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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魔沉默，身上隨氣流晃動的火焰忽明忽暗，讓人有種他正處于猶豫或動搖中的感覺。

    埃德蒙多思索著該等待還是突襲，但在他得出結(jié)論前，大樓正門先響起爆炸聲。

    焰魔肩頭一震，反手朝埃德蒙多射出火流，同時藉由噴射的衝力后退。

    「壞孩子?！?/br>
    埃德蒙多低語，向火流揮出影鞭，鞭身將遮蔽功能大于攻擊用意的火流一分為二，再拍上焰魔的身軀，將對方掃到一旁的柱子上。

    直徑一公尺的粗柱被焰魔撞出網(wǎng)狀裂紋，但也僅此而已，因為埃德蒙多展開了領(lǐng)地，用自己的魔力支撐建筑更封鎖獵物的退路。

    「冷靜下來了嗎？」

    埃德蒙多走向焰魔問，眼睛捕捉到對方指尖的晃動，立刻揮鞭打向金紅色的右臂。

    然而似乎是焰魔的假動作，因為他像早有預(yù)料般倏然側(cè)身，躲過長鞭再一把抓住鞭子，重重一握釋放金焰。

    兼具高熱和侵蝕性魔力的火焰讓影鞭的表面皺起，埃德蒙多在頭盔中微微睜大眼，眼角馀光發(fā)現(xiàn)焰魔的左臂比先前黯淡了些，果斷對構(gòu)成鞭子的影蝠做出解散的指令，長鞭瞬間化為蝠群，在半空中劃出弧線后衝向敵人的左側(cè)。

    焰魔舉起手臂格擋，被蝠群撞得后滑近五公尺，上臂的一部份也由焰型轉(zhuǎn)為漿狀，彷彿被捅爛手臂的人類。

    埃德蒙多沒有放過這個破口，控制蝠群朝焰魔的手臂俯衝，為首的兩隻影蝠直接貫穿對方的手臂，但下一秒強烈到足以讓人短暫失明的金光就由傷處爆發(fā)，于轉(zhuǎn)瞬間吞噬整群蝙蝠。

    埃德蒙多感受到自家蝠群的魔力消失，沒有將時間花在錯愕、弔念或等待視線恢復(fù)──夜血者對強光的抵抗力比人類弱──上，而是直接闔起蝠翼護住胸口。

    這個判斷是正確的，因為在蝠翼合攏的同一秒，熱流與衝擊就撞上黑翼，雖沒能將埃德蒙多擊倒，但也令夜血者的腳跟后退半?yún)肌?/br>
    ──哇啊，超乎我想像的威力呢。

    埃德蒙多在心中驚嘆，彈指驟然展開雙翼將焰魔拍上天花板，在朝眼珠注入魔力取回視覺的同一刻，自翼影中抽出一尺長的漆黑尖槍，瞄準(zhǔn)對方的腹部擲出。

    槍尖刺穿焰魔的右下腹再釘入天花板，焰魔先張口吐出類似巖漿的液體，再雙手握住槍身阻止自己下滑，身上的火光忽明忽滅，彷彿在強風(fēng)中勉強燃燒的燭火。

    「別再反抗了。」

    埃德蒙多走到焰魔下方，仰望一下一下顫晃的人型道：「你這種戰(zhàn)力的人跟著貝提諾太浪費了，投降吧，無論你能否交出我需要的情報，我都不會殺你，我以我的心臟承諾?！?/br>
    焰魔在聽到最后一句時停下顫抖，看不清面目的臉抬起正對埃德蒙多，一把星火從他的頭頂落下，露出一戳金黃色的發(fā)絲。

    埃德蒙多先是愣住，再將雙眼睜至極限，看著色澤與長短都極為熟悉的金發(fā)，腦袋瞬間陷入空白，直到頭頂?shù)娜速咳环浩鸾疠x，才反射動作向后躍。

    在埃德蒙多雙腳落地的同一刻，焰魔的身軀以與先前完全無法比擬的程度猛烈燃燒，讓近乎廢墟的一樓亮如白日熱似烤爐。

    同時，烙在焰魔背后天花板上的展翼黑蝙蝠圖騰──埃德蒙多「領(lǐng)地」的象徵──也被烈火烤紅，蝠翼尖端甚至冒出一絲星火。

    埃德蒙多也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領(lǐng)地正被火焰燒蝕，本能地要拉高魔力輸出穩(wěn)住圖騰，但腦中卻忽然彈出警告聲。

    ──那樣會逼死他的。

    當(dāng)夜血者回過神時，領(lǐng)地已經(jīng)自動解除，而失去魔力保護的天花板被燒熔出一個大洞，焰魔握著影槍趴跪在地上，握著槍身虛軟地喘氣，星火從他的發(fā)間掉落，火光之下是白皙的皮膚和刀削般地金眉。

