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英子找到汪直時，已是晚膳時分了。

    「你倒來得挺早?！雇糁标庩柟謿獾卣f道。

    「啊，抱歉，我去拿饃饃了?！褂⒆訐鲜祝瑢阎械酿x饃取出：「我跟廚房的jiejie多要了兩個，給你吧?！?/br>
    「在吃饃饃前，也許你該跟我解釋解釋，你袖子里的布包是怎么回事？」汪直沉聲說道：「抑或是，你也碰巧對出現(xiàn)在皇貴妃花瓶中的香囊有些看法？」

    「咦？我沒跟你說過嗎？那是我丟的呀。」英子歪頭，疑惑地說道。

    「香囊的事兒娘娘已經(jīng)知曉了，這就是為什么今日會有這個搜查?！雇糁标幊恋卣f道：「若不是我，現(xiàn)下你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br>
    「那還真是好險?！褂⒆訁葏鹊卣f道。

    汪直面色不善，朝英子伸出了手：「給我?！?/br>
    「啊？什么？」英子疑惑地問道。

    「那個袋子?！雇糁背谅曊f道：「我知道有個地方比較安全。」

    英子想都沒想，立刻將布袋遞給了汪直。

    汪直唇角微勾，緩緩地將布袋塞入袖口。

    「對了，年節(jié)我得待在武當(dāng)山，娘娘的命令?！雇糁睆膽阎刑统隽艘话锸玻従徴f道：「先給你，不然可就沒機(jī)會給了。」

    「??！但我沒把要給你的壽禮帶在身邊！」英子驚慌地說道。

    「那倒無妨。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想再收到一大串窗花。」汪直低聲說道：「我發(fā)現(xiàn)，你去年給每個人都送了窗花?！?/br>
    「那是練習(xí)時多剪的……」英子撓頭，有些羞愧地說：「今年絕對不是窗花，我保證，你儘管放心吧！」

    「那我姑且期待著囉?！雇糁睖\笑，俊秀的眉微微上挑。

    ***

    「紀(jì)jiejie！」英子興沖沖地叫喊著：「我又來瞧你了。」

    「是英子呀?！辜o(jì)唐妹溫軟地笑了笑：「你來得正好，jiejie有些話得告訴你?！?/br>
    「紀(jì)姑娘！」段韶藍(lán)看了看她堅決的眼神，再瞥了眼懵懂的英子，嘆了口氣：「還是我來說吧。」

    紀(jì)唐妹淺笑頷首。

    段韶藍(lán)深吸了口氣，才緩緩說道：「我上回尋了個大夫，他說……紀(jì)姑娘的身子骨本就不大好，若是再強(qiáng)行墮胎，恐有……恐有性命之虞。但若是，紀(jì)姑娘誕下龍子，又勢必得遭到皇貴妃的追殺?！?/br>
    英子呆愣半晌，連忙回道：「那我們趕緊把jiejie藏起來吧！藏在娘娘找不到的地方。宮外怎么樣？」

    「英子，我們是不可能把紀(jì)姑娘運(yùn)出宮外的?！苟紊厮{(lán)嘆息：「這本不是你個孩子該cao心的事。歐，大哥和jiejie只是想跟你道個別。可能有天……我們突然就再也見不著面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別總是那么輕易相信別人，總有一天會吃大虧的?！?/br>
    英子急切地說道：「不會的，我也會一起保護(hù)jiejie的！我可以……」

