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這就是一個修羅場

    要進(jìn)海軍俱樂部，除了要有證件，人也是需要打扮打扮的，奈何郭騎云就是怎么打扮也不像小開，要扮日本軍人更不會說日語，那么于曼麗就失去了進(jìn)入海軍俱樂部的資格，而陳炳既然見過明臺，明臺當(dāng)然是不能出現(xiàn)的，然而于曼麗似乎胸有成竹，說她有辦法混進(jìn)海軍俱樂部。

    果然當(dāng)天，明臺送于曼麗到海軍俱樂部后，就看見了于曼麗在海軍俱樂部外頭勾搭上了一個人，然后讓那人帶著進(jìn)海軍俱樂部了。

    這人其實(shí)也不是誰，他就是言默，是明誠安排來帶于曼麗進(jìn)海軍俱樂部的，當(dāng)然這事只有讓于曼麗知道。

    言默與于曼麗兩人在舞池里共舞不久，扮舞女的于曼麗果然吸引了陳炳的注意，陳炳這種人，有錢又有勢，由一個小開的手里搶一個舞女算什么，然而一個舞女，只要能買了她一晚上的舞票，她自然也是樂于配合的。

    等在外頭暗處的明臺不到半小時就看見了于曼麗與陳炳一起走出來，依原訂計(jì)劃，于曼麗將引陳炳到一處風(fēng)月場所。

    那是一個俱樂部，美其名為俱樂部，其實(shí)一間間的包廂里上演的全是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抽大煙、yin樂，就沒人在這里干正經(jīng)事……

    明臺看著計(jì)劃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才笑著離開，接下來的接應(yīng)便交給郭騎云了，明臺轉(zhuǎn)而回到他們的根據(jù)地－－影樓－－等待消息。

    然而于曼麗及明臺都不知道的是，俱樂部里面不久后會發(fā)生一件斗毆，郭騎云無端遭受波及受了傷，甚至出動了警察，郭騎云無奈只能離開，警察若看見他受了傷肯定帶回問話，那么他的容貌便不免會被記住。

    明誠正在明公館等消息，但他知道今晚的計(jì)劃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順利完成，直到他接到了言默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喧鬧聲，明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海軍俱樂部，電話那頭的人用的是俄語。

    「誠？」

    「你為什么打電話給我？出事了？」

    阿香在廚房里忙著，本是要走出來的，但聽到小客廳里的明誠用俄語講電話，直覺應(yīng)該是公事，便又退回廚房了。

    「我剛剛聽說俱樂部那邊出事了，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于小姐，需要我去看看嗎？」

    「不行，你跟曼麗該是萍水相逢的，如果一個晚上你們同時出現(xiàn)兩次，會讓明臺及郭騎云懷疑，你依計(jì)劃再待一會兒就離開，俱樂部那邊我去。」

    ＊＊＊

    于曼麗走出包廂的時候，警察雖然已經(jīng)散去了，但于曼麗還是發(fā)現(xiàn)了異樣，因?yàn)椤驹摰仍谥付ǖ胤降墓T云不見人影。

    本來于曼麗做為一個能獨(dú)立執(zhí)行任務(wù)的特務(wù)，要自己撤退也是可以的，然而壞就壞在因?yàn)閯倓偛懦隽耸?，所以陳炳還有他那兩個保鑣的尸體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如此，獨(dú)身一人的于曼麗就很容易被懷疑，再加上俱樂部里也是養(yǎng)著打手的，很快的便在俱樂部里搜索起來。

    就在于曼麗感覺身后兩個跟著的打手正準(zhǔn)備上前問話時，她便被大大的擁抱抱進(jìn)了懷里：「曼曼，你跑去哪里了?！?/br>
    一句抱怨，加上一聲酒嗝，一身的小開打扮，打手停下腳步，似乎在判斷他們是不是俱樂部的客人。

    于曼麗沒想到竟然會看到明誠，就知道她的猜測沒錯：「人家是女孩子嘛！離開包廂能做什么，于少還不知道嗎？」在上海，「明」這個姓還是頗讓人印象深刻的，于是于曼麗改了稱呼。

    看那些打手似乎還不肯放棄，于曼麗抓著披肩的手張開了些，露出了里頭她抓著的幾根金條，這是為了偽裝成謀財(cái)害命而故意拿的，明誠點(diǎn)了點(diǎn)頭，于曼麗假藉著在明誠身上磨蹭，把金條放進(jìn)了他上衣的內(nèi)袋里，以免真遇到有搜身的情況，然后低聲說著：「大哥，出了什么事了？郭騎云呢？」

