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定心
這次旅行從出發(fā)開始就注定是不尋常的。 兩個人出了考場就往火車站趕,一路上狀況百出,起因是走半道上了,林偏顏突然發(fā)現(xiàn)拿錯包了,于是出租車只得往回趕,后來又遇見了堵車,好不容易到了火車站,安檢時間又快結(jié)束了,于是兩人一路狂奔,在火車發(fā)車前最后一分鐘終于上了火車。 哦,對了,某個小迷糊還摔了個狗啃泥。 她皮膚薄,膝蓋和掌心都蹭破了層皮,一下子就見了血,顧立本來冷著臉想訓(xùn)她的,但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只能憋回去了。 看著他冷臉給自己貼創(chuàng)可貼,林偏顏又疼又好笑,“別氣了?!?/br> 顧立從鼻尖哼了聲:“沒氣?!?/br> 林偏顏笑著去撫他的眉毛:“你這眉頭擰的都快夾死一只蒼蠅了?!?/br> 顧立躲開她手:“我昨天晚上是不是交代過要帶走的東西一定放好?!?/br> 林偏顏認(rèn)錯總是很快:“是是是,我的鍋,我的鍋?!?/br> 顧立開始嘮叨起來:“平時就迷迷糊糊的,老是磕磕碰碰,身上不是這青一塊就是那紫一塊,早讓你小心些,就是不聽” “好,以后我會小心的?!绷制佇奶摰攸c(diǎn)頭。 顧立又說:“還好是在平地上摔的,要是在樓梯上那還得了?!?/br> “也就是你了,平地上都能摔?!?/br> “我早就……” “哥哥~”她軟糯糯打斷他,明目張膽撒嬌“我錯了,你別氣了?!?/br> 顧立哼了聲,紅著耳尖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 兩人都是瞞著家長出來的。 林偏顏的借口是學(xué)校有夏令營。她第一次對家里撒謊,林百祥自然相信,給她打了一大筆錢,讓她好好玩兒。 顧立跟外婆的關(guān)系自那天之后還沒緩和,顧立說什么她也不太理,也真的沒管他了,不過每天晚上會悄悄打開他的房門給他蓋被子。 顧立走前給她留了紙條,說是跟翟峰一起走的。 說到底,老太太就是在逼他低頭,通常他不會忤逆她,除了這次。 肖輝前兩天給他來了次電話,明里暗里加籌碼讓他主動低頭,不過他的條件還是那樣,第一就是外婆必須跟著他一起走,這個周紀(jì)全那邊沒有什么異議,同意地很爽快,第二就是不聯(lián)姻,那邊對這一條很是執(zhí)著,絲毫不讓步。于是兩邊也就僵持起來了,誰也不讓誰。 深夜,顧立看著對面熟睡的小姑娘。 車廂晃蕩,她皺著眉睡的并不安穩(wěn),他走過去輕輕吻她額頭,又給她將踢落的被子蓋好。 他深深望著她,心中惆悵又糾結(jié)。 他還沒有想好這些事要怎么跟她開口,他的未來不確定性太多,感覺他走哪兒都是死路。 不過有一點(diǎn)是確定的——他不會放開她的手。 …… 火車一路向南,整整一天一夜,從繁花似錦到郁郁蔥蔥,剛開始時兩人還能無障礙聽隔壁阿婆講古今,到后來兩人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了。 兩人在晃蕩的車廂里面寫試卷,一邊寫一邊吐槽著:各個科任老師怎么布置這么多作業(yè),這五一放跟不放有什么區(qū)別呀,諸如此類的話,當(dāng)然主要是林偏顏講,顧立聽。 因?yàn)轭櫫⒖偸菍懙暮芸?,比如,通常在林偏顏剛做到物理試卷大題時顧立就已經(jīng)寫完了。 林偏顏吸了口泡面,看著坐對面面色平靜給她剝橘子的顧立,第N次在心里發(fā)出老天待我不公的感嘆。 …… 假期正式開始第二天的中午,兩人帶著不多不少的行李落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小鎮(zhèn)上。 小鎮(zhèn)空氣燥熱,街道是用大塊大塊青石鋪起來的,街道兩邊種著些說不出品種的樹,長勢喜人,綠油油的像是要長到天上去,樹上有蟬嘶聲力竭叫著,燥的頭疼。 可能是因?yàn)樘鞖馓珶崃?,街上沒什么人,店鋪也是稀稀拉拉開著幾家。 兩人開開心心吃了頓熱乎乎的米粉,怎么也沒想到來這之前遇到的問題都算是些微不足道的了。 首先就是問路,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礙。這好像沒什么年輕人,路邊坐著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 好不容易抓了個年輕點(diǎn)的阿姨,剛準(zhǔn)備開口,又被對方一口流利的民族語言堵了回來。 問到后來,林偏顏?zhàn)员┳詶壍赜糜⒄Z跟人交流起來。結(jié)果被問那人一臉驚奇,擺擺手走了。 