    然后在埃德蒙多做出任何反應(yīng)前，左側(cè)的墻壁忽然破裂，一隻渾身染血的藍毛狼人闖入兩人之間，長臂一撈抓起焰魔就往另一側(cè)的破洞跑。

    埃德蒙多知道自己該追上去，但不知為何無法移動雙腳，只能眼睜睜看著狼人跳出大樓，在一連串爆炸與吆叫聲中遠去。

    ※※※※

    令部族共決中斷的襲擊行動，以防守方有傷無喪命，攻擊方扣除焰魔與沃德林──藍毛狼人──全數(shù)遭捉拿告終。

    內(nèi)洛透過電話招來的魔法師在大樓倒塌前一刻抵達，七名法師圍繞著破損又冒煙的樓房施放修復(fù)魔法，耗費將近兩小時才將一二樓大致復(fù)原。

    這段期間埃德蒙多一分鐘也沒間著，他親自拷問被俘虜?shù)姆侨伺c人類、與屬下分析討論問出的情報、和其馀非人領(lǐng)袖們連絡(luò)、以影蝠主的名義對貝提諾一黨發(fā)佈通緝……從月亮升至天空中央忙碌到月輝沉入天際線才返回居所。

    在如此勞心勞力下，埃德蒙多本該一沾上床鋪就沉入夢鄉(xiāng)，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胸口似乎堵著什么，在床上翻翻轉(zhuǎn)轉(zhuǎn)、側(cè)臥仰躺了一個多小時，卻始終有疲倦無睡意。

    「天亮了……」

    埃德蒙多看著由窗簾縫隙透入的金光呢喃，闔上眼試圖放空腦袋，然而嘗試五分鐘后，擴大的只有胸前的空洞，以及自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就沒停過的自我質(zhì)問。

    「我怎么會讓焰魔跑了？」

    他瞇著眼自問，回想著與焰魔的戰(zhàn)斗過程，然而因日昇而加重的倦怠卻讓夜血者越想越茫然，正陷于恍惚迷濛中時，床頭柜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埃德蒙多下意識想把手機拍掉，但他殘馀的清明馬上提醒主人這是李焰的專屬鈴聲，立刻伸手抓來手機貼上耳朵問：「是阿焰嗎！」

    「……」

    「阿焰？喂──」

    埃德蒙多輕喊，剛開始思考李焰是不是誤觸電話，耳朵就捕捉到吸氣聲。

    「埃德……埃德蒙多?！?/br>
    李焰以近乎氣音的聲音回應(yīng)，從語中顫到語尾的話聲極度虛軟，彷彿下一秒就會消散在風(fēng)中。

    這讓埃德蒙多瞬間由喜悅墜入惶恐，握緊手機焦急地問：「你怎么了？受傷了嗎？還是生病？很不舒服嗎？」

    「我……還好，已經(jīng)在……復(fù)原了?！?/br>
    「復(fù)原什么？」

    「肚子上……的洞?！?/br>
    「洞、洞洞洞洞！」

    埃德蒙多如機關(guān)槍般重復(fù)，因工作和太陽導(dǎo)致的倦乏一掃而空，從床上坐起來高聲問：「是誰……不對，你在哪里？去醫(yī)院了嗎？是哪家醫(yī)院？旁邊有看護照顧嗎！」

    「沒……」

    「沒看護還是沒去醫(yī)院？」

    埃德蒙多等了五六秒都沒得到回答，心弦一抖急切地呼喊：「阿焰？阿焰你還在嗎！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有……」

    李焰輕飄無力的回應(yīng)，在手機另一端吸氣吐氣數(shù)次才接續(xù)道：「看護……醫(yī)院……都沒有。」

    埃德蒙多的臉色一瞬間轉(zhuǎn)黑，顫著手也顫著嗓音問：「告訴我你在哪，我?guī)湍憬芯取唬抑苯舆^去找你！」

    「不行……」

    「沒有什么不行！」

    埃德蒙多先用接近吼叫的音量回答，再放軟放低聲調(diào)道：「你都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辦法好好說話了，不去醫(yī)院怎么行！告訴我你的位置，不說的話我自己查！」

    「不要……過來。」

    「阿焰！」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現(xiàn)在的樣子！」

    李焰忽然吼出聲，但下一秒馬上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氣聲。

    埃德蒙多聽著那吃力的吸氣吐氣聲，感覺有人拿著手槍瞄準(zhǔn)自己的心臟連發(fā)，咬著嘴唇拚命忍耐至吸吐聲停歇，才開口小心翼翼地道：「好，我不過去，但你要找人處理傷口，好好照顧自己，可以嗎？」

