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24節(jié)
第19章 梁嬿拿過挑茶沫的小木簽,在茶盞中沾了些許茶沫。 木簽在岳楠臉上劃來劃去,梁嬿恨不得在他臉上戳個洞出來,“本宮就是你口中說的‘段卑劣,不知檢點,是個男子她都想沾染’的長公主?!?/br> 岳楠頓時面如土色,聲都不敢吱。 “本宮眼睛沒瞎,放著府中俊美男子不要,要你這歪瓜裂棗的長相?!?/br> 梁嬿手中的木簽在岳楠臉上拍一下,他的心便跟著顫一下,項上的人頭感覺不知哪刻就要被摘了去。 膽戰(zhàn)心驚的岳楠索性眼睛一閉,裝死。 岳楠后悔死了,心道今日出門沒看黃歷,竟遇到了梁嬿。 但不得不說,一睹芳容,今日受這么一遭也算值得。 眼睛一閉,岳楠滿腦都是將梁嬿據(jù)為己有的場景。 一親芳澤,這朵嬌花若能采擷細品,便是極好。 “啊??!” 岳楠正想著,手臂一陣劇痛,實在是忍不住便叫喊出來。 十七生生折斷了岳楠的手臂,“放尊重些,長公主豈是你能肖想和詆毀的?” 岳楠疼的哭爹喊娘,連連點頭。 可十七見到這紫衣男子就煩,宛如自己一直惦念的物件,被人碰過一般。 爾等鼠輩,怎配肖想? 他拎起紫衣男子,一腳踢出三丈遠。岳楠順著樓梯哐當摔了下去。 發(fā)生這等事情,梁嬿大好的雅興被破壞,便早早回府了。 馬車中,梁嬿對十七道:“本宮今日在十七身上仿佛看到了一個人。” 她本是打算讓十七猜的,但依照十七的性子,估摸著不會在這種無趣的事情上多費口舌,便自己道了出來。 “本宮仿佛看到了當日維護十七的自己。” 十七微怔。 他抿唇,解釋道:“作為長公主的隨身侍衛(wèi),職責所在罷了。” 梁嬿道:“是嗎?本宮怎么覺得十七先是吃味了,而后又開始維護本宮?!?/br> 十七不打算與梁嬿拌嘴,道:“那話難聽?!?/br> 句句戳心,作為男子的他聽不進去,可梁嬿卻絲毫不在意,她究竟是在想什么?聽到污言穢語還能心平氣和與姓岳的談話。 “難聽是難聽,可他說的又非胡謅,京城百姓皆知的事實罷了。本宮就是不知檢點的女子。”梁嬿輕描淡寫說著,好似百姓口中嗤之以鼻的姑娘并非她一樣。 梁嬿手肘靠這馬車壁,單手撐頭,眼尾張揚的一抹艷麗色彩與她此刻的心境一模一樣。 “本宮在十七眼中,不就是這樣?” 馬車窗簾飄搖,灼熱的夏風撲面而來,可梁嬿這句話似冰寒的刀子,在十七心上割了一道又一道。 他啞然。 誠然,梁嬿說得不假。 他確實這般想過梁嬿。 她府上住了一位又一位男子,甚至還排起了輩分。她不顧旁人感受,將男子執(zhí)意留在身邊,僅僅是為了滿足某種齷齪的快感。 至少曾經(jīng)的十七,是這樣認為。 他很不屑,也不齒。 但現(xiàn)在,他變了看法。 他不允許旁人說分毫梁嬿的不是。 梁嬿單手撐頭,闔上雙眼,另一只手皓白的手腕轉(zhuǎn)動,團扇送來清風徐徐。 “其實你不用維護本宮,旁人的眼光,本宮不在意的?!绷簨鞯?。 嘴長在他人身上,要全部堵住,談何容易。 況且,他們說的并沒有錯。 梁嬿很清楚她的名聲為何變得臭名昭著,她并不怪旁人。 十七道:“我如今在意。” 聲音溫潤,不似往日那邊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梁嬿烏睫輕顫,搖扇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心緒被十七這句話攪得不平靜。 莫說梁嬿,就連十七也被自己說出的這話弄得有幾分尷尬。 十七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如今我是長公主的侍衛(wèi),我的顏面不能被長公主不好的名聲影響?!?/br> 話音剛落,十七又覺用詞不當,張口欲糾正,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越描越黑,欲蓋彌彰,不解釋也罷。 梁嬿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她邊扇扇子,邊道:“放心,十七的名聲早就與本宮一樣——臭了?!?