兩人四處碰壁,好不容易找到通往鄉(xiāng)村的中巴車停車的地方,結(jié)果又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趙曉晴說的那個村子。 這下心態(tài)真繃了。 林偏顏隨意坐在一個臺階上,捶著酸疼的小腿,汗流浹背,小臉熏得通紅,滿臉疲憊,顧立也好不到哪去,短袖都濕透了,黏糊糊貼在身上。 接過顧立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她拿出手機(jī)給趙曉晴去了電話:“晴晴,你再給我說一下你家地址?!?/br> 趙曉晴說:“扎木鎮(zhèn),林陽鄉(xiāng)?!?/br> 林偏顏抬頭問站在中巴車旁邊的售票的阿姨:“咱們這是扎木鎮(zhèn),林陽鄉(xiāng)嗎?” 阿姨點(diǎn)頭:“是?!?/br> 林偏顏疑惑:“???” 顧立接過電話問:“是哪個扎” 趙曉晴說:“這我怎么形容,就一個框框,里面一個毛巾的巾?!?/br> 林偏顏沒忍住:“那是za,不是zha!” 趙曉晴無辜:“這不是一樣的嗎?” 林偏顏翻了個白眼:“趙曉晴,你連你家在哪都不知道是吧?” 趙曉晴:“念起來都一樣嘛,誰知道這么巧呢?” 林偏顏一時無語,一股氣堵著出不來。 趙曉晴好聲哄道:“我讀書少嘛?!?/br> 林偏顏:“你少來,連自己家名字都說不清楚,誰信?!?/br> 趙曉晴還在糾結(jié):“扎,匝這不都一個音嗎。”然后就聽到了那頭傳來的忙音。 旁邊阿姨沒忍住,笑出聲來,解釋道:“我們這邊是不太能分得清平翹舌?!?/br> 顧立問她:“這離匝木鎮(zhèn)遠(yuǎn)嗎?” 工作人員想了想回道:“挺遠(yuǎn)的,我們這沒有通到那的車,得到隔壁市里坐,應(yīng)該有個幾百公里這樣?!?/br> 林偏顏xiele氣,看來今天不管怎么樣都去不了了。 顧立嘆了口氣又問到:“這附近有沒有酒店?” 阿姨說:“本來車站這邊是有一個的,但最近安全檢查就沒開了,咱們鎮(zhèn)子小,就兩家賓館,還有一個在城南那邊,也不遠(yuǎn),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br> 顧立道了謝,拉起林偏顏?zhàn)吡恕?/br> 幸運(yùn)的是這次沒走錯,不幸的是,這真是個小賓館,只有幾間房的那種。 店內(nèi)擁擠,放眼望去,最貴的就是那張破舊書桌上的老舊臺式電腦,還在嗡嗡響著,桌邊放著一個小蜜蜂,一個的悠遠(yuǎn)的女聲唱著些聽不懂的婉轉(zhuǎn)神秘歌詞,只有一種簡單的弦樂器做伴,聽起來有些難以言喻的憂傷。 前臺是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男人,他抱著南竹做的煙筒,蜷著腿坐在一只很小的木頭板凳上,粗糙肥大的手點(diǎn)著本地的散裝煙絲,煙筒咕嚕咕嚕響,一時間,窄小沒開窗的屋子里煙熏霧繚,嗆得人睜不開眼。 男人看著兩人,cao著撇嘴的普通話說:“人滿了,到別滴地方去吧?!?/br> 林偏顏嗆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顧立皺著眉將她推出門去,跟男人說:“我們擠一間房也行的。我出雙倍價錢?!?/br> 男人不為所動,從鼻子里噴出白霧:“真尼滿了嘛,你給錢多錢少尼,沒得就是沒得咯?!?/br> 顧立繼續(xù)加價:“出三倍價錢也行的?!?/br> 男人重重吸了口煙,煙筒咕嚕嚕響了一氣,正準(zhǔn)備說話時,木樓梯咚咚響了起來,從樓上下來了個穿民族服裝的女人,中等身材,也是皮膚黢黑,三十多歲,應(yīng)該是他老婆。 她湊到他耳邊悄悄說著什么,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嘰里咕嚕的,顧立也聽不懂。 夫妻倆還時不時側(cè)頭看他,像在謀劃著什么。 不過顧立大概知道自己是要被狠狠宰一筆了。 兩人終于商量結(jié)束了,那男人笑得燦爛,臉上皺紋都堆到了一起,他放下煙筒站起來搓著手說:“小伙子,看你們真心想住,我們商量了下,幫你們給樓上顧客商量一下,給你們騰個房。不過你們得出五倍價錢,不然說不動哩?!?/br> 顧立料到了他們的獅子大開口,無奈拿出手機(jī)點(diǎn)頭:“好,可以掃……” “好什么好!” 突然,從門外傳來了個帶著怒氣的清脆女聲打斷了他,接著從門口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進(jìn)來了一個穿亞麻長裙的漂亮姑娘,身后還跟著個面容同樣出眾的男人。 