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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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天還未亮,許芳菲便從睡夢中醒來。在被窩里翻了個身,看一眼桌上鬧鐘,竟然才六點二十。 許芳菲家離學(xué)校很近,走路也就十五分鐘,所以她的鬧鐘每天都會在六點五十分準時響起。 太早了。 許芳菲含糊地嘀咕了句什么,閉上眼,準備睡個回籠覺。 滴答滴答,鬧鐘殼子里的分針溜過一圈。 好吧。 睡不著。 許芳菲認命地從床上坐起來,撓撓睡成雞窩的腦袋,穿鞋下床,徑直走向衛(wèi)生間去洗漱。 她把牙刷塞進嘴里,迷迷糊糊地抬起眼。 窗外的天地朦朦朧朧,像是籠了一層黑色輕紗,天空的顏色是種偏深的藍,介于明與暗之間,潔凈得沒有雜質(zhì),那迷蒙霧氣一直往遠處蔓延,蔓延,連接著最東方處還沒露臉的朝陽。 許芳菲看著外面的天空發(fā)了會兒呆,埋頭漱口。 就在她吐出泡泡水的下一秒,忽的,一陣開門又關(guān)門的聲響扯碎了靜謐安詳?shù)那宄俊ǜ拢浴?/br> 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散漫的,隨意的,踏著修筑于八十年代的樓梯在下行。步伐不緊也不慢,卻一點不顯得虛浮。 三棟二單元的所有住戶,許芳菲閉著眼睛都能數(shù)出來。她在這兒生活了十多年,還沒見過哪家有人這么早就出門。 莫非…… 鬼使神差般的,許芳菲腦子里飛快閃過一幅特寫鏡頭:握著門把的一只手,白皮膚,長骨節(jié),手背處一枚子彈槍傷,好比利刃畫丹青,風(fēng)雅又恣意,是手主人刀鋒嗜血的烙印。 鴉默雀靜的晨,那陣腳步聲顯得格外真切分明。 許芳菲再次抬高視線。曙色熹微,一道身影走出了她所在的單元門洞。 那是個男人的背影。 衣物是最簡單的短袖長褲,高大修長,肩寬腰窄,兩條交錯前行的大長腿筆直而不柴,惹眼得很。 這就是3206搬來的那位新鄰居? 思忖著,她想起這些日子3206的夜夜笙歌,不由多看了那背影兩眼。 忽的, “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喬慧蘭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許芳菲回過神,撤回視線,拿毛巾擦干凈沾在嘴角的泡沫,回答道:“今天醒得比較早?!?/br> 喬慧蘭捶著腰走進衛(wèi)生間,嘴里道:“去換校服吧。昨天我路過樓下的蛋糕店買了幾個蛋撻,待會兒熱給你吃?!?/br> “嗯好的?!?/br> * 和大多數(shù)小姑娘一樣,許芳菲也喜歡甜食。早上那兩個甜甜的蛋撻,讓她一整天都心情不錯。 這天是化學(xué)晚自習(xí),放學(xué)鈴打響后,布置完作業(yè)的老師離開了教室,許芳菲照例與楊露同行回家。 一切似乎都與往常沒什么不同。 同樣的夜,同樣的月,同樣的喜旺街,同樣的跺不亮的聲控燈。 許芳菲背著書包爬樓梯。今晚明月作美,一池黑暗里暈開抹清冷的光,她安靜上行,爬到3樓的時候,敏銳的聽覺俘獲到了絲絲別樣。 一陣喑啞又低沉的歌聲。隱隱綽綽,如夢似幻,仿若留戀人間的一縷艷魂,飄蕩在空氣里。 有人在放音樂,是一首歌。 許芳菲心下詫異,發(fā)現(xiàn)愈靠近三樓,歌聲便愈清晰。終于,小巧的白色紗網(wǎng)鞋并排站定,許芳菲在3206前停了步子。 一片風(fēng)輕夜?jié)獾募偶胖?,男歌手的嗓音回揚不休。 “桀驁的鷹……南去的雁……何時能有歸程……” 隔了一扇防盜門,許芳菲聽不清楚具體的歌詞,只覺那旋律低回婉轉(zhuǎn),充滿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感,非常好聽。像是首民謠。 她默默在心里把為數(shù)不多的聽清了的詞記下來,隨后才離去。 次日清晨。 凌城中學(xué)高中各班的教室里,學(xué)生們有的在座位上補作業(yè),奮筆疾書,有的抄著掃帚在走廊上追逐打鬧,震得整層樓都鬧哄哄的。 高二一班。