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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福妻(種田) 第20節(jié)

    “來人!”伙計吼了一嗓子,緊接著酒坊后門里,竟然涌出了好幾個漢子。

    酒坊里負責待客經(jīng)營的只有兩個漢子,但是后面卻常年坐著五六個漢子看守,酒、糧現(xiàn)在是寶貝疙瘩,這時候還敢開門營業(yè)的,自然要做足準備。

    這些漢子不是陸家伙計,是安山村的村民,有幾個是陸家的佃農(nóng),誰有閑就來酒坊中充人場,換些銅板或者幾粒糧,他們雖然瘦,氣勢很足,若有上門挑釁的閑漢二流子,見店中人多便不敢造次。

    兩個女眷面對一群漢子根本毫無招架之力,伙計抱著手臂洋洋得意,心想待會抓住這個死婆子,非要扇回去一對耳光才解氣!

    等等,那小夫人和婆子怎么一點懼意也沒有?

    “羅老三,你認不得我了?”田婆子叉腰,指著其中一個漢子道。

    “田?田婆子啊,呀,那這位是?”那叫羅老三的去陸宅送過柴禾,和田婆子見過面打過交道的,剛才一時沒看清楚,才認出來。

    田婆子揚起頭,得意的說,“這位是陸家七夫人?!?/br>
    霎時間,酒坊里亂了鍋,羅掌柜的瞌睡徹底醒了,伙計也不惦記這還田婆子耳光,連連賠罪,恨不得直接跪下來,那些撐場子的漢子也驚慌,陸家拔一根毫毛下來都比他們腰粗,七夫人可開罪不起。

    一時間酒坊中叫喳喳的。

    “七夫人恕罪,我們眼拙?!?/br>
    陳五娘突然明白為什么嫌王森吵時陸眼神要揉太陽xue了,因為頭疼,此刻她便是如此,“你又沒見過我,眼怎么拙了,說話顛三倒四。”

    說罷領(lǐng)著田婆子出門去,遠離了這個吵得她頭疼的地方。

    爬上車廂,陸彥生搭手扶她坐下,助她取掉紗帽,然后遞了方帕子給她,“擦一擦汗?!?/br>
    這手帕是陸彥生的貼身之物,用了好一陣,便帶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很清爽很好聞,不過就是素凈得分過。

    陳五娘將帕子拿在手中翻看,淡灰色的棉料子,純色,一點多余的花紋都沒有,改日幫他繡些花樣上去。

    “試探的怎么樣?”陸彥生問。

    車廂里放著茶壺,陳五娘倒了一杯喝緩解口渴,喝完了才說,“他們罄竹難書?!?/br>
    陸彥生默然,隨后朗聲大笑,“何罪至此?”

    陳五娘勾著手指,“第一條,謊報價格,第二條,欺客,第三條,當差時睡覺?!?/br>
    ……

    小娘子數(shù)落了很大一通,最叫她痛心的還是那些銀子,三年里起碼沒了四百兩銀子,且銷量是逐步下滑的,去年一月能銷五六十升,前年更多。

    陸彥生也沉默了一會兒,酒坊里面不干凈,他早有預期,而這些銀子,并不是他最看重的,他在想如何把酒坊里的人全部換成自己的,如果換的太急,新人沒上手,又沒有老人帶著做事,也不好,需有一個平穩(wěn)的過渡時間。

    “不得了,我剛才忘記嘗酒了,不對,我也嘗不出,這酒里說不定摻水了呢?!标愇迥镎f道。

    她方才越想越不對勁,就代入了伙計的視角,假設(shè)她要中飽私囊,要怎樣做才能掙更多的錢,除了抬高售價之外,還可以在酒里摻水哇,兩升酒摻一斤的水,或者是在好酒里摻劣質(zhì)酒,這都是摳錢的好法子。

    陸彥生想了想,經(jīng)過陳五娘的提醒,他想起來了,“這酒中應該摻了水?!?/br>
    “這些藏酒大部分是災年前釀造的,旱前一年正好是豐年,我記得田里多打了很多糧食,糧食豐收糧價下跌,二伯覺得賣了不劃算,便往倉里存了一半,剩下的都釀了酒,那一年陸家酒坊比往年多造了數(shù)千升的酒,還和農(nóng)民買了許多低價糧繼續(xù)釀造,因為酒重陳釀,放在酒窖里多存幾年,就能漲價賣出了?!?/br>
    “那個主意還是我出的,因此印象深刻,荒年前酒坊每日能售百升以上的酒,到荒年時庫存應當只有一半,二千升是禁不起賣的,陸家還要自留,如今庫存上寫著說余五百多升,想來也不對,不僅是摻水了……”

    陳五娘接話道,“還有可能被偷拿!”她的心更加疼了。

    陸彥生看她痛不欲生的模樣,伸手握住她的手,自從來時安慰陸彥生時陳五娘牽了他,陸彥生就將牽手當成了理所應當,他決定先不去雜貨鋪了,雜貨鋪肯定也不干凈,免得她心情更沮喪,不如去個能令人開心的地方。

    “我們?nèi)フ以S巍然,如何?”

