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3節(jié)
胸前衣衫滲出點點血跡。 側臉輪廓分明,淚痣撞入梁嬿眼眸。 梁嬿見過太多男子,卻沒一個同此人一般,俊美絕倫,骨子里透著一股冷傲孤清,能讓她眼前一亮,有如此雅興。 長指落到那淚痣上,梁嬿細細摩挲。 感受到男子在躲,梁嬿仗著他xue道被封,指腹偏生就在他白皙的面龐流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男子勉強能入她眼罷了。 不及她萬千。 男子眸色漸暗,劍眉緊蹙。 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誰? 他在哪? 他不知道。 睜眼醒來,他便已是姜國戰(zhàn)俘。 大抵是越國小將,被擒住了。 “不知道?!?/br> 男子低吟,眉間染了傷感。 桎梏住他下頜,迫使受傷的他看向自己,梁嬿眼眸一冷,“今日十七,往后便喚你十七。本宮碰你,是抬舉你?!?/br> 十七不屑,冷聲道:“不知所言,狂妄?!?/br> “本宮不碰傷者?!绷簨魉墒郑D身對尹況道:“十七的傷,你來醫(yī)治?!?/br> 尹況探頭瞧了一眼,評價道:“白是白了點,卻不失英氣。既然殿下喜歡十七,那我便盡心醫(yī)治?!?/br> 從目前十七的面色來看,尹況推測道:“十七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估計傷到骨頭了。” 望眼一張臭臉的十七,尹況因十七對梁嬿的不滿態(tài)度耿耿于懷,記仇道:“便宜你小子了,太醫(yī)的醫(yī)術,怎能與我相提并論,待我回屋取來藥箱,便給你小子治傷?!?/br> 尹況臨走前瞪十七一眼,敢對長公主擺張臭臉,治傷的時候給你些教訓。 撥弄著團扇流蘇,梁嬿饒有興致打量動彈不得的十七,只見他胸前的月白色外衫下隱隱滲出血跡。 鮮紅染臟了新衣裳。 侍女接過團扇,梁嬿不緊不慢從衣袖中拿出小瓷瓶。 一粒小藥丸落到女子掌心。 纖白長指捻起藥丸,指腹落到男子蒼白干涸的唇邊。 十七愕然,唇間一片柔軟,鼻尖縈繞女子指間清幽的香味。 須臾之后,十七晃過神來,正欲掙脫她手,卻不料女子指腹壓在了他唇上。 “止疼藥,本宮憐惜你,待會可不想聽見咿呀呀的喊疼聲?!?/br> 梁嬿指腹帶著藥丸,按住他唇,一縷烏發(fā)垂落,發(fā)尾掃在他胸膛。 十七打心底里排斥女子的觸碰,雖被銀針封xue身子不能動彈,但還是偏頭不讓梁嬿占到半分便宜。 痛?他何時怕過? 若是怕疼,也不會在遍體鱗傷時與一眾俘虜廝殺。 掙扎間,梁嬿指腹不小心碰到十七牙齒。 她恍惚,指尖不經(jīng)意間顫了顫,隨后若無其事,將止疼藥被送入十七口中。 梁嬿接過絲絹慢條斯理擦手。 喉間染了藥丸的苦澀味,十七唇齒似乎還留著女子指腹上清幽的香味。 那被壓過的唇,微微發(fā)燙。 第2章 夜色濃稠,月光皎潔,映著屋檐下通明的燈火,偶爾有涼風拂過,吹得枝葉“沙沙沙”響。 梁嬿側臥在美人榻上,手里拿著羽毛逗著長樂。 長樂是兩月前簡州進貢的貍奴。 長樂毛色雜亂,除了背部是棕黃黑,通體雪白,兩只耳朵又長又尖,耳廓相互重疊,猶如四只耳朵。1 長樂貓爪鋒利,動作靈敏性子野,梁嬿當時馴服這野貓,訓了足足一月,才將它訓得服服帖帖。 美人榻上,長樂干凈鋒利的爪子去捉羽毛,可每每要抓到了,梁嬿便使壞,手肘一抬,長樂落了個空。 接連兩次撲空,長樂不滿地“嗷嗚”一聲,齜牙咧嘴撲到梁嬿懷里。 前一刻還是惡霸王,后一刻,琥珀般的眼睛委屈地望著梁嬿。 梁嬿腰間系了香囊,長樂抓不到羽毛,便開始將目光放在她香囊垂下的流蘇上。 貓爪子在玩著流蘇,玩著玩著爪子尋到梁嬿腰間的絲絳,爪子三兩下便將絲絳解松了。 梁嬿抱起長樂,輕輕拍打它爪子,笑道:“小東西,姑娘家的絲絳不能亂動?!?/br> 長樂將貓爪收進去,“喵”一聲,被梁嬿收拾一番后安分許多,乖乖窩在她懷中。 