    明誠假裝酒醉偷香，整個人倚在了于曼麗的身上，在她耳邊說著：「剛才這里發(fā)生了斗毆事件，言默知道了通知我來，我沒遇上郭騎云，我到的時候陳炳的尸體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我們?nèi)舨豢熳?，很快的這里要來的就不是警察，而是日本人了。」

    「那兩個打手似乎還不放棄，怎么辦？」

    明誠看兩個打手正準(zhǔn)備走過來盤問，以他明誠的身分出現(xiàn)在這里倒是有很多理由可以搪塞，但陳炳死的時候他出現(xiàn)在同樣的地方，日本人不可能不懷疑他：「曼麗，大哥要做一件事，你可別打大哥?！?/br>
    「什么……」于曼麗還沒問完，就看見明誠向她靠近，于曼麗立刻就明白了，她勾住了明誠的脖頸，彷彿兩人是老相好一般的熱情吻上。

    兩名打手頓了頓，自討沒趣的互看一眼，看來真是一對來玩樂的富少及舞女，便轉(zhuǎn)身再去找其他的可疑人物了。

    明誠看見人走了，這才把于曼麗放開，倒是惹得于曼麗一笑：「大哥，你知道當(dāng)我以為你死了的時候，有多后悔沒在你活著的時候告訴你我喜歡你、吻你嗎？」

    明誠可看不出于曼麗的臉上有一絲絲想告白的羞怯：「然后呢？」

    「我若早吻了你，我可能早就發(fā)現(xiàn)我不愛你了?！?/br>
    「是是是！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的人不是我，當(dāng)然對我的吻一點(diǎn)感覺也沒有?！?/br>
    于曼麗看自己似乎打擊到明誠的自信了，她倚著明誠調(diào)笑：「于少的吻技還是不錯的，看來教你接吻的那個人吻技應(yīng)該……?。　?/br>
    于曼麗一聲輕叫就推開了明誠，明誠正不解，一回頭，就看見了明樓居然站在他們身后，他在這里站多久了？看了多少？

    「明、明長官……」于曼麗是知道明樓與明誠的關(guān)係的，若他看見了剛才那一幕，豈不是誤會了。

    「原來你知道我？」只是……知道他是明誠的上司、大哥？還是知道他也是她的上級長官？

    于曼麗露出懊惱的神色，但隨即又恢復(fù)那舞女送往迎來的笑容：「這整個上海，有誰不知道明長官您呢！明長官，您……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是什么地方？不就是我們雙方各取所需的地方？」

    「兩位喝酒多沒意思……要不，我陪兩位喝?！褂诼愓f完還想攀上明樓，卻不意撲了個空。

    于曼麗微獃，這明樓身材高大英挺，動作卻很快，這身手還真不像一個讀書人。

    不過……能當(dāng)上偽政府的特務(wù)委員會副主任，想必也不是弱角色。

    「我們有正事要談，不喝酒?！?/br>
    這么點(diǎn)眼色舞女怎么能不懂，更何況于曼麗還是個特務(wù)，她立刻堆上了滿滿的笑容。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明長官是要我先走？」過去于曼麗只在照片上見過明樓這個人，照片中的他看起來十分嚴(yán)肅，但于曼麗親眼見了才發(fā)現(xiàn)，明樓除了嚴(yán)肅之外，身上還有一種冷冽的氣質(zhì)，好似被他看了一眼，就能結(jié)凍成冰。

    「是，你的確打擾到我們了。」

    于曼麗陪著笑，正要轉(zhuǎn)身離開，明樓叫住了她：「等等，走這邊?！姑鳂墙o于曼麗指了另一條路。

    于曼麗詢問的看了明誠一眼，看見他點(diǎn)頭，就往明樓指的地方走去，明樓見于曼麗拐過了轉(zhuǎn)角，就拉著明誠的手往后門離開了：「明臺趕過來了，我把于曼麗指往他那里，應(yīng)該能拖延一陣子，現(xiàn)在的我們還不能知道明臺回上海了。」

    「是?！?/br>
    才剛拐過轉(zhuǎn)角的于曼麗，迎面就看見明臺大步走上前，走道上的人不多，但他們兩人也沒引起多大的注意。

    「您去哪里了？讓人好找?。　褂诼愢锹曕菤獾囊羞M(jìn)明臺的懷中，一名舞女閃過他們，往里間走去。

    「我在半路上聽到俱樂部出了事就趕來，郭騎云呢？」明臺低聲問著。

    「我離開包廂就沒看見他了，可能怕牽扯進(jìn)斗毆事件先離開了，我們也走吧！陳炳的死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會趕來了?！?/br>
    明臺知道擔(dān)擱不得正要離開時，卻沒想到會看見汪曼春穿著一身中性打扮，由俱樂部門口走了進(jìn)來，明臺回上海的事是不能曝光的，自然轉(zhuǎn)身想躲，然而汪曼春已經(jīng)看見他了。