    陳五娘來了精神,立刻坐直了身子,她惦記著宋采兒要送她肥兔子呢,“好。”

    許家就住在縣城內(nèi),在南城一片瓦房組成的街巷里,那算是南城好的居所了。許父也是讀書人,是個老秀才,屢考不中,便開了一間私塾教人讀書,再往上據(jù)說已故的許祖父也是讀書人,因此,許家勉強算書香門第,與商人之家不一樣,有些清高的。

    前日陸彥生便差人送了拜帖來,今日登門時,許家早已有了準備。

    才剛叩門,就聽見了宋采兒的笑聲,“是不是阿嬌來了?!?/br>
    上次閑聊時二人互相改了稱呼,宋采兒說她的閨名和名字一樣,都叫采兒,家里人都這樣叫,讓陳五娘也叫她這個,并問陳五娘的閨名是什么。五娘?妮兒?陳五娘覺得都不太行,于是告訴宋采兒她沒有閨名,宋采兒想了想,便喚她阿嬌了。

    初聽這個名字,陸彥生的眼皮猛地跳了下,未免過于親熱。

    宋采兒將陳五娘迎進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陸七爺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臉色陰沉沉的呢。

    許家的宅子很簡單,進門一道影壁,然后是單院加東西廂房,今日許父外出訪友,除了許巍然夫妻外只有許母在家中。

    在陳五娘和陸彥生到訪的前半個時辰,許母還在和兒媳婦置氣,許家三代讀書人,許母娘家也是讀書人,在許巍然還小的時候,許母就早早幫兒子物色起枕邊人來,本看好了娘家的侄女,誰知道兒子傾慕宋采兒,非她不娶。

    宋家是做買賣的商戶,在鎮(zhèn)上有好幾家鋪子,家底殷實,但許母不喜歡,他兒是讀書人呢,就該找知書達理的溫柔女子做妻,這宋采兒大大咧咧,她實在看不順眼。

    但兒子喜歡,娶便娶了,令許母最看不過眼的是宋采兒的愛好,她喜歡養(yǎng)小動物,在院里養(yǎng)了四五只兔子,這些小畜生除了吃青草以外,宋采兒還會喂它們玉米粒兒,菜葉子,每回看到許母的心都在滴血。

    “人還不夠吃的,怎么還有閑心喂兔子,我看是吃飽了撐的,閑得慌。”

    每回母親這樣傾訴,許巍然便勸,“母親不要怪罪采兒,她喂兔子所費的食物,都是岳父母托人捎來的,并沒有動家中的東西。”

    “我知道,你也不必護著她,我不過是順口說一說罷了,瞧瞧你,這是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沒怎么著呢,你就著急了。”許母聽了兒子的回護更加生氣。

    許巍然不明白為什么,他不過是說了事實而已,不說是由著母親數(shù)落妻子,說了母親更加不快,他夾在中間兩頭難做人。

    這時候敲門聲響,陸彥生來拜訪簡直解救他于水火。

    ……

    許母將自家做的冰鎮(zhèn)梅子汁端出來款待客人,另拿出一盤新鮮的毛桃,以許家的家境來說,這已是體面了。

    “你們小的聊,我和鄰居說好,下午同她一起縫衣裳的,要出去了,晚上留在家吃飯住一晚,我家中還有空房?!?/br>
    許母瞧不上商戶,但她很喜歡陸彥生,沒別的原因,當初在書院的時候,每一次考試他都是頭名,比成績忽好忽壞的許巍然強多了。

    之前聽說陸彥生殘廢了,許母狠狠的可惜了幾日,今天見他登門,能站能走的,心中很是欣慰,要是將來他和巍然都考上了,二人同朝為官,彼此間也好照應,念及此,許母對陸彥生更加的和藹可親,無比和善。

    “多謝伯母美意,晚輩心領(lǐng),家中有瑣事需處理,晚些時候便要告辭了。”陸彥生微頷首回道。

    “哦,那改日吧,下回有空一定來吃飯,我廚藝很好的,巍然,你說是不是?”許母既遺憾又慶幸,遺憾在于沒機會和陸彥生拉近關(guān)系,慶幸的是陸家家大業(yè)廣,每日的飲食想必很精致,許家僅靠許父一人養(yǎng)家,現(xiàn)在勉強糊口,置辦不出體面菜色招待陸彥生。

    想到母親的手藝,許巍然猶豫了,看許家父子清瘦的體型便知許母廚藝如何。

    許母瞪著兒子。

    “我母親做飯,特別好吃?!痹S巍然著重強調(diào)好吃二字。

    陸彥生露出三分遺憾,“可惜今日沒口福了?!?/br>
    又寒暄了幾句,許母終于提著針線籃子出門去。

    ……

    許巍然和陸彥生聊他們的,不是說書院的舊友就是科舉上的事情。宋采兒便拉著陳五娘去看她養(yǎng)的兔子,一對全身雪白,一對銀灰色,還有一只是黑白雜色,長耳朵抖一抖,圓眼睛盯著陳五娘和宋采兒看。