/br> 馬車平緩地行駛在熱絡的街道上,自梁嬿說完這句話后,車廂中陷入漫長的靜謐。 出府前兩人面色和悅,回來時兩人皆冷著張臉。 十七先一步下車,他立在車轱轆旁,如上次去成衣鋪子一般,搭把手欲扶梁嬿下車。 梁嬿沒有搭上去,雙手交疊于腹前,落日余暉中,她高昂著頭,從馬凳上緩緩走下,驕傲得如同也夜幕最璀璨奪目的一顆星星。 她不需要人同情,更不需要十七的憐憫心。 憐憫心在她眼中,是嘲諷。 這一夜,梁嬿一夜無眠,十七亦然。 月華如練,長公主府躥出一個黑影…… 天蒙蒙亮,一聲尖銳的驚叫打破清晨的靜謐。 小廝如往常般叫岳楠晨起念書,卻發(fā)現(xiàn)屋中一片血海。 岳楠被挖了雙目,斷了雙手,倒到血泊中,死狀凄慘。 一枚荔枝核被滿地凝結(jié)的血染紅。 這日,宮里來了位內(nèi)侍。 太后娘娘晨間禮佛,不知怎的忽然昏厥,一病不起。 梁嬿焦急萬分,帶上尹況匆匆進宮。 路過院子時,梁嬿遇到晨起從后院打樁回來的十七,往日她還會與十七說上兩句,逗逗他玩,可如今她一心想快些到慈元宮。自從父皇駕崩,母后悲愴萬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今年寒春又得了很嚴重的風寒,足足養(yǎng)了一個月病情才有所好轉(zhuǎn)。 女子衣袂飄飄,神色匆忙,十七終于聽見她腰間的禁步發(fā)出細碎的聲音。他欲與梁嬿打招呼,可梁嬿不曾看他一眼,與尹況匆匆遠去。 如同昨日黃昏回到府上,對他不理不睬。 清幽的脂粉味也未曾停留,十七只聞到了一絲,便再也沒聞到了。 垂在身側(cè)的手,暗暗攥緊拳頭,十七折身,回到后院對著木樁一通亂打。 “喜新厭舊,始亂終棄,視而不見!” 十七一股子氣沒處撒,便只能對著木樁打來打去,他后悔昨夜去找那姓岳的報仇了。 皇城,慈元宮。 少帝還未下朝,年輕的皇后在床榻前伺候太后喝藥。梁嬿一進殿便聞到濃郁的藥味,不禁蹙眉。 殿中宮人看見梁嬿急忙行禮。 太后虛弱地靠在床頭,撫開皇后遞來的藥碗,對梁嬿怒道:“你給哀家跪下!” 宮人惶恐,無一不跪?;屎笫樟怂幫?,與梁嬿一同跪在床前,勸道:“母后,身體要緊,御醫(yī)囑托切勿動怒?!?/br> 皇后乃江南人士,溫婉端莊,就連說話亦是江南水鄉(xiāng)般溫溫柔柔。其祖父乃前太傅,她與少帝的姻緣還是先帝在世時親許的。 梁嬿不知母親為何這般生氣,跪在床榻前,態(tài)度軟了些,“母后讓兒臣跪,兒臣便跪。兒臣帶了尹況為母后診脈,懇請母后讓尹況診脈?!?/br> 梁嬿匍匐跪拜,太后見狀又想起宮外的閑言碎語,情緒難免激動。 淚水盈盈蓄滿眼眶,太后揪著被角心痛不已,“哀家這病,就是被你氣出來的!” 話音剛落,太后劇烈地咳起來,梁嬿忙起身遞去溫水。 太后緩了緩,遣走皇后已經(jīng)殿中宮人,遂了梁嬿的愿,讓尹況診脈,安女兒的心。 尹況有了論斷,“太后娘娘肝火旺,一股氣未發(fā)出去,受了刺激才昏厥的,需吃藥靜養(yǎng)?!?/br> 梁嬿懸著心,總算放下。 太后對尹況道:“你出去,哀家與淼淼單獨說幾句?!?/br> “長公主攜新寵逛街,千金一擲博男一笑,酒樓包菜討男子歡心,你甚至……” 太后氣得身子顫抖,怒道:“甚至為了那男子連性命都豁出去了!那是死囚!死囚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得出來!你怎能將自己的命白白送到囚徒手中!” 晨間她禮佛出來,聽見角落的宮人在閑聊,每一句都在往她心窩扎針。 “淼淼,聽母后一句勸,不要再犯傻了!朝堂兇險,這都是陛下該面對的,與你無關,你又何必涉足?陛下如何對付攝政王,是陛下的事,無需你護著。”太后握住女兒的手,淚眼婆娑,勸道:“母后不想再聽見你的閑言碎語?!?/br> 梁嬿與少帝乃一母雙胎,一前一后出生,可如今少帝已納皇后,而梁嬿還未出嫁,甚至她如今的名聲,沒有哪家男子愿意娶。 太后一想到這里,心便跟著痛。 沉默片刻,梁嬿伸手擦干母親眼角的淚,“兒臣明白?!?/br> “母后放心,淼淼做決斷前,都已考慮過安危,兒臣絕不會以身犯險。” “你怎就不聽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