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璐認(rèn)定程晉同在節(jié)目里描述的對象就是祝笛瀾，還幽幽地跟丁蕓茹抱怨說羨慕祝笛瀾。丁蕓茹點點頭，順帶嘲諷直男把所有人的臉型都看成圓的。

    覃沁被當(dāng)做出氣筒狂轟濫炸了一番，那股攪屎棍一般的痞勁都發(fā)不出來。

    程晉同忿忿地想：這下你倒安靜了，最該安靜的時候瞎攪和。

    他要是現(xiàn)在胡說撮合下他們，程晉同必然借坡下驢就認(rèn)了。

    哪知兩個大男人現(xiàn)在都只能垂頭喪氣地擦地。

    程晉同厚著臉皮蹭住，方璐也習(xí)慣了。丁蕓茹的婚期臨近，她給她安排了一個月密不透風(fēng)的派對，天天跑出去喝酒胡鬧。

    用她的話說，婚姻是墳?zāi)梗F(xiàn)在她要為丁蕓茹完成人生清單。

    程晉同每天按時上下班，給她打掃公寓，照顧老咪。

    她回家的日子不固定，不過兩人每天都聯(lián)系，他會根據(jù)她的時間給她準(zhǔn)備餐食。方璐偶爾也會感嘆，自己竟然好幾個月沒叫過外賣還能活到現(xiàn)在。

    幾乎所有的派對都是伴娘團(tuán)自己玩，只有一次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收到了邀請，也算是婚禮前的預(yù)熱。

    下班后程晉同換了身正式的西裝，出發(fā)前往文泉山莊。

    會場門口有保安查邀請函，有工作人員登記禮物。

    入場的第一瞬間，他以為這是個藝術(shù)展廳，與他先前看到的方璐的設(shè)計圖相差不多。會場中疏疏落落放置著幾個極大型的現(xiàn)代藝術(shù)展品，穹頂和角落巨大的紫藤瀑布與這些藝術(shù)展品在顏色與位置上都舒服地延展下去。

    既有年輕人的活力又有婚禮前的溫馨感，美麗且不繁復(fù)。

    他把手里的禮盒遞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接過放去側(cè)邊一張足有兩米長的長桌上。

    與他走在一起的有四五個穿著超短裙打扮非常艷麗的女生，他以為是方璐的朋友。

    結(jié)果到了門口，她們既沒有邀請函也沒有禮物，開始與工作人員小聲商議。

    工作人員從桌子下嘩啦甩出一疊紅包來，她們從錢包里翻出現(xiàn)金來，往紅包里塞。

    程晉同困惑地?fù)项^，方璐只叫他準(zhǔn)備禮物，沒有說紅包的事。

    他正想跟著她們一起拿一個，工作人員輕輕把他推進(jìn)場，“祝你玩得開心?！?/br>
    他環(huán)顧四周，遇到同樣是伴郎的聞杰，兩人聊了幾句就看見覃沁和丁蕓茹在東邊的吧臺旁陪家人。

    與此同時程晉同看見方璐在紫藤瀑布周邊出現(xiàn)，小跑著去照看遠(yuǎn)處拿聳入云霄的仿製宇宙夜空的不規(guī)則圓柱裝置。

    “走，他們在那?！甭劷芾?。

    “等下我去找你們?！?/br>
    程晉同說罷下意識地就跟著方璐的方向走。

    方璐揪住一個工作人員，叫他去幫dj。說罷一轉(zhuǎn)身就對上一雙笑盈盈的眼。

    “你來啦，”方璐欣喜，“先去拿點酒喝?！?/br>
    “好。你想喝什么？我給你點?！?/br>
    “我現(xiàn)在有點忙，忙完再說?！狈借炊⒅磉叺恼蛊?。

    “這里布置得很漂亮，你一個人弄的嗎？”

    “真的嗎？謝謝?！狈借葱Φ溃罢伊撕脦讉€藝術(shù)家趕工搭起來的。有財主付錢的感覺真好，我們這種小設(shè)計師就缺錢來構(gòu)建大型的idea?！?/br>
    程晉同仔細(xì)打量她，她穿著米白和鵝黃色交織的低胸禮裙，頭發(fā)低低盤在腦后，額角露出小片的發(fā)絲，隨意又不凌亂。他認(rèn)真稱讚，“你很漂亮?！?/br>
    一聽到溢美之詞，她就故作虛榮地摸摸頭上的珍珠發(fā)卡，“真是聽不厭?！?/br>
    他覺得她這樣無端可愛。

