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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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咽了口唾沫,深呼吸,鼓足勇氣般將目光投向3206——果然,疏離月色從樓梯間的窗洞照進來,血跡消失在3206門前,門把上依稀可見暗紅色痕跡。 短短幾秒,許芳菲心一慌,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個猜測與念頭,最終還是決定當做什么都沒看見。 凌城是個容不下過多好奇心的地方。 老人們都說,不看不語,不聞不問,是最好的保身之道。 琢磨著,許芳菲扭頭就往樓上走,慌亂之間下意識掏出褲兜里的鑰匙,緊緊攥在手里,飛快上了樓,開門進屋。 輕輕一聲悶響,許芳菲膽戰(zhàn)心驚關了門。 * 單元樓內(nèi)一切重歸死寂。 須臾,吱嘎一聲,3206的門打開,一道黑色身影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 男人咬著煙,用抹布安靜清理著門把上的血跡。突的,余光一瞥,注意到地上有什么東西在月色下隱隱反光。 他隨手將那東西撿起來,是長方形卡片,小小的,沒巴掌大。 【凌城中學校園卡】 夾煙的手指修長冷白,指尖火星眨啊眨,像紅色的眼。 黑暗中,男人冷淡的視線漫不經(jīng)心掠過卡片最上端的幾個字,落在左側(cè)的證件照上。 方寸之間,一張白皙干凈的小臉微笑看著他,雙頰略帶稚氣嬰兒肥,扎著簡單的馬尾辮,雙眼盈盈汲著清水,純美柔媚,鉛華弗御,勝過緬北最透的玉。 繼而又微挑了眉峰,玩味瞧向右側(cè)的姓名一欄: 高二一班,許芳菲。 第3章 凌城治安混亂,早些年,喜旺街這個貧民窟更是各路牛鬼蛇神的聚集地。好在近年來政府加大了管制力度,令這一片恢復了些太平。 這一晚,許芳菲躺進被窩,腦子里全是3206門把上的血跡。 她想起以前聽mama說過的一些事。 和全世界大部分邊境城市一樣,凌城這座落后小城充斥著形形色色的偷渡客。這些偷渡人員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從東南亞偷渡來中國,有的是從中國偷渡去對面,他們幾乎無一例外,都是些在本國活不下去,于是鋌而走險試圖換個地界尋活路的可憐人。 人窮起來,要錢不要命。 如此得天獨厚的灰色地帶,自然而然便成了滋養(yǎng)罪惡的土壤——毒販、軍火商、人蛇、走私玉石或藥品的不法商販……各種惡勢力在這里汲取養(yǎng)分,盤根錯節(jié)地生長,吸引著一撥又一撥亡命之徒來墮入深淵。 思索著,許芳菲忽感胸口微微發(fā)緊。 窗外一陣夜風起,吹得9號院幾棵年邁老樹沙沙作響,也吹動濃云遮住了月亮。月光剎那間消失殆盡。 許芳菲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頭頂上方黑咕隆咚的天花板,沒由來地涌起絲恐懼。 一片死寂里,她捏緊被子,聽得見自己心跳噗通飛快,聽得見院里野貓追逐打鬧喵喵叫,甚至聽得見隔壁屋外公輕微的鼾聲…… 好安靜。 可是,怎么會這么安靜? 兩秒鐘后,許芳菲眸光微動,反應過來:這些日子,這樣的安靜的確暌違已久。 樓下沒有了一聲接一聲的yin詞浪語,也沒有了木板床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想來也對。 3206那個男人受了傷??茨切┭E,他傷得不算輕,難怪今晚大發(fā)慈悲賞她個清凈。想來受了那樣重的傷,就算還想做那些事……可能也力不從心? 腦子里莫名竄出這樣一個念頭,許芳菲兩頰驟然火燒火燎地燙,又羞又臊。不敢再多想了,她嗖一下拉高被子蒙住腦袋,強迫自己乖乖睡覺。 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得好眠。 次日一大早,許芳菲只能在鬧鐘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爬起床,頂著熊貓眼去學校。整個上午就那么哈欠連天地過去了,中午吃飯時,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許芳菲悲催地發(fā)現(xiàn),她的校園卡不見了。 “什么?你校園卡不見了?” 凌城中學的食堂大門口,許芳菲來來回回掏著校服校褲的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著校園卡的影子。楊露在旁邊跟著著急,皺眉道:“你再好好回憶一下,是不是放在書包里?” 許芳菲搖搖頭,“我校園卡一直和家里鑰匙放一起的。我記得清清楚楚,就塞在校褲的褲兜里?!?/br> “難道被人偷了?”剛說完,楊露緊接著便否認了自己的這一猜測。 許芳菲在學校里很出名。成績出了名的好,長相出了名的漂亮,家庭條件也是出了名的貧困。再沒底線的小偷,應該也不至于連許芳菲這樣的特困生同學都不放過吧? “估計是掉了。