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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14節(jié)

    蕭矜無辜道:“先生冤枉,我是真的很認真在聽課?!?/br>
    “你認真聽課便是盯著陸書瑾不放,難不成我的課是寫在了他的臉上?”唐學立十分不留情面地揭穿他。

    陸書瑾一聽,臉頰立馬迅速染上了紅色,蔓延向下至耳朵和脖子,在白嫩的膚色上尤其明顯,伴著局促不安的神色,相當生動。

    蕭矜被揭穿,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只笑得露出白白牙齒,“就看了一眼?!?/br>
    “課堂上嬉皮笑臉成何體統(tǒng)!”唐學立手中的戒尺狠狠往桌上敲了一下,發(fā)出脆響,“你與陸書瑾上來,將我方才所講的禮節(jié)做給我看!”

    陸書瑾驚得眼皮一跳,這才真的慌張起來。

    她方才在打瞌睡,哪知道唐學立講的什么禮節(jié)?

    但唐學立不是其他夫子,認錯便能敷衍,在他的課堂上就必須遵守他的規(guī)矩,若是放過任何一個犯錯的學生,對他來說都是有損威嚴的,所??x?以即便陸書瑾方才認錯很快,仍是難逃一劫。

    她心生懊惱,責怪自己不該這樣大意,方才就是掐紫了大腿也不該打瞌睡的。

    正想著,蕭矜已經(jīng)站起了身,陸書瑾怕又被責怪,便也趕忙跟著站起來,跟在他的后面。

    兩人的身量差了一大截,走在前面的昂首闊步,就更顯得跟在后面的陸書瑾弱小無依,耷拉著腦袋一副認錯悔過的可憐模樣。

    座前有一片空曠之地,陸書瑾停下之后掃了一眼,見坐著的學生皆盯著他們二人,一時間更窘迫得手腳不知改怎么擺,便背著唐學立悄悄去看蕭矜,想先看他如何演示,再偷偷學來。

    蕭矜立馬發(fā)現(xiàn)了她的意圖,裝作不知,將雙手交疊于身前,躬身彎腰,裝模作樣地向陸書瑾做揖,頭上那頂精致的小玉冠經(jīng)晨光的潤澤,晃了陸書瑾的眼睛。

    她趕忙比葫蘆畫瓢地學習,腰剛彎下去,就聽見蕭矜極輕地笑了一聲。

    緊接著唐學立的戒尺狠狠敲在桌上,生氣的聲音傳來,“荒唐!你們難不成是在拜堂成親?”

    她這才驚覺被捉弄,忙直起身慌張?zhí)а?,就見蕭矜站在對面,眉眼帶著濃郁的笑意,顯然這刻意的逗弄讓他很高興。

    陸書瑾心中生氣,覺得這個人惡劣極了。

    唐學立兇道:“時揖是禮節(jié)之中最為尋常的,你們都還能行錯,可見心思皆不在學堂上,過來一人領三板子,回去好好反?。 ?/br>
    她轉(zhuǎn)身,剛想老老實實認錯領罰,卻忽而聽見蕭矜在邊上說,“先生,陸書瑾出身寒門,何曾有人教他這些禮節(jié),我方才見他垂頭沉思,想必是在琢磨如何行禮,這般好學不該罰板子吧?”

    唐學立黑著臉瞥他一眼,怎能不知他話外之意,問道:“這么說你要替他擔錯?”

    “我可沒有。”蕭矜否認得很快,停頓了一下,又道:“實話實說罷了?!?/br>
    “過來?!碧茖W立指著他。

    蕭矜走過去,熟練地伸出右手,被當眾用戒尺打了五下,聲音相當清脆。

    唐學立又對陸書瑾說:“他不能替你擔所有?!?/br>
    陸書瑾愣愣走過去,伸出左手,掌心很快就挨了戒尺,敲在rou上火辣辣的痛立即襲來。

    她瑟縮著肩膀抖了一下,立馬縮回了手蜷縮起手指,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輕輕揉著。

    唐學立收了力道,打得并不算重,疼痛很快褪去,手心只剩下一片麻木。

    但疼痛還是讓她的雙眸浮起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她怯怯抬眼去看滿臉不在乎的蕭矜時,臉頰脖子耳朵尖都像泡了熱水,燙得厲害。

    第17章

    我不但要幫他,還要讓他的腦子徹徹底底清醒

    陸書瑾挨了打,領了罰,剩下的時間里手心都隱隱作痛,不敢再打瞌睡了,卻也沒法認真聽課,一直心神不寧。

    她不是沒挨過打。在還小的時候,姨母對她冰冷而刻薄,一旦犯錯就會將兩只手都打腫而后罰跪。但陸書瑾聰明,她知道犯了錯會挨打之后,便不會再犯,十多年的時間里,也就挨過幾次手板,每次都很平靜。