    “我一會兒還要幫dj，過了十點，中間這片空地可以跳舞?，F(xiàn)在挺忙的，不能陪你聊天，你要不先自己玩會兒？”

    “沒事，我?guī)湍??！背虝x同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后。

    方璐的忙不是瞎說，她四處抓工作人員囑咐這囑咐那，因為會場里的小意外層出不窮。她像個超級大管家，各種事都要自己上手。

    源源不斷有人進(jìn)來，偌大的會場顯得熙熙攘攘。

    方璐慣性地從一個地點晃到另一個地點，不間斷地照看，還時不時拿出ipad查看自己的策劃稿，動不動就打電話給約好的表演藝人。

    程晉同跟在她身后活像小助理，給她拿包、拿ipad，來電話了接起來放到她耳邊。

    他要了瓶礦泉水遞給她，方璐這才意識到自己口渴。兩人靠著長長的禮品桌休息。

    “我看好多人帶紅包。你不是說只要小禮物就可以了嗎？賀卡都可以?！?/br>
    方璐指指紫藤樹瀑布下那一片烏泱泱的漂亮女生，“你看，那里的人，90%我都不認(rèn)識，都是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網(wǎng)紅，蹭紅毯一樣蹭派對?！?/br>
    “我以為只是請家人跟朋友。”

    “誰有兩千個家人朋友給他填這個能開大型音樂會的會場??？”方璐攤手，“覃沁就覺得這里排面大，我說沒人。他就說那隨便叫，朋友帶朋友就熱鬧了，反正他請客。我說他神經(jīng)病，小茹又慣他慣得不行，對這些無所謂。朋友帶朋友的后果就是陌生網(wǎng)紅、牛鬼神蛇遍地走。他不心疼我還為我的小茹不值呢。”

    程晉同點頭，“嗯，他一直這樣?！?/br>
    “怎么說也不能虧太多，是吧，”方璐為自己的鬼點子開心，“所以我就想，凡是受邀的家人朋友都會收到通知，就是帶點小禮物。他就是拿根草用盒子裝起來我都認(rèn)了，臨時在明信片上寫點字都好，反正都是朋友。這種不知道從哪里聽到風(fēng)聲來的，穿個露奶短裙裝就想來蹭酒的網(wǎng)紅，不知道我的通知，所以很好認(rèn)。我就把紅包給她們準(zhǔn)備好。不給個紅包別想進(jìn)?！?/br>
    程晉同想起身旁那些女孩在沒有手機(jī)大的包里翻現(xiàn)金的樣子，他忍不住跟著她一起笑。

    兩人的視線正好對著那片佔地面積巨大的紫藤樹瀑布。無數(shù)女孩排著隊等拍照。紫藤樹兩側(cè)架著鞦韆，坐在上面拍照的感覺滿是清新的文藝感，怪不得大排長龍。

    方璐安排了職業(yè)攝影師，她們也拿手機(jī)自拍。

    “那里拍照可好看了。所以我叫了攝影師，沒想到現(xiàn)在人滿為患，搭臺子的時候我跟小茹就拍了好多。誒，笛瀾好像都還沒拍到就被佔了……”她忽然張望，“她跑去哪里了？”

    方璐記得開場不久她見過祝笛瀾?yīng)氉钥s在角落里喝酒。她有點酗酒的毛病，又怕被覃沁罵，所以老愛在這種場合自己呆著偷摸喝，喝夠了再出來聊天，跟兔子似的。

    方璐掃視吧臺周圍，可怎么都看不見她。

    程晉同的興趣不在于此，“你拍照了？我能看看嗎？”

    “好呀，”方璐這才低頭翻起手機(jī)，“吶，你看這樣，隨便拍拍就很好看。”

