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24節(jié)
她也真的畫不出來了,抬眸看向岑遠,“……” 他看了看她,沒有勉強或為難,輕聲道,“后日的功課,大后日我要看?!?/br> 漣卿輕嗯一聲。 明日再休沐一日,后日就會早朝,等早朝結(jié)束,她就能尋不少人問起邵老大人的事。正好在節(jié)骨眼兒上,她多問幾聲也不算突兀。 雖然岑遠沒有再提她對邵澤志邵老大人近乎一無所知的事,但還是輕聲,“東宮也好,天子也好,要比旁人更清楚如何御下,殿下連他在朝中,軍中,世家中的關(guān)系都捋不清楚,如何御下?” 漣卿微怔。 他又看了她一眼,最后沉聲道,“這樣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br> 這仿佛還是岑遠第一次…… 漣卿愣住。 他也低頭,放下那張紙頁,“萬事開頭難,但也始于足下,不急?!?/br> 漣卿其實有感覺,從昨日在湖心亭那處見過魏相起,岑遠就有些不一樣,她也說不好的不一樣…… “我知道了?!彼ы此?。 “繼續(xù)?!彼崎_目光。 漣卿也繼續(xù)道,“還有輦東軍糧之事,輦東一帶是產(chǎn)糧之地,西秦東邊的糧食大都產(chǎn)自輦東,走魯廣糧馬道運送。但自今春起,魯廣一帶的河流改道,早前的糧馬道被河流數(shù)次切斷,運送極其不便,還會大量繞路,兵部和工部在此事上爭執(zhí)不休。眼下雖是夏日,但今冬的糧食和物資已經(jīng)需要往邊關(guān)運送,兵部早就火急火燎,但對工部來講,正值盛夏,旱的地方旱,洪澇的地方洪澇,民生才是大事。雙方在早朝上爭執(zhí)不休,再加上邵老大人此時告老還鄉(xiāng),就像點燃了導火索……” 漣卿說完,抬眸看他,“這樣的事都吵了好幾日了,但每日都還在吵。” 岑遠也看她,“吵是對的,這么大一個朝堂,每個人都要各司其中,兵部有兵部的本職,工部有工部的要務,如果都不管自己的事,而是先遷就對方,殿下才是該考慮,他們背后有沒有貓膩……” 漣卿頓住,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那這樣的情況應當怎么做?” 岑遠湊近,“朝堂就如輪.盤,輪.盤上的每個人都各司其職,輪.盤才能轉(zhuǎn)動起來,但在轉(zhuǎn)動輪.盤的時候,要有人調(diào)整方向,把控大局?!?/br> 漣卿眼前一亮,“老師(魏相)?” 岑遠頷首,“魏相近來在忙什么?” 漣卿應道,“還是上次說的,栩城旱災之事,戶部處置不妥,戶部一干人等都被罷免,老師在主理此事?!?/br> 岑遠笑道,“那就對了,糧馬道的運輸眼下只是不便,但還沒有中斷,兵部吵得厲害,是因為趨利避害,一來可能真的會涉及到糧草不及時,但哪年的物資不會出紕漏?總有人滿意,有人不滿意,各地駐軍的封疆大吏哪年不同兵部吵。兵部自己疲于應對,還不如眼下就擺出強硬姿態(tài),到時候真有事,兵部就能將自己摘出去,別說是兵部的事,兵部當時在朝堂上鬧得多兇,朝中都有目共睹的,兵部也是站在各地駐軍一處,殿下想,是不是鬧心的事就少了很多了?” 漣卿心中:“……” 岑遠繼續(xù),“所以殿下,朝中之事不僅要分輕重緩急,也要看各自背后的目的。魏相他很清楚,眼下戶部的事牽連甚廣,影響也很大,是首要的大事,所以魏相的精力在戶部和栩城旱災一事上。兵部要鬧,就讓他們鬧,殿下明白了嗎?” 漣卿輕嗯一聲。 岑遠湊近,“真明白了,那殿下告訴我,工部為什么要鬧?” 漣卿:“……” 漣卿嘗試著開口。 …… 時間一點點過去,但一事接著一事,有時是由事及人,有時是有人及事,午后至黃昏都好似彈指一瞬,不經(jīng)意就至苑中各處掌燈了。 時間過得好快,像是分毫都未覺察。 但其實,又很充實。 以前她總覺得在東宮的時間很長,也難熬,但同岑遠在一處,仿佛說幾件朝中之事就過了。 “殿下,太傅,藥童來換藥了?!笨露热雰?nèi)。 岑遠也看向她,“今日就到這里吧。” “哦。”漣卿會意。 岑遠在書齋,就不舍近求遠回屋中,就在書齋二樓的閣樓處換藥。漣卿起身的時候,藥童已經(jīng)從藥箱中拿了紗布繃帶和藥膏,同岑遠一道上了閣樓。 漣卿其實很想去看他到底傷得重不重,但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的好。 等臨到書齋門口時,還是駐足。 * 二樓閣樓處,藥童剛替岑遠寬了衣裳。雖然傷在左肩處,但是要拆繃帶,上藥膏,再包扎,上衣都需松了。 好在是盛夏,閣樓處也不會涼。 小藥童剛替他取下繃帶,檢查好傷口,伸手去拿一側(cè)的瓶瓶罐罐時,發(fā)現(xiàn)少了一瓶。 “太傅,東西落樓下了。”藥童緊張。 陳修遠溫聲,“去取吧。” 藥童朝他躬身拱手,然后蹭蹭蹭蹭下了樓。 陳修遠笑了笑,藥童年紀不大,也就比念念年長兩三歲,他是有些想念念了。 ——大卜。 陳修遠嘴角勾了勾,樓梯上腳步聲想起,他沒怎么留意,等轉(zhuǎn)眸時,眸間還帶著笑意,一起凝在漣卿身上。 陳修遠:“……” 漣卿上前,一本正經(jīng)胡說道,“藥童下樓取藥的時候,崴到腳了……” 后來應該想了想,不對,又不是拿腳上藥,遂又更正道,“他手也扭到了,沒辦法上藥和包扎,我看他年紀挺小,怕他哭,就讓陳壁帶他吃冰果子去了。” 陳修遠沒出聲。 漣卿繼續(xù)上前,最后在床榻前駐足,“要不,我來上藥吧?” 她心里忐忑得好像十只兔子在蹦來蹦去一般,也盡量面色沉穩(wěn),不特意,也不露端倪。 他低眸笑了笑,輕嗯一聲。 漣卿心中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藥瓶,在床沿邊落座,陳修遠還沒來得起身,她已經(jīng)伸手去扯下攏在他肩頭上的衣裳。 陳修遠愣?。骸啊?/br> 漣卿也整個人都僵住,她,她好像扯錯了,扯到右肩了,傷口在左肩…… 而且更重要的是,怎,怎么連里衣都脫.光了,整個右肩連著胸膛,腰腹都裸.露在她眼前。 然后在她驚呆的目光中,整件衣裳都滑了下來。 漣卿:“?。?!” 第019章 親近 漣卿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繼續(xù)看下去不好,轉(zhuǎn)過身不看也不好,但相比起立即轉(zhuǎn)過身不看他的動靜,還不如繼續(xù)裝死看著的好。就這樣,兩人還在近處,又都沒動彈…… “你先起來。”他開口。 “嗯。”她緩緩起身,心中卻在懊惱,她剛才怎么就忘了能站起來這一出,還一直坐在床邊? 漣卿整張臉像煮熟的螃蟹一般,尤其是看見岑遠伸手將衣裳從腰間攏回,一言未發(fā)的清冷模樣,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讓他委屈至極的事…… 她下意識將罪魁禍首,她自己的爪子悄悄藏回袖間。 見岑遠也起身,漣卿忽然反應過來,方才應該是藥童給他寬了衣裳,也摘了紗布和繃帶,所以里衣都脫了。 而紗布和繃帶是連著他的左肩和右側(cè)胸前一起包扎的,肩在上好包扎,另一面不好,所以他是遷就藥童才會右肩朝外坐著。結(jié)果藥童下去取藥,他簡單披了衣裳,她想也沒想就將衣裳扯下來了…… 漣卿眨了眨眼,修長的羽睫上都似沾滿了尷尬。 “好了?!彼?。 “嗯”她也應聲,好像上次在書齋也是,前次在寒光寺也是,只要他不吱聲,兩人之間尷尬就這么自然而然過去了。只要他不提,她也不提,就好像沒發(fā)生過。他不戳破,她也不用為難。 同這樣的人相處,的確如沐春風。 漣卿重新在他一側(cè)坐下,漣卿再確認,是左肩…… “讓藥童來就好了,殿下來做什么?”他輕聲問起。 漣卿拔開藥瓶的木塞,應道,“之前在寒光寺,你來回兩趟夜路,冒風險替我解圍,我替你上回藥也不算什么吧?” 他笑了笑,“殿下會嗎?” 漣卿手抖了抖,這個問題她好像沒想過…… 陳修遠心中有數(shù)了,唇瓣牽了牽,又恢復如常,“那別嚇倒了,如果怕,就停下。” “好?!彼龖暋?/br> 這次她將他衣裳輕輕下拉至胳膊處,沒將他再整個‘剝’出來,只是剛才正好掩在光影后,她并沒仔細看清,而且她剛才光注意旁的地方去了,這次重新將衣裳寬下,映入眼簾的傷口還是讓她怔住。 這兩日一直見到的都是岑遠那幅淡然無事的模樣,她真的以為他除了左手抬不起之外,傷口已經(jīng)沒有大礙,但眼下才見到傷口其實有些深,在慢慢愈合,也看得出早前的觸目驚心。 “要不,還是叫藥童?”他見她愣住沒動靜,猜她應當嚇倒了。 “不用?!睗i卿眸間微滯,沒看他,卻如實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傷得這么重……” 他也沒出聲了。 漣卿收回目光,伸手去拿第一個瓶子。 藥童告訴得清楚,第一個瓶子里的藥水是用來洗傷口的,她提醒,“可能會有些疼。” 話音剛落,岑遠還來不及應聲,她就見他眉頭皺起,“很疼了嗎?” “嗯?!?/br> “那我輕些?!彼^續(xù)用紗布一點點沾著藥水,在他傷口上輕輕沾了沾,他其實感覺得到她指尖都在輕顫。 他盡量不出聲,也不皺眉頭。 但她擦得仔細,他有些忍不住,“可以了。” 很委婉了。 “不是一瓶都用完嗎?”她驚訝。 他額頭冷汗都險些冒了出來,還是盡量平靜道,“誰告訴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