    “這對準備送你了?!彼尾蓛褐钢菍Π淄米诱f,那是最肥的。

    陳五娘咽了下口水,她已經(jīng)讓田婆子將做兔rou的大料都準備好了。

    “到時候我分你一點兒?!标愇迥锏?。

    兩只兔子一起燉了會有很大一鍋,給二太爺和陸何氏送些,剩下的平輩小輩太多陳五娘就不照顧了,不如分一碗給宋采兒嘗鮮,她養(yǎng)兔子不容易。

    宋采兒伸手擼著兔子的脊背,那兔子乖的很,由著她摸,抖著耳朵好像很享受,宋采兒一邊摸一邊回,“你說大兔兒下的兔崽子?不用,我婆婆已經(jīng)嫌我養(yǎng)的多了,我暫且不多養(yǎng),等我和巍然去了州府,我想養(yǎng)多少就養(yǎng)多少?!?/br>
    等會兒,好像不太對。

    陳五娘抹了抹嘴,“這兔子養(yǎng)了多久了?”

    “三年了,我從小養(yǎng)到大的,有一回我舅舅說要吃他們,可嚇死我了,好可怕?!彼尾蓛阂贿呎f一邊笑,模仿著她舅舅當時的表情。

    ‘可怕’的陳五娘:“……”,她笑不出來。

    陳五娘伸手捏捏兔子的長耳,又摸摸它兔腿,最后揉了揉軟乎乎的肚皮,好遺憾,這些都不能吃了。

    “就知道你喜歡?!彼尾蓛阂婈愇迥飻]著兔子愛不釋手,徹底放心了,“我表妹向我討兔子養(yǎng),我沒舍得給,因為她愛吃rou,我怕她忍不住饞蟲,將兔子給吃了?!?/br>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陳五娘道。

    宋采兒瞪圓了眼睛,一時無話。

    一不留神說出心里話的小娘子哈哈笑了兩聲,“我說笑呢?!?/br>
    宋采兒拍了拍胸脯,松看口氣,嗔怪道,“你剛才裝得好像啊,嚇的我以為所托非人了?!?/br>
    陳五娘笑了笑,沒說話,怕一張嘴口水就流了出來。

    ……

    從許宅出來時,陳五娘手里多了個竹編簍子,里面正是那對雪白的肥兔子。

    爬到車上后陳五娘一直假寐,滿腦子都是她對宋采兒的承諾,“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們?!?/br>
    陳五娘一臉沮喪,她承認剛才說的是違心話,她只是饞兔子rou,雖然兔子毛茸茸的十分可愛,但她就是饞兔子rou。

    可是看著宋采兒如老母親嫁女般殷切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她就應了。

    偏偏田婆子還坐在車轅上道,“這兔子真好,紅燒了一定香啊,這一對有二十來斤咧?!?/br>
    這話無意于火上澆油,陳五娘更喪氣了。

    陸彥生忍不住笑了,干咳兩聲止住笑意,“聒噪。”

    知道七爺喜靜,田婆子趕緊閉嘴了。

    牛車再次駛回北城去往雜貨鋪,這次無需試探,雜貨鋪所在的街道沒有人影兒,只剩下白晃晃的太陽,鋪子里只有一個老頭守著,鋪子里的貨架上幾乎沒貨,只有一些廉價的小東西。

    雜貨鋪的庫存賬簿上注明,所有商品庫存折合銀子為八十三兩,這鋪子有六七丈寬,竟然只有這點庫存,陸彥生對王林道,“不必看了,回去吧?!?/br>
    ……

    縣城里那間糕點鋪子沒有開門,但是陸彥生下定決心要做之事,并不會因為沒買到糯米糕而擱置。

    陸彥生讓王林包了些香茶,去了如意堂。

    如意堂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去時陸何氏正在小佛堂誦經(jīng),知道陸彥生來了可想而知,她有多驚喜。

    尤其是,陸彥生是站著走進門的,親眼所見后陸何氏差點喜極而泣,他真的痊愈了。

    二人相見總是沒別的話說,陸彥生沒什么好說的,陸何氏擔心說多了惹他討厭。

    “這茶滋味好,三太夫人有空嘗一嘗?!标憦┥?。

    “唉,好?!标懞问线B忙回,這聽得徐婆子在一旁急地直跺腳,我的太夫人哎,您哪怕等一小會再接話呢,也顯得矜貴些。

    陸彥生將茶葉送出,也是送走了他的心事,陸何氏不是他母親,但他們榮辱一體,且這么多年她表里如一,待他好極,父親去世前許她很多財寶,讓她和離后再嫁良人,她也沒答應,且陳嬌與她投緣,他病時三太夫人也極盡照顧。

    以后,便如親人一般相處吧。

    “我回去了?!甭宰?,陸彥生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