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怎么知道這是蟠桃?」 桃花滿臉迷茫,「這、這就我剛剛藏在袖子里吃剩下的啊,當然知道這是蟠桃?!?/br> 我自桌上取過一顆來,遞給她,「來,你現(xiàn)下立刻吃給本君看。」 桃花莫名其妙,可也順從的接過,三兩口就啃得只剩顆果核,她擦擦上頭的口水,給本君瞧。 本君不可思議的瞧著雙手手心上一模一樣的兩顆果核。 原來這竟是蟠桃。 腦海里忽有熟稔的聲音傳來—— 「若真使蒼黎帝座自此魂飛魄散,于誰有任何好處?」 「莫非??你想同本君說,這幕后黑手是我所熟識之人?」 「正是。而且怕是與師父相處甚久,是師父如何也懷疑不到的人?!?/br> ——極其熟識,且相處甚久,如何也懷疑不到的人。 這答案看似遠在天邊,其實就近在咫?yún)铡?/br> 桃花瞧著我的臉色瞬變,憂心忡忡道:「姑娘您一向最是大度,而且您以前說過要給我一籃蟠桃的?!?/br> 我揚起唇角,「本君何時說過的?」 桃花睜大雙眼,義正嚴辭道:「您以前在凡間,那叫蘭河溫家時,跟桃花許諾過的。加上頭先的一籃,那是兩籃。您可不能賴帳??!」 我悠悠道:「你自來我這紫寧殿里食的蟠桃就超過兩籃了吧?」 「林林總總加起來??應該五籃有了?!固一蜃欤冻鲂邼男θ?,「既是吃了五籃,您總不會因為我偷食了一顆就罰我去打掃吧?」 「這是理所應當?shù)?,」我粲然微笑,「這不是罰你,這是你應盡的,去,把本君的紫寧殿每根樑柱擦到閃閃發(fā)亮。」 桃花急道:「怎么這樣?這紫寧殿這么大,我一個人怎么辦得到?」 我拋起蟠桃,又接住,「以前有人辦到,你自然也能辦到?!?/br> 桃花癟嘴,瞧我往外走道:「那姑娘您又要去哪兒了?咱們才剛回殿呢?!?/br> 我揮揮手,「本君去個地方會會人先?!拐f完穿過門扉來到極西之嶺上,一道墓碑穩(wěn)穩(wěn)扎在土里,上面朱紅色的大字刻著三字——誅仙臺。 高嶺之風凌厲刺骨,吹動本君身上的衣襬發(fā)梢,不多時,后頭傳來一個聲音,「懷瑾參見帝君殿下?!?/br> 我轉(zhuǎn)身望向她,她一襲錦衣華袍,眉眼含笑,數(shù)千年來,始終如一。 本君已經(jīng)浪費了太多時間,不想再兜圈子了,便直言道:「你為何要陷害本君?」 如我所想,懷瑾面露困惑道:「何謂陷害?懷瑾不知帝君在說什么?!?/br> 「本君已經(jīng)知道蟠桃一事,你就不用再隱瞞了。」我輕笑道:「這數(shù)千年來本君一直視你為摯友,從未想過竟是你在后頭捅本君一刀?!?/br> 「何謂捅帝君一刀?懷瑾實是不懂帝君在說什么。」她仍道。 「你還想否認到什么時候?」我娓娓道:「本君起初就想,溫言為何會在夢中見到本君?方才明瞭,因你一直拿著本君的狐涎冒充本君入夢。要得我的狐涎并不容易,可你在我身邊多年,早知我愛吃蟠桃,便總是帶著一籃籃蟠桃來見我。偶爾我咬了一口就放在桌上,轉(zhuǎn)頭再看,已消失無蹤。我總以為是我自個兒弄丟的,怎知竟是你搞的鬼,你帶來滿滿一籃,恰好收走半籃我吃剩的,好叫你行那偷天換日之術。莫怪溫言總怨我,豈料竟是我錯怪了他?!?/br> 懷瑾微笑,「這確實是,溫言對帝君情深意重,卻不為帝君所青睞,甚是可惜不過也多虧溫言,若非有他在檮杌最后奮起時擋在帝君面前,如今魂飛魄散的怕就是帝君了,那就白白可惜了懷瑾這多年籌謀?!?/br> 我飛身上前揪住她衣領,「為何?究竟是為何?你要這般對待本君?」 她一字一字吐息,「因為你,是特別的。」 「什么?」 「懷瑾生為天狐,是仙狐之首,原先以為天狐成仙最多也只能位及王母娘娘的高級仙使,或是回到青丘做個狐帝。可你卻有違眾人想像,區(qū)區(qū)紫鳶狐竟想成仙,最神奇的是,你也真成了仙。懷瑾便忍不住想看看,除了成仙外,你還能達到什么樣的境地?」她面露癡狂,眼底燃起兩簇火苗,驚得本君松開手,倒退兩步。 她反倒上前兩步,不疾不徐道:「蒼黎帝座確實將你教導得甚好,面對蘇鏡塵那般超凡脫俗之人,你也能穩(wěn)住仙根,不動凡心,遠非他人所能及。當你成為上神時,我就明白你不單單是紫鳶狐而已,你是我們所有仙狐的希望。」 