    照片里的她赤腳坐在鞦韆上，身后的大片紫色花蔓襯出她清麗的容貌。

    程晉同由衷地夸讚，“很漂亮?！?/br>
    方璐聽了開心地晃晃腳，刷著照片自己欣賞起來。

    程晉同悄悄與她坐近，靠著她的手臂，“我爸把貝圖過生日的照片發(fā)給我了。你看?！?/br>
    方璐忙不迭接過手機(jī)，“哎呀，真的好可愛，我好想貝圖。”

    “我也想它。”

    方璐抬眼，溫柔地關(guān)心，“你沒事了嗎？”

    兩人好似隔絕在熙攘的會場之外，在這世界一隅，眼里都只有彼此。程晉同意識到兩人的距離過近了，隨便誰動一動就能吻上對方的唇?？伤麄兌紱]覺得有什么不妥。

    與她在一起的感覺太過隨性舒適，讓人留戀。

    “璐璐?！?/br>
    方璐回過神，笑道，“誒，你來了。”

    程晉同不動聲色地瞪著沉青。

    沉青與他打招呼。方璐想接過他手里的禮盒放在桌上，沉青沒有松手，顯得很猶豫，“這……挺貴重的。放這里我不放心。送給小茹的。”

    “我說了不用買貴重的，這個就是個入場形式?！?/br>
    沉青輕咳一聲，看了程晉同一眼，似乎希望他回避。

    程晉同乾脆把腳釘在地上。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心生芥蒂。

    “我自己拿給小茹吧，”沉青暗示道，“你現(xiàn)在忙嗎？上次我跟你說的……”

    程晉同不出聲地喊：很忙！

    “哦！”方璐恍然大悟，果斷挽住他的手臂，“我?guī)闳?，他們都在那邊。?/br>
    她熟絡(luò)地挽著他的手臂，程晉同不服氣地瞪著她的手，默默跟著他們走。

    方璐把沉青帶到丁蕓茹身邊，丁蕓茹感激地接過他的禮物。幾個人聊得非常熱絡(luò)。

    程晉同聽了會兒，就獨自走到吧臺邊點酒，順便也給方璐點了一杯。

    剛剛半個小時她忙這忙那一句話都沒空跟他多說，結(jié)果沉青來了，她挽著他開始扎堆間聊。程晉同暗自不快。

    這時從角落里走過一個高挑的身影，他不由得看過去。

    祝笛瀾與他們打招呼，說了幾句便把覃沁單獨拉走。

    程晉同回想上次與她見面是什么時候，可能是大半年之前的事了。隔了那么久，他還是不由得承認(rèn)，祝笛瀾是那種非常扎眼的美女，她走路的時候，周邊好大一圈人的目光都會不自覺跟著她走。

    他試著回想他們約會時聊了什么，發(fā)現(xiàn)大致也是些無趣的事，因為他已經(jīng)記不清具體內(nèi)容。不像是方璐隨便給他講的冷笑話，他能在腦海里記很多天。

    最初與祝笛瀾約會也是他提出的，他初見她時就承認(rèn)，自己很難從目光把她身上移開。見了兩面，互相也算聊得來。

    或許是因為她過于漂亮，幾乎有點不真實。連著從她嘴里說出的那些話，都透著每一句聽起來是真的可同時每一句都是謊言的虛幻感。程晉同也想不通為什么他會有這種感覺，因為從表面的禮節(jié)上來說，祝笛瀾從未有不妥。

    話雖如此，那時候的他對她還是有淺淺的好感，之所以沒有發(fā)展下去是因為祝笛瀾沒有處理好之前的感情，鬧出點不愉快來，兩人便說好不再見面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祝笛瀾的背影，她的舉手投足間依舊帶著那副遺世獨立的大美人風(fēng)情。

    方璐過了許久才瞥到程晉同獨自在吧臺邊坐著。她忽然很不好意思，趕忙拎起裙角朝他跑過去。

    “不好意思呀?！?/br>
    看到她慣常的爽朗笑容，程晉同剛剛心里那點不愉快瞬間變得微不足道。他把酒推到她面前，“給你點的?！?/br>
    酒里的冰塊都化了大半，方璐更不好意思，“謝謝。你這樣坐著不是很無趣嗎？一起去聊天。”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我也不懂，”方璐陪他坐在高腳凳上，“也不知道幫不幫得上他。”

    “沉青讓你做什么？”