林偏顏一臉懵,跟著走了進(jìn)來,站在顧立旁邊,兩人一齊看著她們。 那姑娘看著二十多歲的樣子,五官深邃,雙眼皮褶皺很深,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很漂亮。 她掐著腰,氣勢洶洶地用民族語言就跟那老板吵了起來。 跟著她的男人很白,面容俊逸,氣質(zhì)溫和,站在她旁邊看著她跟人對罵,也不攔她。 幾個來回,那老板明顯罵不過了,哼哧哼哧地喘著氣,擼起袖子就想過來動手,看到她前面攔著的年輕的男人又頓了頓,隨后挫敗地坐了下來。 見男人蔫了,她重重哼了聲才作罷,轉(zhuǎn)身跟林偏顏說: “走了,小姑娘,那黑心老板不僅想騙你們的錢,還想讓你們睡柴房。” 林偏顏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我們沒地方去。坑就坑吧,比露宿街頭好些?!?/br> “?。?!”她震驚地看著她,又熱情地說:“走走走,住我家,我家別的沒有,就是空房間多?!?/br> 林偏顏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起來“真的嗎?這也太好了!謝謝jiejie!” 她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小姑娘了,笑著說:“小嘴兒真甜,走我?guī)銈冞^去?!?/br> 于是挎著林偏顏的手腕就興沖沖走了。 顧立一時無語,剛準(zhǔn)備出口叫住她,旁邊的男人就忍著笑意說:“放心啊,不是壞人,我叫莫山,她是我妻子,叫阿京?!?/br> 莫山扯著顧立就跟著阿京她們走了出去,邊走邊說:“我家就住前面那條街,對面就是警察局,絕對安全?!?/br> 顧立嗯了聲,托著行李箱慢慢跟上他們的腳步。 莫山說:“聽你們口音像涼城的。” 顧立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畢竟涼城就是一座很小的城市,也沒什么特色旅游產(chǎn)業(yè),外省人一般不知道的。 莫山笑起來:“說來我以前還在涼城呆過一段時間呢?!?/br> 他看著顧立,認(rèn)認(rèn)真真說:“不怕你笑話,剛剛見到你時就覺得你很面熟,像在哪兒見過似的?!?/br> 顧立也看著他,語氣淡淡的:“我可沒見過你?!?/br> 莫山笑了聲,知道顧立還沒完全放下戒備,就無奈地笑了笑:“小孩兒?!?/br> 他問顧立:“今年多大了?看著你們覺得好小哦?!?/br> 顧立說:“17了,不是小孩兒?!?/br> 莫山有些震驚:“17?你們爸爸mama怎么放心放你們倆跑這么遠(yuǎn)哦?”說著他又瞄了眼阿京旁邊笑得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問道:“你帶著她私奔?” 顧立有些佩服他的腦洞:“沒有,我們來找朋友的,出了些意外,才到的這兒。” 莫山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問了。 過了會兒,顧立問他“你們怎么會來這兒呢?” 莫山看著前頭的阿京,笑意繾綣,溫聲道:“隱居?!?/br> 說完,莫山就幾步追了過去,走到阿京旁邊給她打傘。 顧立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有些不解,真是對奇怪的夫妻。 阿京正跟林偏顏聊得興起,輕輕推他的手臂:“不用,不曬了?!?/br> 莫山執(zhí)意打著,又指了指前面說:“前面檔口那好像在買菌子,可以用來招待客人?!?/br> 阿京興致又高漲起來,拉著林偏顏就說:“走,帶你買蘑菇去?!?/br> “好呀,好呀?!绷制伾岛鹾醯鼐鸵思易撸吡藥撞讲虐l(fā)現(xiàn)顧立沒跟上來。 她松開挽住阿京的手,回頭找他。 “阿立!”林偏顏定住腳步喊他,顧立應(yīng)聲看過去。 斜角那棵枝葉茂盛的樹和破損的墻壁間正好斜了束溫暖的夕陽裹住她,她如那抹光,笑得溫暖,燦爛。 心跳漏拍的瞬間,疲倦的心神在這一刻安定,所有的喧囂都安靜了。 她在光里朝他揮手,“走啦!” “誒,”他應(yīng)了聲,眉目舒展,跟著她一起笑:“來了。” 那個焦躁煩悶的黃昏,在陌生的街道上,你回頭看我,暖的像是發(fā)光的小太陽,這一刻你的笑容只屬于我一個人。我沉醉其中,將整顆心完整托出,阿顏,只屬于你一個人的。 …… 小耳朵:? 有一說一,出去旅游千萬不要跟陌生人走哈,阿京和莫山是我給他們倆安排好的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