但是掉在哪兒呢?”楊露摸了摸下巴,又問她:“你最后一次看見你的校園卡是什么時候?” 許芳菲仔細回想了下,說:“昨天晚上我還用校園卡買了個面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掉的,掉在哪里?!?/br> 楊露:“你卡上還有多少錢?” 許芳菲抿了抿唇,喪喪地回答:“200?!蹦?00塊是mama剛給她充的,為了不讓她每天餓著肚子上晚自習,mama叮囑她每天晚自習前去食堂墊墊肚子。 “沒事沒事。先吃飯,我待會兒陪你去教務處掛個失再補辦,里面的錢不會丟的。說不定被哪個同學撿到,已經(jīng)交到教務處去了呢?”楊露邊安慰許芳菲,邊掏出自己的校園卡,笑呵呵道,“走,吃飯去,刷我的卡?!?/br> 許芳菲很是感激,連連向她道謝:“謝謝,我之后把錢給你。” 楊露大剌剌一擺手:“嗐。不用!都是朋友,干嘛這么見外。” * 因為楊露的好心幫助,許芳菲的午餐順利解決。 凌城中學食堂的物價并不算高,一份番茄炒蛋蓋澆飯六塊錢。 滴。楊露拿著校園卡貼了貼刷卡機器。 許芳菲暗自記下扣走的數(shù)字,等楊露買好她的飯后,兩人一道在食堂里找了個清凈的座位坐下吃東西。 楊露買的是排骨套餐。她看了眼許芳菲的蓋澆飯,夾起一塊排骨放進去。 “啊?!痹S芳菲微怔,回過神后臉色微窘,輕聲道:“謝謝。” “謝什么。”楊露又從她盤子里挑了塊雞蛋放進嘴里,嚼吧嚼吧咽下,“我想吃雞蛋,交換而已?!?/br> 許芳菲心里一暖,忍不住也跟著彎起了嘴角。 兩個女孩邊聊天邊進餐。 就在這時,幾個高個子男生嘻嘻哈哈地從食堂門口走了進來,討論著昨晚一起看的成人動作片,yin笑不斷,臟話頻出。托這行人的福,原本喧喧嚷嚷的食堂瞬間便安靜下來。 學生們注意到這行人的出現(xiàn),紛紛變了臉色、耷拉下腦袋悶頭吃飯,一眼不敢多瞧。 許芳菲見對面的楊露笑容微凝,投去不解的目光。 正要回頭,卻被楊露摁住了手背。 “是趙益民他們?!睏盥秹旱蜕ぷ用俺鲞@么句,“別看。” 許芳菲滯了下,點點頭繼續(xù)吃飯。 楊露也收回視線安靜啃排骨,余光卻關注著那行高個男生的動向,滿眼警惕與鄙夷。 趙益民一伙在凌城中學可謂是響當當,說好聽了叫“校霸”,說難聽了是地頭蛇組織,仗著自己爹媽在凌城有點勢力,在學校里幾乎橫著走。今天調(diào)戲那個女同學,明天搜刮那個男同學,壞事干完,臭不可聞。 食堂氣氛詭異,鴉雀無聲。 片刻,趙益民等人終于打完飯坐在了座位上。眾學生見狀這才悄悄吐出一口氣,稍微放松下來。 楊露拍拍心口,壓著嗓子道:“我們吃快點,吃完趕緊回教室?!?/br> 許芳菲點頭:“嗯?!蓖炖锇抢M一大口番茄炒蛋,腮幫鼓鼓地嚼。 數(shù)米開外。 趙益民嚼著口香糖,眼神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不遠處正在吃飯的少女。 邊兒上小弟見狀,循著趙益民的視線張望幾眼,揶揄打趣:“喲,哥,口味有變化啊。我咋記得你以前不吃這種菜啊?” 趙益民抹了把剃得锃亮的腦門兒,回憶著:“我記得那女生叫什么……什么菲?” “許芳菲!”小弟二號湊到他耳邊,嘿嘿笑起來,語氣下流,“哥你可算發(fā)現(xiàn)這枚滄海遺珠了!嘖嘖嘖,那妞多正啊,別的不說,光是那身皮膚我都饞得不行,那些成語都怎么說來著……欺霜賽雪,吹彈可破,白得跟能反光似的?!?/br> 趙益民盯著許芳菲看了會兒,然后瞇了下眼。 小弟二號似看出大哥的顧慮,接著又說:“而且這妞家庭條件不好,聽說就一個媽,家里連個能出頭的男的都沒有。沒背景沒權(quán)勢,不會有什么麻煩?!?/br> 聽完這話,趙益民一歪頭,隨口把嚼得沒味道的口香糖吐到了地上。 小弟伸手一指,打探的語氣:“哥,怎么說?” “今晚找機會堵了?!?/br> “堵了然后呢?” 趙益民沒答話,和幾個男生交換眼色,而后便露出了個心照不宣的猥瑣笑容。 * 這天剛好輪到許芳菲做清潔,晚自習后,楊露家中有事先行離去。許芳菲打掃完衛(wèi)生已接近九點。 班主任見狀,安排了班上一個同天做清潔的男同學送許芳菲回家。 男同學斯斯文文,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叫鵬宇。 許芳菲和鵬宇并肩走出校門。兩個都不是健談的人,同路幾分鐘愣是安安靜靜,彼此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盛夏的夜晚,邊陲小城平地起了陣大風,略微驅(qū)逐開悶熱暑氣。緊接著,滴滴雨水從天上落下來。 “下雨了?!冰i宇抬手擋了擋眼睛,思索一番后對許芳菲道:“你家住喜旺街,是吧?” 許芳菲點頭。 “我知道一條近道,去喜旺街就幾分鐘?!冰i宇說。 許芳菲沒說話,有些猶豫。 鵬宇口中的近道她當然知道。只是…… “我們都沒帶傘,抄近路吧?!冰i宇再次開口,說道,“而且我們兩個人一路,不會有事的?!?/br> 聽見這話,許芳菲終于選擇點頭,“好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了。”然后拉開書包拉鏈,從里面取出了一個小噴瓶緊緊攥在手里。