    “不是讓我做什么。他只是想藉個機(jī)會跟覃沁還有凌總聊幾句。他想拉投資。”

    程晉同微笑，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丟臉。但他還是認(rèn)真說，“覃沁跟凌顧宸身邊多得是想要攀附的人，覃沁肯給你這個面子，凌顧宸就不見得。”

    方璐點頭，“這些話我都跟他說了，剩下的都交給他自己做?！?/br>
    “小茹訂婚的消息傳出來以后，沉青不可能是第一個為這種事找你的吧？”

    “嗯，不是。不過我誰都沒幫?！?/br>
    “那為什么要幫沉青？”

    “他不一樣?！?/br>
    程晉同瞬間又不開心，“什么不一樣？就因為他追過你你沒答應(yīng)，你愧疚？”

    方璐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也幫過我很多?！?/br>
    “你說說?！?/br>
    “你怎么忽然這樣……”

    他這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讓方璐很無奈。

    她低頭想了想，“其實我知道，我知道這些事。覃沁很低調(diào)，小茹也從來不說他的家世背景。但朋友圈里大家都愛八卦，傳著傳著竟然也能傳個八九不離十。今年開始，那些八輩子不聯(lián)系的親戚和小學(xué)同學(xué)都不知道從哪個土堆里面鑽出來，要跟她攀交情?！?/br>
    她喝口酒，幽幽地說，“我結(jié)婚的時候也這樣。關(guān)鍵是我前夫還沒覃沁這股低調(diào)的勁。大學(xué)的時候就是'家喻戶曉'的富二代。我以前以為他性格就那樣，后來知道有這層名號方便他到處搞女人?！?/br>
    “覃沁也嘚瑟，你是沒見過他買跑車那勁……”程晉同輕聲嘟囔。

    方璐被他逗笑，“自打經(jīng)歷過我前夫，誰在我眼里都低調(diào)。所以我結(jié)婚的時候，也有這種，滿世界都是我親戚、滿世界都是我朋友的感覺?！?/br>
    她笑得頗為自嘲，“那時候真是年輕，我性格又是來者不拒那種，就覺得朋友多好啊。哪知道好多人拍我馬屁的時候一樣等著看我的笑話——后來就看見了。張澤一出軌的事人盡皆知，反倒是我的朋友都沒了。拍我馬屁的人改去拍他馬屁，其中不乏我的大部分女性朋友。尤其我打官司'搶'了他很多錢以后，被罵得更慘。”

    “沉青沒有？”

    “嗯，他是很少站在我這邊的。他、小茹，還有幾個朋友。我最低谷的時候都是他們陪我?！狈借窗淹嬷埽俺燎嗄?，跟我一樣，都是普通家庭的小孩。他現(xiàn)在的事業(yè)都是他一步一個腳印打拼出來的。他跟張澤一家里在談的項目不少，后來都慢慢因為這件事停掉。雙方都有原因?！?/br>
    她頓了頓，“他是事業(yè)心很重的人。我都跟他說沒必要，有些項目跟張澤一本人甚至無關(guān)，不要顧忌我。我們不是小學(xué)生似的閨蜜，沒必要這樣抱團(tuán)?！?/br>
    程晉同不發(fā)一語，認(rèn)真聽著她說。

    “他說他看我這樣難過。我本來大咧咧的，喜歡給大家張羅這張羅那。結(jié)果鬧離婚的時候，躲了半年誰都不見，搞得抑鬱似的。所以不論怎樣他都幫我。他能力強，缺少的只是機(jī)會。我能帶他見覃沁或者凌總當(dāng)然會幫，之后的事他都有把握?！?/br>
    程晉同輕聲嘆氣，“我都要被感動了，不敢相信他追你你不答應(yīng)?！?/br>
    “實在太熟了。我跟他的關(guān)係就像我跟小茹那樣，區(qū)別就是不整天摟摟抱抱的，”方璐笑道，“想不到其他地方去，太多年了?！?/br>
    程晉同極為認(rèn)真地看著她，“所以如果有我喜歡你，你也不想等太久吧？”

    方璐剛蹦出一個“什么”就被人拽住衣服。

    一個穿著工作人員馬甲的女生滿臉焦急，“方姐，你去看看，有人在洗手間里摔倒了，滿臉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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