    不會再有害怕或是傷心之類的任何情緒。

    但現(xiàn)在這會兒她手心里的麻木和熱意都讓她很難忽視。她更是十分清楚,蕭矜惡劣地逗弄她之后又替她承擔了兩個板子,純粹是覺得有趣罷了,就像他花銀子在玉花館讓所有姑娘喝酒尋樂一樣,毫無理由。

    可她仍不能集中精神。

    蕭矜也偏頭看她幾回,但次次都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唐學立像是認真聽講。

    他收回目光,又覺得乏味了。

    下了學,唐學立起身離去,所有學生同時松泛了身體,唉聲嘆氣,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等會兒吃什么或是旁的事。

    沒幾個人再記著陸書瑾與蕭矜方才在課堂上挨板子的事,就算是記著,也只是覺得陸書瑾是被紈绔少爺拖累的那一個。

    陸書瑾坐得雙腿麻木,換了個坐姿緩了一會兒后,剛要起身吳成運就偷偷摸摸地過來了。

    “陸兄,你沒事吧?”吳成運一邊問著,一邊朝她的左手看去。

    陸書瑾將左手往后藏了藏,笑道:“沒什么事。”

    吳成運對她深表同情,眼睛里的憐惜都要溢出來了,仿佛在他眼里,陸書瑾就是這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他低聲道:“你再忍個幾日,蕭矜那個紈绔定然不會再甲字堂待太久,很快他自己就受不了回到以前的學堂去的?!?/br>
    陸書瑾忙道:“當心禍從口出?!?/br>
    雖說吳成運平日里是啰嗦了點,有時候一句話能反反復復不厭其煩地問很多遍,還沒有眼色,壓根看不出來她的敷衍和不想回答,但到底也算是這甲字堂之中關心她的人,她可不想看到吳成運像劉全一樣,被蕭矜揍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吳成運說完,自己也嚇得趕緊捂住嘴回頭張望,蕭矜已經(jīng)離開許久,不會聽到他方才的話。

    “你等著瞧,”吳成運又小聲說道:“蕭矜肯定撐不過兩日后的測驗?!?/br>
    陸書瑾休息好了腿,與吳成運結伴,兩人一起前往食肆。

    食肆的人多,平日里趕在不早不晚的時候去,連位置都找不到,所以陸書瑾一直都可以等一段時間再去,那時有一批人已經(jīng)吃完了飯回舍房休息,位子自然就空出來。

    方一進門,就看到了食肆的稀客。

    夏季暑氣強烈,食肆又蒸煮著熱飯,熱得像蒸籠,尋常人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蕭少爺矜貴,自然不愿意忍受這些,是以天熱就根本不來食肆。

    許是今日陰雨,涼風陣陣,他倒是在食肆用飯。

    他正聽著旁人說話,面上帶著輕笑,綰起了袖子露出嬌生慣養(yǎng)的白皙膚色和精壯肌理,衣襟被隨意地扯開半掩鎖骨,還搶了季朔廷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將額邊的碎發(fā)扇得輕輕飛揚。

    蕭矜那一桌坐滿了人,周身一圈也空出大片,旁人都繞著走,以至于他們的位置相當顯眼,一眼就能看到。

    吳成運瞧見了,因為方才說了蕭矜的壞話而心虛,縮著腦袋拉著陸書瑾繞了個圈,趕去打飯的窗口。

    陸書瑾已經(jīng)連續(xù)兩日啃餅度日,哪怕她現(xiàn)在看到餅就沒什么食欲,但是為了填飽肚子和省錢,她不會任性行事。

    剛摸出銅板要買餅,吳成運就將她攔下,“你怎么還吃餅呢?”

    陸書瑾轉(zhuǎn)頭看他,說道:“價廉?!?/br>
    “今日吃碗米飯吧?!眳浅蛇\道:“我給你出錢?!?/br>
    陸書瑾當然是拒絕,并非是她有不受嗟來之食的高潔品質(zhì),而是欠了吳成運的人情就要想辦法還回去,這一來一回極是麻煩,她不想跟任何人交往過甚。于是婉拒吳成運的好意,買了個餅子走出去。

    蕭矜眼力好,打人群里看見了陸書瑾,目光就往那偏了兩回,就被季朔廷發(fā)現(xiàn)了。

    他轉(zhuǎn)頭看去,問道:“聽說你跟陸書瑾今日在課堂上挨板子了?”

    “昂,”蕭矜答道:“他膽大包天,在唐學立的課上睡覺?!?/br>
    “但他只挨了一下,你挨了五下。”季朔廷說,“當真不是你拖累的他?”

