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歸未來，這里只剩下無名的姬象。

    往昔諸事歷歷在目，但那些都是人間短暫的過往，終于，紅色的煙云蔓延到一片漫長的過去，那是大浮黎土，無數(shù)的神牌矗立著，香火彌漫在這方巨大法界之內(nèi)。

    那曾經(jīng)漫長的，作為沒有供奉的，甚至開始忘卻自我姓名與身份的自己，那是無名的天神。

    “如果我是天心，那此刻，我也是天心?！?/br>
    無名的姬象說話，但真正說話的，不是無名的姬象，因為過去心未來心二心既消只有一心永在，所以回溯到此時在大浮黎內(nèi)的一百年中時……

    無名的天神，已是天心！

    姬象仿佛重走了一遍當初的道路，自那些神牌之中穿過，伴隨著香火的減少，神明的名字也變得古老晦澀，但就在如此的深邃之處，卻有一道香火旺盛不衰之地，那正是元始天尊的神位。

    無名姬象越過神位，來到后面。

    那里本應(yīng)有一個空白的神牌，但現(xiàn)在卻空無一物，而姬象也沒有猶豫，走到了那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沒有過去身到來，因為過去身不存在。

    沒有空白的神牌，因為空白神牌也是唯一。

    “這就是，修改過去?！?/br>
    “我沒有名字，在元始之前，在萬物之先?！?/br>
    空——

    一道偌大的聲音，無法描述的聲音自姬象本身的存在中向外傳出，那前方，元始天尊的神牌緩緩轉(zhuǎn)過來，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這一刻應(yīng)該是將無名的天神送下界去，并且以度人經(jīng)相救。

    但這一次，元始天尊的神牌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有那恢漠的空洞之意，在注視著無名的姬象。

    所以，現(xiàn)在誰才是先天之尊？

    所以，現(xiàn)在誰又在先天之前？

    天尊者，可名非名，證理于絕言之境。大象無象，升玄于無物之間。

    “元色未辟，其光玄玄。”

    那聲音似是從姬象口中說出，但在元始天尊的神牌所面向的方向，并沒有什么姬象。

    只有一面空白的神牌。

    元，玄。

    玄，幽遠也，黑而有赤色者為玄象，幽而入覆之也。

    道教之中，元玄，亦或稱為玄元，若玄元一體，即萬物本源未辟之先。古人觀天象，觀到極遠處，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了，見到幽遠未知無名之物，是“玄之又玄。”

    眾妙之門。

    元始天尊的神牌變化，這一次從它所面向的方向看去，空白神牌消失，姬象出現(xiàn)。

    元始天尊也變化起來，出現(xiàn)形神，但那模樣，與姬象一模一樣，他看向無名姬象的方向，卻恍如信徒。

    無名的姬象也看到這一幕，想到了曾經(jīng)有人間的道士說過的話。

    你信天尊，天尊信你。

    空白神牌上，也浮現(xiàn)出對應(yīng)的文字。

    【先天心：天尊供奉，得見玄象！】

    ……

    萬丈陰城，鬼都之上，東華仙女受到召喚來到這里，她看到姬象，依舊是那副黑衣的樣子，向著她招手。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心情也變得輕松了一些。

    看起來，并沒有遇到什么不可抵擋的東西。

    第四百九十四章 仙道混亂

    “青羌之祀關(guān)上了么？”

    東華仙女用神念感知四方，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連那些天鬼的氣息都完全消失不見了，而瓦屋山以真實面目出現(xiàn)，這恢弘的青羊道宮讓她也瞠目結(jié)舌。

    “借助愿念之術(shù)，可以將你輕易帶入這里，注意，這里是虛假之世，是道之源流所在的世界，是無數(shù)愿念與祈禱所誕生的回應(yīng)之所，青羊道宮是存在的，但它卻不在真實歷史之中，只在人們的幻想與口頭傳頌里?！?/br>
    黑衣姬象對東華仙女解釋眼前一切情況的源頭：

    “青羌之祀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最后一祀，所祭祀的青羊，便是最初的道之一?！?/br>
    東華仙女眉頭緊蹙，她有些聽不明白這句話。