許芳菲交完作業(yè)后在座位上坐了會兒,繼而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食品袋,起身朝隔壁小組的前排走去。 她在一個女生面前停下,抬手輕敲課桌,砰砰,喚道:“楊露。” 楊露抬頭看向她,莫名道:“怎么啦?” 許芳菲把手里的食品袋放在楊露桌上,笑說:“這是兩個蛋撻,請你吃?!?/br> 楊露目露驚奇,連連道謝收下了。接著見許芳菲還待在原地沒有走,不由狐疑:“還有什么事嗎?” 許芳菲遲疑了下,小聲說:“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br> “可以可以,大家都是朋友,你太客氣了!”楊露本就是耿直又爽朗的性格,聞言拍拍胸脯,“說吧,要我做什么?!?/br> 一番詢問,楊露才知道許芳菲口中的“忙”小得不能再小,僅僅只是想請她幫著查幾句歌詞。 楊露當即便答應(yīng)下來,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機打開網(wǎng)頁進行搜索。 經(jīng)過上午幾個課間的努力,午休時,楊露把手機“啪”的放到了許芳菲面前,又遞過去一副耳機,說:“喏!找到了。男歌手,民謠,還有那些歌詞,全都對得上。你聽聽是不是這首歌?!?/br> 許芳菲看了眼手機屏。 歌曲名:《理想的城》 歌手:佚名 許芳菲戴上耳機,點了點屏幕上的播放鍵。只聽了兩句,她便確定下來,對楊露笑道:“是的,就是這首歌!謝謝你啦。” “害,這有什么好謝的。舉手之勞而已?!睏盥洞蠓揭粩[手,微頓,又道,“不過,這么小眾的民謠新歌,你在哪里聽的呀?” 許芳菲回答:“聽鄰居放過。” 楊露摸下巴:“那你這鄰居還挺潮的嘛?!?/br> 許芳菲彎唇笑笑:“可能吧?!?/br> 找到了那首民謠歌曲,許芳菲很開心。她專門拿出了一個新本子,把這首歌的歌詞抄了下來,一筆一劃,工工整整。 *** [理想的城。 桀驁的鷹,披了歲月風(fēng)塵與一身黃昏, 何時倦怠,何時停歇, 何時能有歸程。 南去的雁,覆了千里黃云與大雪紛紛, 何時安定,何時靠港, 何時能有歸程。 我想搭上那返鄉(xiāng)的列車, 淡淡回顧那裝著我青春的城。 我想風(fēng)把思念捎去遠方, 輕輕送給我無法忘懷的姑娘……] *** 高中生活緊張又枯燥,日復(fù)一日,好像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那首無意間從3206飄出來的民謠,成了許芳菲枯燥生活里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色彩。 她每天都會抽時間學(xué)學(xué)那首歌,幾天下來已經(jīng)可以完整地唱出來。 時間就這樣平平無奇地過去了六天。 這日晚自習(xí)下得晚,放學(xué)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許芳菲像往常一樣回到喜旺街9號院。 她邊哼歌邊往前走,忽的,看見前方路上蹲著一只黑乎乎的小狗。 老小區(qū)時不時就會跑進來幾只流浪的小貓小狗。許芳菲起初并未在意。走近后,卻發(fā)現(xiàn)小狗正埋著腦袋,往地上仔細地嗅著什么。 聽見腳步聲,小狗似受驚,嗷嗚一聲跑開了。 許芳菲借著月色低眸一瞧,只見就在小狗蹲的位置旁邊,有幾滴液體樣的痕跡。 她心生奇怪,掏出喬慧蘭之前給她的手電筒打開一照。 那幾滴痕跡是暗紅色的,呈滴狀。像是…… 血跡。 許芳菲皺了下眉,無意識地低頭看向周圍地面,這才發(fā)現(xiàn),血跡并不只有她面前的這幾滴。 一滴一滴的血跡,從小區(qū)大門口的方向而來,直直通往了前面黑乎乎的門洞。 突的,樹上老鴉嘎的一聲叫,凄厲可怖,差點沒把許芳菲三魂七魄震出來。 她抬起眼? 三棟二單元。 是她家所在的單元樓。 有人受傷了?看這些血跡,似乎傷得還不輕。 可是,受了這么重的傷,為什么不去醫(yī)院? 霎時間,許芳菲腦子里驚疑不定。她抿了抿唇,強自穩(wěn)住心神,收起手電筒進了門洞。 血跡一路蔓延。 許芳菲心跳有些急,屏息凝神強自鎮(zhèn)定地爬樓梯。上到三樓,那些滴狀血跡消失了蹤影。 噗通噗通。 黑暗中,許芳菲聽見自己心跳變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