    突然，一陣急促的「嘶」聲自紀(jì)唐妹腰間傳來。

    紀(jì)唐妹駭然，急切地喊道：「你們快躲起來……」

    然而，望風(fēng)蠱的示警終究是晚了。「砰」地一聲，古藏閣的門自外頭被撞開。

    余妍芝看著里頭呆愣的三人，興奮地大喊：「啊，你這狗奴才也是共犯呀？可真是意外之喜！」

    英子眨了眨眼，適應(yīng)了直射而入的強(qiáng)光后，才看清了余妍芝身后那人是誰。

    「皇貴妃娘娘有令，查清女史紀(jì)氏的病因。」汪直面無表情的瞥了英子一眼：「間雜人等速速離去。」

    「汪直哥哥？」英子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這是要做什么？」

    「間雜人等，速速離去！」一片整齊劃一的拔刀聲自四面八方傳來，昭示著古藏閣已被層層包圍。

    「英子，快走?！苟紊厮{(lán)按住刀鞘，急切地說道。

    「不許走！」余妍芝尖聲叫道：「你也是共犯！」

    英子呆愣地站在原地。娘娘派人來殺紀(jì)jiejie了嗎？汪直為什么在這里？

    余妍芝帶來的御醫(yī)身型高大，一進(jìn)門就擋住了大半的陽光，駭人地緩步向紀(jì)唐妹走去。

    段韶藍(lán)唰地一聲拔出了刀，阻止他靠近紀(jì)唐妹。

    「你這刁奴！還不快離開那女人？」余妍芝厲聲喝道。

    「汪爺？余姑娘？可需要解決了他？」低沉的嗓音自門外傳來。

    英子全身發(fā)顫，咬著牙硬是站得直挺挺地。

    汪直掃了英子一眼，緩緩說道：「不必?！?/br>
    余妍芝怒道：「啊？小直子……」

    「勞煩姑娘幫我搜搜那頭的書架。」汪直不急不徐地打斷了她：「興許會有些關(guān)于共犯的線索?！?/br>
    余妍芝轉(zhuǎn)怒為喜，飛快地奔到書架前搜索了起來。

    汪直微笑著向御醫(y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招了招手示意他湊上前來。御醫(yī)滿臉的困惑，卻不敢得罪這位皇貴妃眼前當(dāng)紅的宦官，連忙彎著腰走上前去。

    「嗤」地一聲輕響，御醫(yī)滿臉的不可置信，愣愣地望著前方。

    英子站在汪直身后，只見御醫(yī)將頭枕在汪直肩上，身形扭曲詭異。

    半晌過后，汪直陰寒一笑，緩緩地將御醫(yī)放倒在地。他鮮紅的雙唇有如嗜了血般，俊朗的容顏在燭光中扭曲得有如鬼魅。

    段韶藍(lán)大吃一驚，這人分明已經(jīng)死了，但卻不見傷口，汪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一個八歲的孩子又怎能如此淡然地視人命如草芥？

    汪直淡漠地抬首，對著段韶藍(lán)朝余妍芝的方向努了努嘴。

    段韶藍(lán)心頭一緊，看了看紀(jì)唐妹，才下定了決心。

    「一切都是為了紀(jì)姑娘?！苟紊厮{(lán)說服自己，顫抖地朝余妍芝走去。

    汪直看著他顫抖的步伐，嘆了口氣。反手栓上了門栓，抓起了桌上的硯臺，快步趕過了段韶藍(lán)。

    「框」地一聲巨響，余妍芝睜著眼緩緩軟倒。

    英子雙目圓睜，呆愣地說不出話來。那個令人畏懼的余妍芝，就如此輕易地倒下了，但她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汪爺？余姑娘？」外頭的帶刀侍衛(wèi)急切地拍著門：「無事吧？」

    「無事，我不留神敲碎了一只花瓶。」汪直淡淡地說道。侍衛(wèi)們信以為真，再度安靜了下來。

    「還不快收拾收拾？」汪直輕聲說道。

    段韶藍(lán)連忙顫抖地將御醫(yī)的尸體拖古藏閣的里間。紀(jì)唐妹強(qiáng)忍住作嘔的衝動，將沾滿血的硯臺藏在書架的最頂端。

    英子腦中一片空白，呆愣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場極為真實的惡夢。

    「她……她還活著。」段韶藍(lán)探了探余妍芝的鼻息，坑坑巴巴地說道。

    「我手勁不夠?！雇糁眹@息，自懷中取出一支細(xì)針：「把這戳在她的心口上頭就成?！?/br>
    英子慌亂地看向汪直，欲言又止，眼睜睜地看著段韶藍(lán)接過了針。

    「英子?！雇糁被厥?，輕聲喚道。

    英子全身一顫，垂首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