    「明臺！」

    明臺見躲不了了，只能扶著于曼麗走到汪曼春的面前，還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曼春姐……你怎么會來這里？我大哥呢？跟你一起嗎？」

    汪曼春來回打量著明臺及于曼麗，見這女子打扮還有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兩人是什么關(guān)係：「一起??！就在外面呢！」

    「那我先走了。」先別說被看見他出現(xiàn)在風(fēng)月場所會被大哥怎么訓(xùn)斥，他現(xiàn)在明面上的身分可還是「港大生」。

    「等等！」汪曼春喊住了他，明臺只好陪著笑又轉(zhuǎn)回來。

    「曼春姐……」

    「明臺，幾年不見你長大了，居然會出入這種地方了？」

    「曼春姐，你也越變越漂亮了?！?/br>
    「小傢伙，嘴還挺甜，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幫你隱瞞，你大姊可是天天在外面夸耀你們明家子弟家教如何如何好，從來不涉足什么風(fēng)月場所的，你今天這么做，豈不是打了她的臉嗎？」

    于曼麗見再拖延下去，讓大哥及明長官碰上了明臺就不好了，端著嬌媚的笑但語氣嘲諷的說了：「??！你是哪家的少奶奶，管人家間事管到這里來了，你來這里干嘛呢？找你家先生嗎？」

    明臺當(dāng)然也想脫身，知道于曼麗對明樓的迷戀，他立刻找到了轉(zhuǎn)移汪曼春注意力的方法：「別胡說八道，這是我未來的大嫂?！?/br>
    未來的大嫂？于曼麗上下打量了汪曼春一眼，沒錯！人是個美人胚子，可惜明長官愛的可不是她，是我家大哥呢！于曼麗有些自豪的想著，不過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倒是十分討好：「大嫂??！」

    汪曼春一聽這句「未來的大嫂」，果然人就嬌羞不少，也沒想著再為難明臺了，還嗔著要明臺不許打趣她。

    「曼春姐，我看好你們倆兒，我在大哥房間還看到許多你的照片呢！」

    「真的嗎？」汪曼春一聽，當(dāng)然只剩欣喜及害羞了。

    「當(dāng)然是真的！曼春姐，我先走了，千萬不能告訴我大哥你見過我??！」明臺說完，就拉著于曼麗走了。

    于曼麗見明臺走的方向與明樓、明誠不同，便也沒有阻止他，只是輕聲問著：「你大哥的房里真的放了很多她的照片？」

    「怎么可能？我大哥的書房里放了一張我們明家四姊弟的照片、還有一張沒有阿誠哥，只有我們?nèi)⒌艿暮险?，但他的房間里倒是放了不少跟阿誠哥的合照，哪里放得了汪曼春的照片。」

    「你也不怕漏餡?！?/br>
    「她又不可能問，問了大哥也不會實(shí)說，你都不知道我大哥，年輕的時候他的世界就是圍著我阿誠哥打轉(zhuǎn)。」

    「喔？怎么說？」

    「阿誠哥學(xué)校每次有活動，我大哥都會去，畢業(yè)更是不會錯過，所以房間里滿滿擺著的都是這些照片，看照片可以一路看著阿誠哥長大呢！」

    于曼麗忍不住摀嘴笑了，眼前的明明是二十二歲的大男孩了，可性子卻像孩子一樣呢！

    「就說你吃醋了，還不承認(rèn)?！?/br>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去上學(xué)的第一天，大哥幫我穿鞋，還讓記者拍下來登在報紙上呢！」

    「你這……是在跟你阿誠哥爭寵？」

    「我沒有！不要胡說！大哥老是欺負(fù)我，我為什么要跟阿誠哥爭寵，讓他去禍害阿誠哥就好了。」

    汪曼春看著明臺離開，沒喊住他也沒追上去，她來這種龍蛇混雜之處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南田洋子私下見了她，希望與她進(jìn)行合作，南田洋子懷疑明鏡是共黨，而汪曼春與明鏡則有仇，所以南田洋子希望藉由汪曼春來查明鏡的底細(xì)，而善后則交給南田，她保證明樓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是汪曼春把明鏡送上斷頭臺的。

    汪曼春答應(yīng)了與南田配合，南田則派給了他一名特務(wù)，代號「孤狼」，今天，就是狐狼約汪曼春在這里見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