    “你也知道,這種書呆子,最受夫子偏愛?!笔採孑p哼一聲,目光隨著陸書瑾一轉(zhuǎn),就看到她捧了個餅子離開,于是對身邊的人道:“你去那邊給我買個餅來?!?/br>
    他倒是要嘗嘗什么好吃的餅子,讓這書呆子連吃三日。

    很快餅子就送來,到手的時候還熱乎的,蕭矜只吃了一口,就把剩下的丟在桌上,嫌棄地撂下兩個字,“難吃?!?/br>
    蕭矜覺得,陸書瑾肯定也是不喜歡吃這個餅子的,因為過了晌午去學堂之后,他發(fā)現(xiàn)陸書瑾一邊啃著餅一邊看書。

    她吃的很慢,但是每一口都咬的很大,白嫩的臉頰變得圓鼓鼓的,每一口都要嚼很久,仿佛難以下咽。

    蕭矜落座,將長腿一伸,掏出還沒看完的《俏寡婦的二三事》。

    下午的課上,陸書瑾不管是磨墨還是翻書找東西,皆將左手閑置,像是那一板子打痛了不敢再用左手,右手閑下來時還無意識地揉著左掌心。

    蕭矜在心里嘲笑這書呆子像個姑娘似的嬌嫩,就一板子至于這樣?

    下了學之后,陸書瑾連東西都沒顧得上吃,匆忙回舍房將銀子撞在小書箱之中,然??x?后背著出了學府,直奔去找楊沛兒所說的那位容婆。

    她上門時,容婆正在院中坐著縫衣,見了陸書瑾也笑著招待她。

    所幸容婆是個好商量的熱心腸,陸書瑾先是說了自己遇到難處,想要尋求容婆女婿的好友相助,又拿出了一方帕子包的碎銀,遞給容婆。

    她推脫了兩句,終是應下來,本來說著讓陸書瑾回去等兩日,但她怕時間耽擱久了生變,當即就求容婆現(xiàn)在帶她去找女婿。

    容婆見她模樣誠懇,說到可憐處像是要落淚,心腸也軟當下就應了,鎖了門帶陸書瑾去找女婿。

    容婆的女婿是個姓趙的男子,面相憨厚,聽容婆說了來龍去脈,又收下了那一小包碎銀,帶陸書瑾去尋他那個在捕房當差的好友。

    不知道是銀子好使還是他們心地好,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就在陸書瑾暗松一口氣的時候,變故出現(xiàn)了。

    趙大哥進捕房好一會兒才出來,臉色不怎么好看,陸書瑾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太好。

    果然,他一走近就說,“我那兄弟說,這幾日城南區(qū)突然出現(xiàn)幾例無故病死之人,他們都在忙著辦案排查,恐沒有時間幫你的忙。”

    陸書瑾急了,“只需去城北走一趟就行,不耽誤時間的!銀子……銀子我可以再加些!”

    趙大哥一臉為難,嘆口氣道:“小兄弟,不是不幫你,只是這幾例病死案例非同尋常,城南區(qū)的幾個捕房從早查到晚,現(xiàn)在就怕是瘟疫,若真是這上頭的衙門怪罪下來,他們都要遭殃的,哪有工夫去管別的事,你另想辦法吧?!?/br>
    陸書瑾不死心,拉下臉又央求了幾句,趙大哥卻只搖頭,最后將那一小包銀子還給了她。

    她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又背著那些銀子回了學府。

    救楊沛兒之事迫在眉睫,陸書瑾一夜難眠,眼底染上一片烏黑,因著皮膚白尤其明顯。

    第二日一早,她就去丁字堂找了蔣宿,雖然再一次麻煩他讓陸書瑾覺得自己太過厚臉皮,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請他小舅幫忙。

    蔣宿性子爽利,并未在意這些,只問她是否還是因為之前欠銀子的事。

    陸書瑾只道:“并非,是我想在玉花館里撈一個女子?!?/br>
    “你要給青樓的姑娘贖身?”蔣宿大吃一驚,伸著脖子左右望望,將陸書瑾拉到一旁小聲道:“這種荒唐事蕭哥都做不出來,你為何想不開?”

    “此事復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還需讓我與蔣兄弟的小舅見一面才能詳說?!标憰獩]有說太多。

    蔣宿應了此事,說今晚回去就跟小舅說,成或不成,明日就能給回復。

    陸書瑾也只能先回去等消息,

    若是蔣宿的小舅也幫不了忙,那陸書瑾真不知道還有什么方法能夠救楊沛兒。

    整個上午,她都像蔫了的花似的,垂著頭時而憂心地長嘆,引得蕭矜頻頻側(cè)目。

    這件事蔣宿還沒來得及跟小舅說,倒是在晌午下學來找蕭矜的時候,嘴上沒把門,先將此事說了出來。

    “他想從玉花館里贖一個女子?”蕭矜亦是驚得睜大眼睛,是真沒想到被夫子們偏寵的陸書瑾膽子這樣大,還敢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