    「傷口……堵好了?！?/br>
    李焰停頓片刻，忽然「哈」了一聲，用虛軟但帶有喜悅的聲音道：「果然……這才是埃德……埃德蒙多……那個不是。」

    「哪個？」埃德蒙多皺眉。

    「碰到……也叫埃德、埃德蒙多……的人。」

    李焰不知道吞了什么東西，停了幾秒才接著道：「說話也……和你很像?！?/br>
    「弄傷你肚子的就是那個人嗎？」埃德蒙多的眼中迅速浮現(xiàn)殺意。

    「是……那沒什么?！?/br>
    「肚子被捅出一個洞怎能說沒什么！」

    埃德蒙多再度拔高聲調(diào)，屈起雙腿將額頭靠在膝蓋上道：「我光是想像就……痛到也怕到不行，這才不是……一點也不是『沒什么』！」

    「我……和你不一樣?！?/br>
    「當(dāng)然！你比我善良、脆弱、讓人放不下心多了！」

    埃德蒙多揪緊腿上的被褥，腦中具體浮現(xiàn)李焰躺在暗巷中，腹部破了一個大洞，鮮血直流卻無人問聞的畫面，倒抽一口氣哽咽地問：「真的不能告訴我你在哪嗎？如果你不愿意見我，我可以派人過去?！?/br>
    「我沒事……」

    李焰輕聲回應(yīng)，深吸一口氣后道：「這不是……洞最多的一次，以前被捅過……七八個，這次只是……好得慢?！?/br>
    「我的心臟啊……」

    埃德蒙多不自覺吐出傳統(tǒng)夜血者的驚嘆語，扶著額頭努力壓抑叫屬下黑進通訊系統(tǒng)查明李焰位置的衝動，緊緊皺眉問：「有我能為你做的事嗎？」

    「……」

    「阿焰？」

    「那個……捅我的人，聲音和你好像……」

    李焰的話聲滲入痛苦：「可是口氣……不一樣，完全不……是對敵人……討厭的人的，讓我好……好害怕?！?/br>
    「我不會讓人傷害你，只要你允許我到你身……」

    「我不是怕……那個人，我是……」

    李焰頓了兩三秒，顫抖、結(jié)巴、極度不安地道：「怕你真的……用那樣的口、口氣，對我……說話，一想到這個就……好怕！怕得、怕得……不得了，然后……想聽你的聲音……溫柔的聲音……想得不、不得了?！?/br>
    埃德蒙多垂下肩膀，一面克制翻騰的憤怒，一面盡可能輕柔地道：「你是我的朋友，最最最重要的朋友，我怎么會用面對敵人的口吻與你說話？」

    「真……的？」

    「當(dāng)然，我頂多大吼著要把你送去醫(yī)院。」

    埃德蒙多勉強擠出玩笑話，抬起頭看著陰灰的床頂棚問：「所以你希望我為你做的事，是對你說話嗎？」

    「說話……大吼，都可以?！?/br>
    「大吼就算了，說話……要說什么呢。」

    埃德蒙多喃喃自語，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問：「唱歌也可以嗎？」

    「可以……」

    「那我就不客氣了。」

    埃德蒙多清了清嗓子，闔上眼瞳柔聲歌唱：

    「我看見翠綠的樹木，以及紅艷的玫瑰花

    （iseetreesofgreen,redrosestoo）

    我看著它們?yōu)榱四阄沂㈤_

    （iseethembloomformeandyou）

    我在心中思索著

    （andithinktomyself）

    多么美好的世界

    （whatawonderfulworld）

    我看見湛藍的天空，以及雪白的云朵

    （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白日幸福而明亮，夜晚幽暗且神圣

    （thebrightblessedday,thedarksaight）

    我在心中思索著

    （andithinktomyself）

    多么美好的世界

    （whatawonderfulworld）

    天空中的彩虹是多么美麗

    （thecolorsoftherainbow,soprettyinthesky）

    這樣的色彩也存于來往男女的臉上

    （arealsoonthefaces,ofpeoplegoingby）

    我看見朋友們握住彼此的手問：『你好嗎？』

    （iseefriendsshakinghands,sayin',quot;howdoyoudo?quot;）

    他們真正說的是『我愛你』

    （they'rereallysayin',quot;iloveyouquot;）」

    埃德蒙多沒有繼續(xù)唱下去，因為他透過手機捕捉道規(guī)律的呼吸聲，意識到李焰睡著了。

    「好好養(yǎng)傷?！?/br>
    埃德蒙多用氣音低語，親吻手機螢?zāi)唬賹⑹謾C按進自己的胸口。

    我的綠樹、玫瑰、藍天、白云和彩虹，在我的忍耐到達極限前，快點回到我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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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出現(xiàn)的歌詞是知名爵士歌曲《whatawonderfulworld》，完整歌詞如下：

    《whatawonderfulworld》

    iseetreesofgreen,redrosestoo

    iseethembloomformeandyou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iseeskiesofblueandcloudsofwhite

    thebrightblessedday,thedarksaight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thecolorsoftherainbowsoprettyinthesky

    arealsoonthefacesofpeoplegoingby

    iseefriendsshakinghandssayinghowdoyoudo

    they'rereallysayingiloveyou.

    ihearbabiescry,iwatchthemgrow

    they'lllearnmuchmorethani'llneverknow

    and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

    yesithinktomyself

    whatawonderful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