    青羊？是她在借助愿念聯(lián)系被召喚回來之時，所見到的那如大山一般的斷角青羊嗎？

    “那只青羊是什么，也是假的嗎？青羊是道之一？何為道之一？”

    這里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認知，即使她曾經(jīng)跟隨青童君那種層次的天心強者，也完全理不清楚這里的情況，只是按照黑衣姬象所言，她心中有了一個想法，在那念頭升起來的時候，似乎虛無之內(nèi)就有什么東西開始響應(yīng)。

    鏘！忽然，劍鳴聲將東華的那一抹念頭壓下，東華仙女見到一柄漆黑的長劍在眼前劃過，那長劍上有虬龍之角，威猛無鑄，只是看上一眼，心中的念頭就幾乎在瞬間被消除。

    “斷魔雄劍能斬掉一切形神，魂魄、愿念所形成的東西，同樣也可以針對這三種無形之物的根源，你所見到的劍鋒落下，所斬掉的是你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東西?！?/br>
    黑衣姬象告誡東華仙女：“在源流之世，不要胡思亂想，境界越高，身份越是古老，其心中神念所引起的回應(yīng)便越大，那是第一念，是起始，是太初，是源頭，是道之一?！?/br>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br>
    “但也有人會被道之一所迷惑，那所見到的不是幻境，而是在源流之中因為自己的念想真實誕生出的東西，它甚至會滲入歷史之中，與過去未來的歲月同在且永駐，并且成為其中不可被抹去的重要一部分?！?/br>
    “所以說，如果一念起，便有萬念起，從心中第一念開始，無論你想的是什么，最后都會陷入到‘我因何而在此’這樣的困惑之中，否認自己的存在，于是……‘萬念俱灰’，萬念死則一念死，你也就成為故去歷史中的一部分，且永遠不可能存活在真實界，如這青羊道宮一般，只存在于人們口頭祈禱與傳頌的源流世界之中?！?/br>
    黑衣姬象的話，讓東華仙女心中突兀的升起一抹恐懼。

    這恐懼來的沒有源頭，也仿佛沒有去處，空蕩蕩的來空蕩蕩的走，但這一走似乎將自己的七情六欲都帶走了，只剩下最根本的那種無處可歸的空洞感。

    “嗚——”東華仙女捂住胸口，神情一下子變得煞白起來。

    “警惕自己的神念，不要胡亂釋放，接下來我們要前往青羊?qū)m的深邃之處。那是諸死人之夢，你或許還會見到你所認識的人?！?/br>
    “嗯？”東華仙女穩(wěn)定氣息，卻又被黑衣姬象這句話弄得不明白，而黑衣姬象呵呵一笑：“源流之世是祈禱與愿念，是自過去到未來一切祭祀所造化的傳頌中的世界，道宮能被傳頌而出現(xiàn)在一教起始的歷史之中，自然也有過去的仙人被傳頌著，在傳頌之中做著長久的夢?！?/br>
    “太陰，冥世，鬼道，不朽，長生，蟬蛻，借夢。你身為古仙，對這些詞匯應(yīng)該不陌生吧。古代的修煉者崇尚黃粱與南柯的夢幻，認為人生不過一夢，生時夢醒便是死，死后夢醒便是生，無論哪一邊，都只是黃粱一夢而已?！?/br>
    “死中又死，方為生之又生。這就是他們所參悟的陰陽，在那時候有很多人，針對各種長生法不斷的摸索，這些人，統(tǒng)稱為尸解仙?！?/br>
    黑衣姬象說著，東華仙女則是尷尬一笑：

    “尸解仙，我還真不了解，我不是尸解仙……”

    身為青童君的弟子，四大仙女之一，且與北寒仙女不同，東華仙女只活了一世，殘魂進入真靈位業(yè)圖中，在古時候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天仙道，是服用不死仙草的正統(tǒng)的“飛空神仙”。

