中忽然便有些后怕,有些膽怯地后退兩步,再顧不得許多,將沈臨川的手腕捉起,便帶著他往院門外跑去。 她一直跑出祠堂,走出一條偏僻的小路,跑到私塾附近,才敢停下腳步,將身后人的手腕松開,一時間已氣喘吁吁,滿額大汗。 沈臨川站在她的身旁,他的手腕上還有殘留的熱意,他始終沒有言語,哪怕被莫名其妙帶著跑了這么遠(yuǎn),也沒有一絲怨言。 雨后的鵝卵石路面濕滑,泛著細(xì)細(xì)的水光,銀杏枯葉黏膩地粘在石面,滿地金黃。 施玉兒揩了揩額上的細(xì)汗,見他依舊是鎮(zhèn)靜的模樣,不由得擔(dān)憂道:“林子耀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唉?!?/br> 她知曉自己是欠了此人一份人情,此時只能說道:“我?guī)筒涣四闶裁?,等我將自身安置下來了,我定然會記得你,會報答你的?!?/br> 她有些訝異于沈臨川竟然能將林子耀擊倒在地,但更擔(dān)憂的日后林子耀會用什么法子去報復(fù)他們二人。 有族中長輩在,她尚且不用太過擔(dān)憂,可此人又該如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還能活么? 而沈臨川只微微頷首,左手的拐杖杵在兩塊鵝卵石的縫隙間,好似對她的話并不放在心上。 濕涼的空氣在發(fā)膚之上附著,施玉兒許久才緩緩立直了身子,方帕輕甩,驅(qū)散熱意。 “是往私塾的的方向來了么?”沈臨川的鼻尖嗅到私塾旁栽種的桂子樹與柏樹的味道,拐杖在地面輕輕敲了敲,問道:“姑娘,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申時了,”施玉兒望了一眼天色,又從垂花廊后探頭望了一眼,說道:“下學(xué)的時間到了,我瞧他們都快準(zhǔn)備散了,不如你也回去罷。” 沈臨川搖頭,輕聲道:“今日的課業(yè)還未完成,是我尋書耽誤了時間,但絕不可叫他們也荒廢一日光陰?!?/br> 施玉兒本來想說的話又憋了回去,其實她是想讓此人早些回去,以免林子耀喪心病狂對他下手,可如今見他如此,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啟唇才好。 沈臨川手中的拐杖在周圍敲了一番,便自己摸索著往私塾的方向走去,盡管他的步子平穩(wěn),可施玉兒卻不放心讓他一人前去,離他三步左右距離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 “姑娘,你且回吧,”聽見動靜,沈臨川步子停下,微微側(cè)首,對她的方向說道:“在下雖然眼盲,這條路卻也走過許多回了?!?/br> “姑娘這般跟著在下,怕是會影響姑娘清譽。” 他的聲音溫和,好像方才在祠堂內(nèi)的事情全然未發(fā)生過一般,施玉兒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一時間糾結(jié),見他已經(jīng)又慢慢遠(yuǎn)去,心中頓時涌上許多復(fù)雜的情緒來。 她實在是不懂,這該是一個什么樣的怪人,才會能有如此氣度,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小院,她的腦海中仍舊回想著今日發(fā)生的事情。 傍晚時分,又有細(xì)雨灑下,而施玉兒一直等了許久都未等到柳氏來尋她麻煩,卻見到撫琴帶著一大波人帶著許多物件浩浩蕩蕩前來。 若不是撫琴面上洋溢著喜氣,在昏黃的天暮之下,這群人宛如是來給她送行。 見她站在門口,撫琴連忙笑迎上來,先是對她請安,“玉兒小姐,外面風(fēng)涼,您快進(jìn)去,在外面站著做什么?” 話落,她便又對后邊一群人揮手,“快些將東西拿進(jìn)來?!?/br> 施玉兒的目光落到托盤上的一盒盒脂粉與一件件衣裙之上,想起來林子耀說的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來,“撫琴jiejie,這是……” 撫琴的目光中滿是笑意,在落向她時又生出幾分不切實際的憐憫與羨艷來,微頓了一下笑言道:“這是夫人特意吩咐下來的,要替玉兒小姐您好好打扮打扮,去見貴人呢?!?/br> “貴人已經(jīng)在側(cè)廳與老爺坐著了,”撫琴牽著她的手將她往屋里拉,又一邊吩咐那婆子倒熱水配香藥,“玉兒小姐您先沐浴,夫人特地親自挑了玫瑰胰子,是好幾兩銀子一塊的好東西,奴婢打了為您清洗身子。” 眾人面上的喜意做不得假,施玉兒想要抽出手,卻被牢牢地箍著不得動彈,只能強裝著鎮(zhèn)定問道:“撫琴jiejie,那位貴人是誰?為何要讓我去見?” 撫琴將她按到熱水中,見她害怕,輕笑了一聲,安撫道:“小姐怕什么,老爺和夫人都在,難道那位貴人會吃了您么?” 她這句話定然是意有所指,施玉兒細(xì)細(xì)想了一番,便不再言語,靜下來任由一群人折騰,但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已,難以安定。 屋內(nèi)熱氣縈縈,玫瑰胰子的香味馥郁,觸感滑膩,浴桶內(nèi)的熱水被香藥染得偏紅,胰子上的乳白又緩緩暈入,不大的屋內(nèi)點了兩盞蠟,燭火明亮。 撫琴用干燥的布巾替她絞著發(fā),又用桂花香油在發(fā)尾細(xì)細(xì)擦上,伺候的奴婢替她敷面描眉,又將一件件新制的衣裙往她身上比上一遭。 施玉兒不敢望向銅鏡,手指將新衣裙擺揉到皺起,殷紅的唇緊輕抿著,下顎緊繃,美眸中透著驚惶。 撫琴替她簪上金簪,最后稍微打量片刻,換上一根蜻蜓竹節(jié)玉簪上去后才滿意。 施玉兒的容貌艷麗,而曹通判卻是一個以好清雅自稱的文人,投其所好,打扮的媚而不俗,才能讓其眼饞心動。 “小姐,您看看,”撫琴將銅鏡放到她的面前,殷勤般道:“您今日只不過是與那貴人過個面罷了,您怕什么,對么?” 銅鏡中倒影出的女子身著藕合色斜襟繡蝶上衣,下著黛色合歡裙,云鬢酥腰、鴉發(fā)雪膚嬌媚非凡。 施玉兒只望了一眼便別過眼去,柳眉輕蹙,心中煩躁不已。 撫琴扶著她慢慢起身,一旁的丫環(huán)撐開傘,一行人擁著她往屋外走去。 施玉兒并不知道自己要去見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只知曉林子耀稱他為曹通判,而她今日過去,也不過就是作為一件物品去予人相看罷了。 至于相看的結(jié)果如何,她亦是不知曉。 天色已暮,幽暗的庭院內(nèi)只燃著幾盞零散的銅燈,細(xì)細(xì)的雨絲飄拂在施玉兒的面頰之上,帶來點點冰涼。 寒風(fēng)透不進(jìn)披風(fēng)以及人群的簇?fù)?,濃黑的夜色映入她的眼簾,一望無際。 好像是擔(dān)憂她逃跑一般,撫琴始終牢牢地抓著她的手臂,讓她沒有一絲可以逃跑或者拒絕的機會。 她心中滿是苦澀,頓時渾身冰涼,覺得自己與那任人擺弄的死物也無甚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