梁嬿摸著長樂柔軟的貓毛,想當初這小家伙送到她府上來時,野得很。 如今還不是被她訓得乖乖聽話。 不聽話的小東西。 逗著懷里的貍奴,梁嬿想起府中也有一個不聽話的。 十七。 十七后腦有傷。 尹況診斷,十七在戰(zhàn)場中傷了腦袋,這才失憶了。 并且,十七腰傷嚴重,再不好生養(yǎng)著,估摸著他那腰以后便別要了。 十七縱使有傷,也能以一敵百,若是傷勢痊愈,將此等驍勇善戰(zhàn)的越國戰(zhàn)俘留在身邊豈不是親手把命送到了他手中? 但是,倘若讓十七心甘情愿為她做事呢? 她在京城的名聲已經(jīng)很臭了,也不在乎再臭幾分。 便多養(yǎng)一個清客。 幫她一起對付攝政王。 梁嬿眼尾上挑,唇角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狐貍精,本宮費心多照顧你,等你傷好了,本宮可是要你還回來的。” 纖白指腹撓了撓長樂下頜,長樂似乎喜歡梁嬿這般逗它,仰躺在梁嬿懷里,尖銳的爪子刨來刨去。 長樂收了利爪,粉嫩的貓爪擊在梁嬿掌心,跟撓癢癢似的。 “沒說你。”梁嬿指尖點點長樂貓鼻子,指尖染了些許潤意,“不過,他可比你難馴服多了?!?/br> 翌日。 夏季炎熱,梁嬿還在用早膳,便聽見枝頭的知了聒噪個不停。 梁嬿食量小,早膳用得慢,半碗紅豆粥喝下來,便喝不進去了。 “殿下,殿下,天大的好消息~” 男子爽朗的聲音傳入屋中,先聞其聲,未見其人。 接過侍女遞來的茉莉花茶漱口,梁嬿拿手帕擦拭干凈唇角,只見一少年感十足的男子歡歡喜喜進屋。 路燚高束馬尾,真真是意氣風發(fā)少年郎。 他來到梁嬿,愉悅道:“長公主,你猜攝政王如何了?” 梁嬿拿起桌上的團扇,扇柄扇動,送來徐徐涼風。 她起身去了窗邊,看著院子外面一樹花滿枝頭的白玉蘭,清風間還夾雜有幽幽的花香。 “怎了?”梁嬿望著高聳的白玉蘭樹,紅唇翕合道:“攝政王只要沒死,在本宮眼里便不算是天大的好消息。” “長公主殿下莫要將那字掛在嘴邊,不吉利?!甭窢D臉上的笑收斂了些,如實道:“攝政王昨夜中風了,太醫(yī)連夜趕去府上,先是施針。攝政王衣服扒光扎得跟個刺猬一樣,”路燚忍不住了,捧腹大笑,緩了一陣又道:“施完針,風癥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嚴重了,今早爪著個手,連話都說不利索!” 梁嬿揚起一抹笑容,眼波瀲滟,比滿樹盛開的白玉蘭還要嬌艷,一眼看穿其中的玄機,笑道:“攝政王昨日在俘虜場還跟本宮抬杠,中氣十足,怎會突然中風?恐怕是尹況昨個兒醫(yī)治完十七,夜里又去了攝政王府,替本宮出氣。中風是給攝政王的小小教訓。” 作為藥王谷谷主的關門弟子,尹況僅憑幾根銀針,便能讓健壯的男子當場身子不適,至于是中風,還是腹痛,全看尹況那日的心情。 尹況能使攝政王中風,自然也知道太醫(yī)會施針救治,但越救,風癥越嚴重,便是尹況使的小心思。 路燚幼時父母雙亡,自小生活在市井,京城各處遍布他的市井朋友,消息靈通,京城中便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這不路燚一早出去,在街巷便聽他那乞丐朋友說了攝政王中風這事。 那老東西中風嚴重,連早朝都沒去上。 “病能讓太醫(yī)越治越嚴重,且還讓他們毫無頭緒的,怕是只有尹況能做到了。”路燚笑道:“太解氣了,誰讓那老東西昨日讓殿下去俘虜場受驚了,活該!” 提到俘虜場,梁嬿倒想起府中還養(yǎng)了個俊俏狐貍精。 長公主府,西苑。 梁嬿踏進房間時,十七仰躺在床上,聽見屋門口的聲音,淡淡朝那邊一瞥,梁嬿靠近了也沒下床行禮,反而將頭偏向里側,并不歡迎她的到來。 梁嬿也不惱,翠綠色衣裙逶迤在地,緩緩走向床邊。 秋月將早膳送到桌邊,自知如此場合她不便多留,放下東西便離開了,屋中獨留梁嬿和十七兩人。 屋中安靜,唯有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