    “無妨，我將你喚來，是因為你擅長夢術(shù)，所以，現(xiàn)在你我二人進入諸死人之夢，對于我們來說，是黃粱一夢而已。但如果我們不會夢術(shù)，一旦諸死人醒來，我們就會成為黃粱而消散?！?/br>
    “使用靈暉授夢之術(shù)吧，先一步將你我化為夢人，夢人入夢，即使黃粱破碎，我們也有自己的夢幻存在，還能重新回來?！?/br>
    “你化我，我化你，二人的夢彼此交織，這樣不會被外夢所沖散?！?/br>
    這是借助夢中夢的方法，將彼此固定在全新的夢境之中，東華仙女聽出事情重大，不敢怠慢，與黑衣姬象互相使用靈暉授夢之術(shù)，隨后二人的身影在原地扭曲，化為夢人。

    當進入夢人狀態(tài)之后，天與影仿佛互相置換。

    “青羊?qū)m不見了?！?/br>
    東華仙女驚奇的發(fā)現(xiàn)源流世界消亡，而自己所處的，是一座比起青羊道宮更加壯觀的萬丈陰城。

    青羊?qū)m是妖氣沖天，而這這里是陰氣森森，蒸騰著，沸涌著，大城天地之間懸著無數(shù)的石棺，每一口石棺都散發(fā)著仙人層次的氣息！

    只是那仙道氣息之中，滿是腐朽的味道，就像是世間的那些假仙，沒有修出仙人之形只修出一部分仙人之力，而凡人之形撐不住仙人的偉力，所以會讓假仙們?nèi)找娓啵罱K化為塵土。

    而眼前的這些石棺內(nèi)的東西，當然不是假仙。

    “尸解仙！”

    東華仙女理解了死人之夢，原來在源流之世中，在過去未來的祈禱之中，也總有人被遺忘，有人被抹去，有人被顛倒了身份。但隨著后世之人的不斷傳頌，也總有人被描述為故去的仙人，他們就像是填充了那些傳頌故事中的人物，被一點點的構(gòu)筑出來。

    而除此以外，還有一些是真的尸解者，他們尊崇黃粱之夢，尊崇南柯之術(shù)，死之又死方為生之再生，他們將自己投入夢幻之內(nèi)，認為不完美的自己，終究是一場夢罷了，夢會醒來，醒來會變得更好。

    如果醒來了，還是不好。

    那這依舊是一場夢，夢還會再醒。

    “仙道的世界本就是混亂的，從古來就是這樣，這種夢道，其實就是戰(zhàn)國時莊子的法?！?/br>
    “后來金丹大道的出現(xiàn)反而是異端，因為它制定了一條真正的通天之路，把混亂沒有體系的仙道梳理的清楚，把修煉的門檻降低，使得本來一些該是凡人的人，也有了法力。”

    “所以，歲月是越向未來越清晰，越向過去越混亂，過去早已面目全非，而未來有一條固定不變的路，那就是金丹大道，它所經(jīng)過的，就是真正的歷史?！?/br>
    “你是古仙，不修煉金丹道，但你身具魔氣，魔王的祭祀也是金丹大道的產(chǎn)物，一切的道經(jīng)，其實并不是從過去傳承向未來，而大半都是從未來回溯到過去?！?/br>
    “所以不要困惑，因為你眼前的東西，從來沒有在未來存在過?！?/br>
    看著精神開始有些不正常的東華仙女，黑衣姬象連忙出聲提醒對方，畢竟還需要對方維持自己的夢幻存在，如果東華仙女也崩潰，那自己這次來到這座陰城之中就沒有了意義。

    一定要有一個固定的錨點，它駐留歲月，未必恒定不變，但起碼要能經(jīng)歷一定歲月的沖刷與考驗。

    隨后，在這萬丈陰城之深處，那位渾身金光的儒教天心，也見到了闖入這里的兩人。

    他一眼就看到黑衣的姬象，而在天心強者眼中，所看到的不是眼前的存在，而是久遠未來亦或是一定過去的內(nèi)的人。

    “你的過去一片混亂?！?/br>
    “你的未來還未發(fā)生?！?/br>
    “我本以為來到這里的會是北極真人，卻來了我不想見到的東西……你就是那只青羊嗎？”

    金色的天心強者，聲音直接在黑衣姬象的心神中響起。

    “玉清邪物。”

    “錯?！焙谝录蠼o予反駁，并且堅定的道：

    “青羊不是玉清邪物。”

    “玉清本身就是邪物。”

    “所以我將再造玉清?！?/br>
    “重算大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