我不明所以,「這,就是你設計陷害本君的原因?!?/br> 「這怎么叫陷害?懷瑾不過是除掉你升做帝君路途上的障礙罷了?!顾L舒口氣,「那蒼黎帝座雖是助了你一臂之力,卻也阻撓了你更加往前。你日日待在景晨宮百無聊賴,不思進取,我便開始盤算,如何能讓你上鉤。幸好,你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唯獨對蒼黎帝座深有執(zhí)念?!?/br> 「所以你才對溫言下咒詛?」 「沒錯。因為懷瑾深知,你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引渡咒詛到自己身上?!?/br> 我呆愣,「你早就知道?」 「當然啊。你雖然對帝座為狐仙所惑而入魔半信半疑,可是只要我次次威逼溫言性命,你心中定會種下一顆種子——啊,果然真有人要害帝座無法飛升。如此一來,你就更加謹慎以待,不惜以自己來承受溫言所受到的傷害?!?/br> 「那又如何?這對我晉升有何助益?」 懷瑾開懷大笑,「當然有所助益!晉升是有規(guī)則可循的,你越是凄慘,越是無私,置生死于度外,你晉升的機會就會大大提升。」 我神色迷茫,頓時手足無措,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所以??所以?? 「所以阻礙帝座飛升的不是他人,而是帝君殿下你啊?!?/br> 本君如五雷轟頂,渾身發(fā)抖,聽起來雖荒誕,可她句句屬實,杏花銀柳都是懷瑾的人,本君不管到哪,不管做什么,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們從未脅迫本君做什么,卻一步步誘導本君至此。我啞聲道:「那香菱呢?香菱可也是你安排的?她同溫玄是真有干係嗎?」 「帝君還承受得起懷瑾再說一分話嗎——」 「快告訴我!」 她眼神憐憫,「是真的?!?/br> 「不過這是握瑜的主意,香菱身有溫玄這個軟肋,演技又拙劣,我本不想用她,殊不知她的破綻正好襯出她對溫玄的一片赤誠,反倒能說服帝君,省去了懷瑾不少麻煩?!?/br> 「那她現(xiàn)在在哪?溫玄呢?」 她眼睛眨都不眨,「死了?!?/br> 「溫玄一走,她便自毀仙丹跟著去了??蓢@她資質(zhì)甚好,未來應大有可為才是———呃!」 我左手捏訣,金色鎖鏈扼住她的喉嚨,直往上抬,「是你,全部都是你。你怎么能為了一己之私毀掉這么多人?」 「一己之私?」懷瑾面色脹紅,仍聲嘶力竭道:「我是為了仙狐的未來!為了狐族的前程著想,何錯之有?」 我松開手,悵然若失。 溫和也是為了蘭河的未來殺了蘇洛,溫流也是,不惜以子為祭,再創(chuàng)盛世。 誅仙臺的寒風也比不得我的心寒。 懷瑾倒在地上連咳數(shù)聲,才順過氣來,她坦然道:「就在帝君召我來誅仙臺時,懷瑾早就想過您一定知曉了什么,若您遲至今日還猜不到這局中局的奧妙,懷瑾才要失望呢。」 我冷笑道:「你難道不怕本君殺了你?」 她展顏微笑,「懷瑾運籌帷幄已久,怎會沒料到帝君要殺我?帝君殿下想殺想剮,或把懷瑾推下誅仙臺皆可。仙狐未來一片光明,懷瑾心愿已了,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的了。若我一死,握瑜便會接替我的位子成為下一代狐帝。」 我搖搖頭道:「你算的可真縝密,本君已跟獵物般掉進你的網(wǎng)里任你擺佈,現(xiàn)下殺了你又有何意?」 「那么,從此以后,帝君可愿不計前嫌與懷瑾一同扶植更多仙狐?」 我淡然一笑,「一同扶植?你利用我諸多,難不成還望我聽你號令?懷瑾,你機關算盡,獨獨忘了算上一點,我召你來這誅仙臺,不是為了推你下臺,而是為了我自己?!?/br> 我站到誅仙臺上,我深知再往后一步,就會墜落。 「原來如此,您打算自毀仙根嗎?」懷瑾微笑肯定道:「懷瑾斗膽打賭,您是不會這么做的?!?/br> 「為什么?」 「因為蒼黎帝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